拓碑者(组诗)

2020-11-12 02:34田暖
扬子江诗刊 2020年1期

田暖

蝴 蝶

——成千上万,它们在我面前翩舞

每一只蝴蝶都有一个不死的灵魂

是庄周化成的那个

是坟头开裂,脱胎换骨的那个

是一震翅膀就能引发亚马逊风暴的那个

紫玫瑰凤蝶带着新几内亚的神秘雾气

和玫瑰花般的隐喻

多尾凤蛾带着维多利亚时代的流行美学

它有多艳丽就有多毒

多涡蛱蝶带着浑身的风暴眼

蝴蝶停在我的发辫、手机

抑或衣扣、手指,甚至小腹间

每一只蝴蝶都在寻找吸附它的灵魂……

但似乎又都不是

这破茧而出的毛毛虫儿

人们赋予了这小小生灵所能构想的蝴蝶效应

它的前世是生

它的后世是更行更远更生

拓碑者

一刻也不停地在,透视你——

那么久远,那么多刀雕斧琢

时间的颜色,纹理,风的无边低语和沉默

墨,从不同的碑上

纷纷揭开纸张,拓印的灵魂

凹入碑的乌金——

像点亮一个残破时代的灯盏

清晰的,模糊的,或消逝的

仕女,飞鸟,瑞兽和一粒粒汉字

便纷纷从碑刻、墓志、瓦当和画像石上走来

列着队,要走进明天的墙上去

像光一样还要继续生长

光的灰烬或胎身

所有终结者的新生灵魂

将再次附着在后来者的舞雩台上

诗一样,被风四处朗诵

走失的眼镜

一副眼镜已经很老了

它目力模糊,视窗混浊不堪

今晚它竟神秘地走失了

我找了它很久,从书房到厨房到洗手间

从钢琴到大床到我附近走动的地方

它和我一样,有老年痴呆的症候

常常想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发呆

散乱地陷入天空和大海的深处

不错。万物都有它的局限

你看见它时,它是你

熟视无睹却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你看不见它时,它自有一场寂静的风暴

和万物浑然一体。只是它

在平面镜上摸像

荒诞的事情持续发生——

我向他靠近,他也向我轻轻走来

我企图摸到他——

即使肩靠着肩,唇贴紧唇

却永远保持一个镜子的距离

当我走出去,千山万水地找他

他却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无尽的虚无

走不进,也不退出

光怪陆离,要耗尽光影的一生

更像两难的境地,置身其中

要引人绝望地去死

或者去寻一个和“旧”完全相迥的“新”

源于这么老套的问题,物理老师用镜子

把虚实相生,摆弄成人间上帝

有人招来了火

有人丢了魂

有人“哐”——打破了镜子

碎影落满了我们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