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宪歧
公元960年春,后周殿前都点捡赵匡胤陈桥兵变,被部下黄袍加身,拥立为天子,代周称帝,建立宋朝,定都开封。经过多年征占,大宋江山巩固,赵匡胤为成为历史上很有作为的皇帝,曾被毛泽东主席在词《沁园春·雪》中赞誉,确实为彪炳千秋的好皇帝。
几十年以后,随着北方辽国的强大,经常入侵宋朝,战争的烟云不时笼罩着宋朝的边关。公元1004年,辽军再次南下入侵,宋真宗御驾亲征至檀州(今河南濮阳),宋军大胜,辽军败北。1005年1月,宋、辽签订和约,史称“檀渊之盟”。
随后,宋、辽边境没有了刀光剑影,山川锦绣,草原润泽,牛羊于野外悠闲啮草,胡汉于田园稼穑躬耕,和平的气息一直漫延了百年之久。
很幸运,我们承德一带,正是在宋辽和平的这段时间里,与宋朝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承德境内的滦平、隆化、承德县、平泉县,成为宋辽两国互派使节的必经之路。
当时,活跃于宋朝政坛的大腕和文坛的许多大名鼎鼎的文人骚客,都曾漫步于承德的崇山峻岭中。
牛山馆和鹿儿峡馆,便是承德县境内的两个著名的驿馆。
其实,北宋名气很大的时任监察御史的包拯,还有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苏颂,苏辙等都曾于此休憩,或吟诗作赋,或把盏临风,或寻幽探秘,或慷慨悲歌,不仅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千古诗篇,还留下了浸润于承德大地而经久不衰的文化气息。
这是承德难得的缘分和荣幸。
那时候,还没有承德这个名字,承德一带也不属于宋朝,而是属于大辽国的地盘,归辽北安州(今隆化)管辖。“檀渊之盟”后,两国友好往来,使者络绎不绝,来往于开封至中京(今宁城大名城)、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等。
宋朝的官员毫无例外从开封出发,一路车马劳顿,艰辛至极。但辽国皇帝接待宋朝使臣地点时有变化,有时在中京,有时在上京,没有固定的地点。
因此,辽国的驿馆,从宋辽的交界雄州(今白沟)一带,到辽国的中京,其间一千一百多公里,设有20驿站。我们承德境内的驿馆自进入古北口后,穿越滦平、隆化、承德县、平泉市再一路北行,最终抵达中京(今内蒙古宁城县大名城),或到达上京(今内蒙古巴林左旗)。
承德段的辽国驿道长大约470公里,经8座驿馆。它们分别是滦平境内的古北口驿馆、新馆、柳河馆,隆化境内的打造部落馆、会仙馆,承德县境内的牛山馆、鹿儿峡馆,平泉市境内的铁浆馆。
承德县的牛山馆位于头沟川的老牛山附近的三块地沟大地。
至今农民耕种田地,还不时发现残砖碎瓦,经考古者鉴定,均属于那个时代的建筑材料。其基本走向为自隆化韩麻营海沟门一带,依山傍水有一处辽金建筑遗址,即当年的打造部落驿馆遗址。从此向东北方向行,过石洞子沟川,进入于家店东沟。西南山上有两块大石头比肩而立,人称“双石人”或“会仙石”,会仙馆由此得名,该馆遗址就在东梁上。出石洞子沟川,便进入承德县头沟川,到达牛山馆。出牛山馆继续东南行,到达老牛河,过老牛河,便进入了六沟川的地界,到达六沟川的东山嘴荞麦地沟台子地,此处发现了辽金遗址,便是辽代的鹿儿峡驿馆。
从东山嘴北行,过祥云岭(辽代称蛤蟆岭),又过凤凰岭,就来到平泉东北的罗杖子,即到达铁浆馆旧址。
据史书记载,庆历五年八月甲子,北宋名扬四海的包拯,时任当朝的监察御史,作为宋朝的使节,为契丹的贺正旦使,走过承德。
那时,虽然驿道沿途驿馆众多,但驿馆的功能却不一样。有的只是权作休息小憩而用,驿馆建设比较简单随意,有人接待,有水有茶即可,人要饮水,马要草料,补充给养;有的驿馆则需具备食宿条件,就比较复杂了。吃的条件自然放在第一位,有厨师,有酒,有肉;住的条件也不能寒酸,夏天有蚊帐,冬天要取暖。因为随从众多,几十人上百人,驿馆都很大。
承德县境内的牛山馆和鹿儿峡馆都是能够提供住宿的驿馆,从遗址看,规模相对较大。这些来往驿馆的使节,身份一般都很高,代表国家出使,可都是锦衣肉食者。他们大多在京城作威作福惯了,作为使辽使者,风餐露宿,很辛苦,当然要吃好喝好住好了。
宋辽的使者出使的名衔众多,拜年的使者叫“贺正旦使”,祝贺寿辰的叫“贺生辰使”,祝贺新登基的叫“贺登宝位使”,一方如遇较大事件,比如皇帝驾崩升天、新主登基,叫“告哀使”“祭奠使”等。如果两国发生争端或有事件需要解决,可以随时派出使者谈判处理。
包拯过承德时的身份就是宋朝的“贺正旦使”,蔡京过承德时的身份是宋朝的为辽主“贺生辰使”,童贯过承德时的身份也是宋朝为辽主“贺生辰使”,苏辙过承德的身份是宋朝的“贺生辰使”,王安石过承德的身份还是“贺生辰使”。
值得一提的是欧阳修。
1055年农历八月,他被宋仁宗刚刚任命为贺辽国国母“贺生辰使”时,传来了辽兴宗驾崩、辽道宗即位的消息,于是又改任他为“贺登宝位使”,身兼二职,重任在肩,很是显赫。
大多使节均匆匆而去,匆匆而归,如过眼烟云,随风飘散。
据史料记载,宋辽和好的100多年里,大约有1600多位宋、辽使者往来于驿道,停停站站,走走留留,有的留下了名字,有的没有留下。特别是辽国的使者,几乎少有记载。
宋朝的使者中,属于文人骚客的就另当别论了。
就说苏颂吧,苏颂曾先后两次使辽。也就是说,他曾四次从承德的大地走过,写下了《前使辽诗》和《后使辽诗》共58首。诗中描写了自开封到辽中京的千里风光,歌颂了山河的壮美,记录了沿途的风土人情。他住在承德县头沟牛山馆,诗兴大发,先写下了《发牛山》一诗:“山坂萦纡道阻长,数程行处尚相望。晨装方指南高外,宿馆还趋北斗方。既乏远谋惭肉食,空将衰鬓冒寒霜。却寻十载曾行地,风物依然土境荒。”后来又写下了《和宿牛山馆》:“孤村四望百重山,使节相陪北度关。休叹光阴怀往昔,且看岩石自斓斑。”
再说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欧阳修,他住在驿馆后,被沿途风景所吸引,酒兴大发,写下了“酒醒起坐空咨嗟”“醉中上马不知夜”的诗句。是啊,漫漫征途寂寞难捱,虽说有随从前往,可以说是车辚辚马萧萧,但欧阳修的孤寂来源于他的内心,谁能晓得?
大醉解千愁啊!
还有苏辙,在经过承德时,挥笔写下了《奉使契丹绝句》其一:“乱山环谷疑无路,小径萦回长傍溪。仿佛梦中兴蜀道,兴洲东谷凤州西。”其二:“日色映山才到地,雪花铺草不曾消,晴寒不及阴寒重,搅箧犹存未著貂。”
当时50岁的苏辙担任外交使节,给辽道宗过生日祝寿,心情很复杂,路过承德,这一代是辽国的土地。过去五代时期把燕云十六州割让给了别人,至今不能收复,心情不好受,难免在诗中宣泄。
历史的车轮已经碾过一千多年的岁月,但宋辽使者奔走于承德驿道的身影依然在时光的镜子里时隐时现,他们留在承德大地的脚印刻在日月里,他们吟诗作赋的豪气氤氲在承德千百年的气息里,他们为民族的融合与团结所做的奉献记录在史册里,他们在历史的光影里越发生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