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开周
大家听说过王安石吧,他是文学家,也是政治家。宋仁宗在位時,他才二十多岁,已经名满天下,不但宋朝人知道他,连北方的辽国人都想一睹他的风采。
有一年冬天,宋仁宗派王安石出境,给辽国君主拜年,顺便让辽国人见识见识这位青年才俊。
诸君试想,这可是皇帝特派的差使喔,路费肯定由朝廷出,车马肯定由朝廷派,随从肯定由朝廷安排,到了辽国,见到辽国皇帝,按照当时外交礼节,辽主和辽太后还会打赏一笔巨款呢!
既能公费旅游,又能赚到外快,如此优厚的肥差,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嘛!
但是,王安石竟然拒绝了。他对仁宗皇帝说:“微臣还年轻,资历不够,您派别人去吧。”
还有一年春天,仁宗又派王安石去辽国,给辽国太后祝寿。
仁宗提前承诺,只要王安石顺利办完这趟差使,回来就能升官,另外再奖励一笔钱。
结果王安石又一次拒绝了,理由是自己的母亲年纪大了,父母在,不远游。
王安石这个人,才气大,脾气也大,性情很古怪,个性相当强,不愿出国,不足为奇。问题是,苏东坡和苏辙也不愿出国。
宋哲宗在位时,太皇太后派苏东坡去辽国拜寿,苏东坡回奏道:“臣衰病,极畏此行,不敢奉诏。”体弱多病,最怕出远门,请太后体谅,另请高明。
太皇太后没办法,改派苏东坡的弟弟苏辙,结果把苏辙吓得不轻,写诗叫苦:“少年病肺不耐寒,命出中朝敢避难。”我从少年时代就患上肺病,受不得寒冷,辽国气温那么低,我怎么敢去呢?
不过苏辙最后没有拗过太皇太后,老太后坚持要他去,他只能照办。
公元1089年,苏辙以翰林学士的身份担任“辽国生辰使”,带着几十位随从和朝廷送给辽国君主的生日礼物,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他出发的时候是十月,回国时已经到了第二年春天,等于在辽国待了整整一个冬天,差点儿冻死。
苏辙之所以不愿去辽国,首先是气候原因。辽国位于北方,辽国首都位于更北的北方,纬度高,植被少,遍地风沙,是苦寒之地,宋朝人不习惯。
其次呢?当时没飞机,没高铁,没汽车,交通落后,途中极其耗时间。苏辙有诗:“千里使胡须百日,誓将中子治书囊。”
从宋朝边境到辽国首都,只有一千里路程,现在开车一天就到了,宋朝人却需要走一百多天。
再其次,宋、辽两国虽然和平相处了一百多年,但仍算敌对国家,边境上小规模的战役始终不断,这边的使臣到了那边,万一碰巧遇上两国开打,使臣不是被监禁,就是被砍头,想回家乡是不太可能的了。
不过话说回来,君有命,不敢辞,在北宋时期,受命出使辽国的大臣也不少:
包拯去过,欧阳修去过,苏辙去过,沈括去过。
还有黄庭坚岳父的老师陈襄,也奉命去过辽国,回国后还写了一本《使辽语录》,向皇帝详细报告了一路上的见闻。
我总结过这些使臣的特点,他们要么特别有文采(例如苏辙和王安石),要么特别有口才(例如沈括),要么身躯魁伟(例如包拯),要么长得很帅(例如欧阳修的胡须就很帅),否则的话,不足以彰显大宋风采,到了辽国只能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