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重新审视

2020-11-11 11:31季水河
文艺论坛 2020年4期
关键词:文学批评阶级马克思主义

季水河

怎样评价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阶级论,在新中国成立后至今的70 余年中,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从1949 年至1976 年的近30年中,随着中国社会阶级斗争的扩大化,中国文学批评中阶级论的普泛化,学术界对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是一种全面肯定甚至顶礼膜拜的态度,文学批评中的阶级分析方法被视为圭臬。改革开放至今40 多年中,随着全党工作重点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和思想战线上清除阶级斗争为纲思想的影响,学术界阶级观念淡化,主张文学批评去阶级论乃至完全否定文艺的阶级性。客观冷静地看,以上两种态度都是不科学的,也是与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相背离的,需要对其加以重新审视。

一、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贡献

从中国近百年社会革命和文学变革的历史背景去审视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我们就会发现,它不仅适应了中国社会革命和文学变革的需要,有其存在的社会历史基础,而且助力了中国社会革命和文学变革,有其重要的社会历史贡献。仅从文学的角度而言,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对中国现代文学的发展,做出了三个方面的贡献。

第一,引导了中国现代无产阶级革命作家队伍的形成。

从古代到20 世纪以前的中国文学史上,虽然有不同阶层、不同流派的作家群体,但是并没有形成过明确的某一阶级的作家队伍。中国古代虽然有作为统治者的官僚阶层,作为知识生产者的知识阶层,作为物质生产者的体力劳动者阶层,也有为它们代言的不同阶层的作家和文学,但是,由于没有阶级意识的觉醒,这些不同阶层的作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一种阶级的存在;由于没有阶级理论的诞生,理论界也没有将他们作为不同的阶级对待。在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古代到20 世纪以前,是没有作为阶级的作家队伍的。

20 世纪初期,伴随着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理论的传入,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不仅成为中国理论家们分析中国社会的理论基础和重要方法,而且也成为了文学批评家们分析中国文学发展、评价中国作家作品的指导思想和具体方法。这种指导思想和批评方法,在“五四”时期的文学革命论争中初露端倪,在20 世纪20 年代后期的革命文学讨论中得到广泛应用。革命文学讨论,一方面以马克思主义阶级论与阶级分析方法作为指导思想和批评方法,对“五四”新文学及其作家进行了重新评价和再次定位;另一方面又大声疾呼建立无产阶级的革命文学和作家队伍。这对引导中国现代无产阶级革命作家队伍的形成产生了初步影响。而20 世纪30 年代初期“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成立,对无产阶级革命作家队伍的形成具有决定性的作用。“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是在马克思主义指导下成立的,是以马克思主义阶级论作为其理论基础的。它的主要工作方针是:“(一)吸收国外新兴文学的经验,及扩大我们的运动,要建立种种研究的组织。(二)帮助新作家之文学的培训,及提拔工农作家。(三)建立马克思主义的艺术理论及批评理论。(四)出版机关杂志及丛书小丛书等。(五)从事产生新兴阶级文学作品。”它的纲领之一是“站在无产阶级的解放斗争的战线上”,行使作为资产阶级“‘掘墓人’的无产阶级负起其历史的使命,在这个‘必然的王国’中作人类最后的同胞战争——阶级斗争,以求人类彻底的解放”。在“艺术上是反对封建阶级的,反资产阶级的,又反对‘稳固社会地位’的小资产阶级的倾向”,“援助而且从事无产阶级艺术的产生”。从以上关于《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报道可以看出,它的工作方针和行动纲领中,“马克思主义”和“阶级”是两个重要的关键词。据此可以认为,《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的成立,标志着无产阶级革命作家队伍的正式组建。20 世纪40 年代初期,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理论为指导,分析了延安及全国的文艺形势,批评了文艺领域的资产阶级人性论,明确了文艺为无产阶级特别是工农兵服务的方向,肯定了无产阶级的作家队伍在中国革命中的重要地位,为进一步培养革命作家,巩固和发展无产阶级的作家队伍,提供了理论指导和制度保证。

第二,促进了中国现代革命文学论阶级功能的强化。

如果说,以西方现代科学与民主思想为理论基础的文学革命论争,其目的在于强化新文学的启蒙功能,以达到改造国民性、塑造新国民之目的的话,那么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理论为指导思想的革命文学论争,其目的在于强化革命文学的阶级功能,助力无产阶级的革命斗争,实现无产阶级自身的解放。

尽管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和阶级斗争概念,早在1903 年就由马君武介绍到了中国;尽管马克思将人类的历史视为阶级斗争的历史的观点,早在1906 年就被朱执信论及过;尽管马克思主义的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理论,也早在1919 年就被李大钊等人阐释过。然而,真正将马克思主义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运用于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还是在20 世纪20 年代末期开展的革命文学论争。革命文学论争,在理论上,就是要“建立无产阶级的革命文学观”;在实践上,就是要建立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影响下的中国革命文学”。革命文学与“五四”时期所倡导的“人的文学”最大的不同,就是由突出个人主义的文学转变为突出阶级功能的文学。蒋光慈指出:“革命文学是以被压迫的群众做出发点的文学!/革命文学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有反抗一切旧势力的精神!/革命文学是反对个人主义的文学!/革命文学是要认识现代的生活,而指示出一条改造社会的新路径!”蒋光慈这段关于革命文学的论述,其重要特点之一是强化了中国现代革命文学的阶级功能。郭沫若在谈到无产阶级文学的阶级本质和功能时强调,无产阶级文学是反映现代阶级斗争,争取无产阶级自身解放的“最新最进步的革命文学”。鲁迅同样重视革命文学的阶级功能,但与蒋光慈、郭沫若不同之处在于:他是革命文学阶级功能与艺术技巧的统一论者,强调革命文学的阶级功能应寓于其艺术特点之中。毛泽东从革命文学对人的思想影响、斗志鼓舞、革命需要、社会改造等不同的角度,全面论述了革命文学的阶级功能。这既是对革命文学论争以来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功能论的总结,又是对它们的超越,从而将无产阶级革命文学的阶级功能认识提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功能论的影响下,中国现当代的革命文学作家与作品,也都强化了自身的阶级意识,明确了自己的阶级担当,并在中国革命和建设中发挥了明显战斗作用。无论是作为“感时而动的文学”之代表的革命文学和“左联”文学,还是作为体现工农兵方向之典范的延安文学,亦或是建国初至“文革”前“十七年文学”中成就最高的“红色经典”,都分别在宣传中国革命、鼓舞抗日士气、推动经济建设等方面产生了巨大能量。尽管这些文学在艺术上还存在着较大的欠缺,但其所发挥的阶级功能,是任何自视为完美的艺术都无法取代的。

第三,推动了中国现代文学批评阶级意识的觉醒。

中国传统的文学批评,多是一种个人性活动,虽可能有潜在的政治立场,但并无明显的阶级意识;中国文学批评家们所发表的批评意见,往往是对某一具体作品、某个具体作家、某种具体现象的感悟与评价,具有很强的具体针对性。不管是传统的诗话、词话,还是针对某种小说的评点,都体现了这种个人性特点。

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和阶级斗争理论影响下成长起来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才推动了中国现代文学批评阶级意识的觉醒。阶级意识是在阶级的基础上形成的。所谓阶级,按其语言学含义,是指“人们在一定的社会生产体系中,由于所处的地位不同和对生产资料关系的不同而分成的集团,如工人阶级、资产阶级等”。而阶级意识,是指对阶级自我存在和阶级利益的群体性认识。前者是一个实在性的群体概念,后者是一个意识性的群体概念。在中国现代文学批评史上,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一开始就是作为一个群体出现的。他们代表着无产阶级,对文学的阶级性有着明确的认识,对文学作品有着共同的评价标准。例如,在20 世纪20 年代末的革命文学讨论中,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们都认为阶级社会中的文学是属于一定的阶级,都发挥着阶级的作用。李初梨肯定文学反映阶级实践并是阶级的武器,瞿秋白认为文学属于一定的阶级并是阶级的“留声机”,鲁迅强调文学归根结底受到阶级意识的支配并为某一阶级所利用。周扬更是站在无产阶级立场上直接宣布:“无产阶级文学是无产阶级斗争中的有力武器。无产阶级作家就是用这个武器来服务于革命的目的的战士”。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推动下的中国现代文学批评“阶级意识觉醒,对促进革命成功起到了重要作用。革命文学能发挥一定的宣传鼓动作用,走在时代前列,掌握一定的话语权力,马克思主义阵营能成为一个超强战斗力的团体,充分发挥其在革命中的先锋队作用,这些与阶级意识的觉醒都是有密切联系的”。

1942 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不仅标志着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意识的全面提升和深入人心,而且推动了中国整个文学批评界阶级意识的空前普及和广泛传播。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的阶级意识更加鲜明,对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的应用更加熟练;非马克思主义批评家也初步具有了阶级意识,开始学习、应用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去分析文学现象,评价作家作品。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随着社会生活领域阶级斗争的扩大化,阶级意识也逐渐被当着一种标签乱贴,阶级分析方法也逐渐被当作阶级斗争的工具滥用,这不仅没有促进中国当代文学创作和批评的发展,反而对其产生了阻碍作用,并使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被污名化。

二、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迷误

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在改革开放以来逐渐走向式微,甚至出现了告别阶级论批评的主张。这一方面与中国疾风暴雨式阶级斗争已经远去,阶级矛盾相对缓和有关,另一方面与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对阶级斗争理论的滥用,阶级分析方法的不科学也有联系。回顾与反思20 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阶级论,主要存在着以下三个方面的问题。

第一,简单看待创作主体的阶级性而忽略其复杂性。

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强调阶级社会中的文学创作主体,不可能超越社会生活而存在,他们作为阶级的代言人,具有明显的阶级性。应该说,这个观点无疑是正确的,也是对马克思主义文学理论的一个重要贡献。然而,一些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在强调创作主体阶级性的同时,又将创作主体的阶级性简单化。这种简单化在两个方面表现得比较突出。一是强调只有阶级的人性,没有非阶级的人性。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中,除鲁迅等部分人认为阶级社会中的文学创作主体带有阶级性,而非只有阶级性,对文学创作主体阶级性的认识比较科学外,也有相当部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认为,在阶级社会中,文学创作主体只有阶级的人性,没有超阶级的人性,即只有阶级性,没有非阶级性。这种观点将阶级社会中文学创作主体的阶级性作了简单化理解,忽略了阶级社会中文学创作主体阶级性的复杂性,人性的丰富性。他们没有看到创作主体也是处于一切社会关系总和中的人,他们身上的阶级性是其主要属性而非全部属性,是带有阶级性而非只有阶级性。自有阶级社会以来文学实践的经验告诉我们,当文学创作主体处于阶级关系中,面对重大历史事件和社会变革时,他们的阶级立场一般是比较明确的,阶级性一般是比较鲜明的;当文学创作主体处于情感关系中,面对亲人和友人时,他们的阶级立场往往具有一定的摇摆性,阶级性具有一定的模糊性,有时甚至是人性多于阶级性,人性否定阶级性。二是强调什么阶级写什么文学,没有看到跨阶级的文学写作。中国部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都坚持这样一种文学阶级观念:文学家作为阶级的代言人,只为本阶级代言而不为另一阶级说话,只歌颂本阶级而不歌颂另一阶级。这种文学观念的代表性观点是: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阶级唱什么歌;无产阶级文学家只歌颂无产阶级而不歌颂资产阶级,资产阶级文学家只歌颂资产阶级而不歌颂无产阶级。这些观点在一般情况下是可以成立的,也具有较大的正确性。但在特殊背景下却不能成立,不能说明文学阶级性中的复杂表现。由于创作主体世界观的矛盾性,世界观与创作方法的不一致性,创作指导思想与生活实践、艺术实践的冲突性,往往会出现文学创作中的阶级性的跨越现象:封建阶级的诗人写出具有民主主义倾向的诗歌,旧阶级营垒作家同情乃至歌颂新阶级中的代表。例如巴尔扎克,他在“政治上是一个正统派”,“而他经常毫不掩饰地赞赏的唯一的一批人,却正是他政治上的死对头,圣玛丽修道院的共和党英雄们”。又如列夫·托尔斯泰,他作为一个害怕革命和反对革命的贵族,其作品却成为了“俄国革命的镜子”,“揭露了政府的暴虐以及法庭和国家管理机关的滑稽剧,暴露了财富的增加和文明的成就同工人群众的贫困、野蛮和痛苦的加剧之间极其深刻的矛盾”。

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史上,由于部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对文学的阶级性作了简单化地理解,对文学创作中创作主体的阶级性表现作了机械化地阐释,使他们的部分观点泛化为文学批评领域中“左”的根源,并对20 世纪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带来过较大伤害。如在“革命文学”论争时期,冯乃超、成仿吾、郭沫若等人,对鲁迅、叶圣陶、茅盾等中国现代作家的评价,就简单地套用了阶级斗争理论,机械地将“五四”文学与革命文学割裂,说鲁迅是“社会变革期中的落伍者”、叶圣陶是当时中国“一个最典型的厌世家”,甚至骂鲁迅为双料反革命。新中国成立后的相当长一段时期,文学批评界弥漫着一股将阶级斗争普泛化,将创作主体的阶级性表现简单化的“极左”风气,错误地批判和否定了一批优秀作家作品,挫伤了广大文学文艺工作者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对社会主义文学的发展和繁荣带来了极大的负面影响。

第二,过分突出文学作品的思想性而忽略其艺术性。

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从它诞生之日起,就偏重文学的思想性研究。阶级斗争、无产阶级、资产阶级、革命、政治等术语,一直伴随着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历史进程;文学的阶级性、文学的倾向性、文学的真实性、文学的工具作用等命题,一直是许多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的共同话题。而文学的人物塑造、情节安排、结构艺术、语言特点、审美效果,却在相当一部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的批评活动中处于遮蔽状态。

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中,过分偏重文学思想性而忽略艺术性是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在20 世纪20 年代中期革命文学的酝酿过程中,邓中夏、恽代英、肖楚女、沈泽民、蒋光慈等,他们的文学批评已初步显露出了重思想内容、轻艺术形式的倾向。他们谈得最多的是革命文学家“应从事于革命的实际活动”,“须多作描写社会实际生活的作品——社会要改造……暗示人们的希望,那就改造社会的目的,可以迅速的圆满的达到了”。革命文学“是站在被压迫阶级的”立场为其代言的文学,“是替被压迫阶级说话的文学”。但他们对如何描写社会生活,如何艺术地替被压迫阶级说话却语焉不详。在20 世纪20 年代后期的革命文学论争中,重思想内容、轻艺术形式的倾向不仅没有得到纠正,反而进一步得到了强化。革命文学论争中的一批中坚力量,如冯乃超、成仿吾、李初梨、钱杏邨等,几乎达到了只谈阶级内容、政治倾向、革命意义,极力回避艺术与审美问题的地步。如说:“艺术是人类意识的表达,社会构成的变革手段”“革命的作家不但要表现时代,并且能够在忙乱的斗争的生活中,寻出创造新生活的元素”“革命文学是要认识现代的生活,而指示出一条改造社会的新路径”。同样,他们也没有论及革命作家应怎样艺术地表现时代,文学认识现代生活有何独特之处,它与哲学、科学相比的特殊功能是什么。到20 世纪30 年代初成立的左翼作家联盟,无论是其行动纲领,还是工作方针,都特别注重突出文学的思想内容,极少提到艺术形式本身。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20 世纪40 年代才有所改观,但遗憾的是所持续的时间并不长。

当然,我们指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存在着重文学思想性、轻文学艺术性的倾向,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中,就没有人重视文学的艺术性,就没有人强调文学应该达到思想与艺术的统一。沈雁冰、鲁迅、毛泽东在这方面都发表过很好的意见。早在1925 年,沈雁冰发表的《论无产阶级艺术》中,就谈到了无产阶级艺术是一种内容与形式和谐的崭新的艺术,并批评了那种认为无产阶级艺术“形式与内容并无必须谐合的必要与可能”的观点。他说:“在艺术的内容与形式一问题,无产阶级作家应该承认形式与内容须得谐合;形式与内容是一件东西的两面,不可分离的。无产阶级艺术的完成,有待于内容之充实,亦有待于形式之创造。”1928 年,鲁迅在《文艺与革命》一文中,呼应沈雁冰的观点,表达了与其相似的看法。他谈到文艺在宣传革命中的重要作用时指出,口号、标语、布告、电报、教科书等之所以不能代替文艺,就在于文艺是思想与艺术的统一,内容与技巧的一致。他呼吁革命的文艺家先不要喊口号、挂招牌,而应“先求内容的充实和技巧的上达”。然而,由于中国早期的许多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年轻气盛,激情压倒理性,他们不但听不进沈雁冰和鲁迅的正确意见,而且还将二人当作不合时代潮流的落伍者加以批判,从而使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在重思想性、轻艺术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1942 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明确提出了革命文艺的思想与艺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问题。他说,我们对革命文艺的要求是“政治和艺术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缺乏艺术性的艺术品,无论政治上怎样进步,也是没有力量的”。毛泽东的观点,对延安的革命文艺发展和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起到了一定的指导作用,但由于当时正处于抗日救亡和革命斗争的关键时刻,人们仍然将文艺的内容看得比形式更重要,思想比艺术更重要,因而也没有从根本上遏止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中重思想、轻艺术的倾向。反倒是在改革开放之初纠正“左”的文艺思想时发挥的作用更大。

第三,片面强调文学欣赏的阶级差异性而忽略文学欣赏的审美共同性。

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家,大多非常强调文学欣赏中的阶级差异性,将不同阶级的读者欣赏不同阶级的文学作品,同一文学作品不可能被不同阶级读者欣赏,看成是一条普遍真理;将不同阶级的读者可能欣赏同一文学作品,同一文学作品可能被多个阶级的读者欣赏之观点,看成是资产阶级人性论的表现,从而完全否定了审美欣赏中的共同美现象。

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文学欣赏的阶级差异论,是从文学创作中的阶级性推演而来的。其基本逻辑思路是:既然不同阶级的作家是不同阶级的代言人,他们总是为本阶级读者而创作的,那么,不同阶级的读者,也理应接受本阶级作家的作品。因此,创作的阶级差异性,无疑决定了欣赏的阶级差异性。在革命文学的论争中,很多批评家都表达过这样一种观点,资产阶级的文学不能被无产阶级所欣赏;“五四”时期的启蒙文学,不可能被革命时代的读者所接受。如钱杏邨在《死去了的阿Q 时代》中就直言不讳地说:鲁迅的创作“走到清末就停滞了”,“是滥废的无意义的类似消遣的依附于资产阶级的滥废的文学”!它就不能被革命时代的无产阶级所欣赏、所需要。在文艺大众化的讨论中,许多批评家也强调了文艺欣赏的阶级差异性,认为劳苦大众不会欣赏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作家的作品。如瞿秋白就指出:由于阶级的差异性和不同文艺培养出来的不同趣味、不同人生观,就决定了“工人和贫民并不念徐志摩等类的新诗,他们也不看新式白话的小说,以及俏皮的优雅的新式独幕剧”。到了20 世纪40 年代,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仍然强调:资产阶级的文艺“不可能属于人民大众”。

平心而论,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强调文学欣赏的阶级差异性,这既体现了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自身的特色,也基本符合阶级社会中文学欣赏的基本事实,这是值得肯定的。但任何正确的观点一旦强调过了头,将适用于特定对象的结论泛化到一切对象,那就会出现谬误。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就将文学欣赏的阶级差异性强调到了不适当的高度,泛化到了一切文学类型的作品,甚至否定了某些特定形态、特定社会背景下文学欣赏的审美共同性。这就导致了一定的不科学性。事实上,不管是文学创作,还是文学欣赏,既有不同阶级的差异性,又有超越阶级的共同点。如作家在描写自然山水时,往往阶级差异性比较弱,甚至弱到人们基本感受不到;超阶级的审美共同感比较强,甚至强到不同时代、不同阶级的人都能欣赏其美。如杜甫的《水槛遣心》、李白的《望天门山》、柳宗元的《永州八记》、苏轼的《题西林壁》等,就“难于给它们划分阶级性质,是因为它们所描写的是没有阶级性的自然景物,作者也只是把它们作为自然景物来赞美和评论,没有赋予它们什么阶级色彩。如果没有太特别的情趣和偏见,在与阶级利害没有关联的自然景物前面,对于它们的美,大家的感觉,基本上常常是一致的”。在这个意义上,还是鲁迅关于文学带有阶级性,并非只有阶级性的论述是很科学的,他在突出阶级社会文学创作和欣赏阶级差异性的同时,又没有忽略其审美共同性。

三、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走向

改革开放后,随着对“文艺是阶级斗争工具”这一口号的否定,中国文艺界出现了一股“去阶级化”的倾向。特别是20 世纪80年代末、90 年代初,随着苏联解体、东欧剧变,西方部分学者提出了马克思主义过时论、阶级消亡论、历史终结论。在此背景下,中国文学批评中也极力回避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出现了完全否定文学活动中阶级观念的趋势,形成了一种与改革开放前截然不同的两极:改革开放前只承认阶级性就是一切而不承认人性;而1990年代以后只承认人性就是一切而不承认阶级性。这处于两极的观点,既不符合文学发展的实际,也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

第一,当今世界马克思主义阶级论的新态势。

针对西方部分学者提出的马克思主义过时论、阶级消亡论、历史终结论,当今世界许多具有远见卓识的理论家进行了有力地批驳,他们坚信,马克思主义不仅没有过时,而且充满了新的活力;阶级不仅没有消亡,而且以新的形态呈现于当代世界;历史不仅没有终结,而且还在继续向未来延伸。他们认为,所有的过时论、消亡论、终结论,既与社会发展的实际不符,又与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相悖。

马克思主义过时论,在马克思逝世以后时有出现,特别是在苏联解体、东欧剧变之际的1991年,西方一部分人兴高采烈地欢呼:马克思死了,资本主义万岁!然而,每一次抛弃马克思主义的企图都走向了失败。1999 年,英国BBC 广播公司关于“谁是世界过去1000 年最伟大的思想家”的全球性问卷调查,马克思以压倒性的优势高居第一。2009 年的世界金融危机爆发时,人们惊呼:马克思回来了。可以说,“每当资本主义世界面临危机或者世界遭遇新的问题的时候,不管你情愿与否,你都会再次听到求助于马克思的声音”。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德里达严肃地指出:“不去阅读或反复阅读和讨论马克思……将永远都是一个错误,而且越来越成为一个错误,一个理论的、哲学的和政治的责任方面的错误。”因为,“没有这种责任感,也就不会有将来。不能没有马克思,没有马克思,没有对马克思的记忆,没有马克思的遗产,也就没有将来”。

同马克思主义过时论相关联的马克思主义所使用的阶级概念和阶级理论,也被某些西方学者视为过时的东西。其中的代表人物、美国社会学家克拉克与利普塞特就宣称,“随着传统的阶级等级的衰落和新的社会分工的出现,‘阶级越来越成为一个过时的概念’。换句话说,社会分层现在已经碎片化了”。他认为,阶级概念的过时,是因为政治、经济、家庭“三个领域中阶级的衰落”。“在政治领域,阶级投票已经衰微,旧的左右翼政治信仰的划分已经发生了变化”。特别是在“财政问题与社会问题之间变动的社会关系表明,‘在仅仅几年的时间里’,等级和阶级的作用已迅速降低了”“在经济领域,增长已经瓦解了等级制的阶级划分……‘在市场增长和家族企业瓦解的环境中,传统的权威、等级和阶级关系已经衰落’”;在家庭领域,“人数较少的家庭出现了,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变得更为平等和灵活……家庭作为社会分层工具的重要性越来越弱,同时也标志着等级分层的衰落”。这三个领域的发展趋势“都表明‘社会阶级死亡了’”。因此,阶级概念的过时是必然的。以克拉克与利普塞特为代表的“阶级概念过时”论和“阶级死亡”论,遭到了许多西方学者的反驳。一些西方学者认为,克拉克和利普塞特的观点,仅看到了阶级的变化性,没有看到阶级的延续性,既是以偏概全,不符合西方社会阶级存在的现实;又是一孔之见,不符合西方学术研究的全貌。其实,在西方学术研究中,“阶级分析仍然具有重要意义”“关于阶级的话语仍反复出现于社会理论和社会研究中”“关于阶级的话语能够被长久使用”。这是因为,当代西方社会仍然存在着大量的不平等,这些不平等并没有因为后工业社会的到来而自动减少或消失。即使美国这样的发达国家也不例外。“美国的财富不平等分配和不断扩大的收入不平等证明了阶级的继续存在”,也说明了“关于阶级正在死亡的预言是不成熟的”。当代西方的阶级关系,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所处的时代相比,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如果说,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所处的时代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对立十分突出,阶级矛盾十分尖锐,阶级斗争激烈的话,那么,当代西方的阶级矛盾趋于缓和,阶级对立比较模糊,阶级斗争较为隐蔽。尤其是以暴力革命武装夺取政权的形式几乎绝迹。可以说,当代西方世界“没有哪个成熟的资本主义国家有可行的、受到广泛支持的革命性运动”。然而,这也仅仅说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内部阶级对立、矛盾、斗争形式的变化,但并不意味着阶级对立、矛盾、斗争的消失。在西方世界内部,阶级之间的对立、矛盾、斗争,更多地转向了社会阶层、生产活动、消费方式之中,“正如阶级和阶级关系‘被隐藏’在生产过程中一样,阶级和阶级关系还被隐藏在资源配置和个人消费中”。而在处理国际关系上,特别是在处理与西方世界政治制度不同、意识形态相异的国家之间关系上,西方资本集团同样奉行的是战争威胁、武装颠覆、文化渗透、经济制裁等手段,这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所处时代帝国主义列强处理国际关系的手段并无本质的变化。因此,如果离开了阶级概念、阶级分析方法,“就不可能完全理解西方国家的制度、结构和过程”。同理,在当今世界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阶级论也同样没有过时,离开了它,同样不可能完全理解西方的文学,包括中国的文学。

第二,20 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合法化。

改革开放以来,特别是进入21 世纪以后,中国文学批评呈现出方法多样、视角多元的局面。心理学、叙事学、文化批评、后现代主义等多种方法和视角争奇斗艳。然而,一些人在肯定这些方法与角度时,却反过来质疑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阶级论角度和阶级分析方法的合法性。他们因为20 世纪中期中国政治领域的阶级斗争扩大化,文学批评中出现过将文学视为阶级斗争工具的现象,而否定20 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阶级论视角和阶级分析方法,正像许多治病良药,因使用者的过量食用或食用不当而否定良药本身一样。

历史地看,20 世纪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阶级论视角和阶级分析方法,针对20 世纪以前的中国古代文学批评方法而言,它更具现代性;针对20 世纪初期从西方引进的新批评、心理分析等方法而言,它更合时宜性。从时代背景来说,19 世纪末至20 世纪初,是中国处于积贫积弱、内忧外患的时代,也是中国阶级矛盾、民族矛盾空前激烈的时代。中国一批先进知识分子在向西方寻求救世之道和斗争之器的过程中,最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马克思主义。而马克思主义的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则被他们视为马克思主义理论中最重要、最管用的部分,也被他们看成当时最先进、最有效的观点和方法。当时的先进知识分子群体中,不管是无政府主义者,还是早期中国国民党人;不管是中国民主主义者,还是中国共产党人,都一致接受它,赞成它,将其作为救治中国之良方,改造中国之利器。在这个背景下,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从阶级的观点看待中国文学的发展,分析中国文学现象与作家作品,既是中国革命之需要,又是一种现代性追求,从文学实践而言,19 世纪末至20 世纪初的一批中国文艺家,也自动加入到了救国之道、新民之术的寻求中,并在寻求的过程中认同了马克思主义。从20 世纪20 年代末开始,不少文艺家的文学观念和创作活动也都受到了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只是“马克思主义对不同作家存在不同的影响方式,有显在的影响,也有隐在的影响”。其中,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与阶级分析方法的影响尤为明显。在20 年代末的“革命文学”论争和30年代初的左翼文艺运动中,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已被大多数文艺家所赞成,并已渗透到了他们的创作活动和文艺作品里。1942年,以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发表为标志,马克思主义阶级论在延安文艺家群体中,已成为他们创作中的重要指导思想之一,并在其指导下出现了一批重要作品。新中国成立后至改革开放前,毛泽东的阶级理论对中国文艺界的影响更为普遍和深刻。概而言之,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对整个20 世纪20 年代至70 年代中国文学的影响是巨大的:“20 世纪中国文学与阶级斗争理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可以说没有阶级斗争理论的输入和确立,就没有1930 年代的中国左翼文学,就没有1940 年代的延安工农兵文艺,就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17 年间的《红旗谱》《青春之歌》《创业史》等一系列红色经典,就没有十年文革中的8 个‘样板戏’。一句话,没有阶级斗争理论,就没有20 世纪上半叶中国文学的现在这般形态”。根据研究对象与研究方法相适应的原则,20 世纪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从阶级论的视角去看待20 世纪中国文学,用阶级分析的方法去分析中国现代作家作品,既有针对性,又有科学性,其合法地位是勿容质疑的。虽然,在20 世纪的中国马克思主义批评活动中,有人对马克思主义阶级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强调过头,使用过度,给中国文学的发展带来过极大负面影响,对于这种现象可以批评,可以否定,但是,却不能从根本上否定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正当性与合法化。

第三,中国当代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新走向。

在当代世界范围内,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话语和阶级分析方法,还存在于社会实践与学术活动之中,还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并在新的社会背景下呈现出了新的态势。在这个国际大背景下当代中国的文学批评活动中,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话语,同样具有重要的意义,阶级分析方法,同样适合于中国文学批评。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阶级论,也将在新的时代里出现新的走向。

当代中国,与改革开放前的中国相比,已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当代中国文学,与改革开放前的中国文学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时易而势变,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也不能再停留于改革开放前的思维方式和关注重点,也应随时代的进步和文学的发展而变化。从当代中国社会实践和文学实际而言,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的关注重点应该突出三个转向。一是从关注文学作品中的阶级斗争转向关注文学作品中的阶级观念的冲突。从20 世纪30 年代到改革开放前,中国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阶级问题,多是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的阶级斗争。那时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重点关注的也是这些作品中的阶级斗争,是用阶级斗争的理论和阶级分析的方法,去阐释这些作品中的阶级斗争,分析作品中典型人物的阶级立场和阶级性格,揭示作品中阶级主题的意义。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文学作品中所涉及的阶级问题,几乎没有了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之间、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公开的阶级斗争,也极少塑造阶级斗争中代表两个阶级的典型人物。其中的阶级问题,更多的是不同阶级思想观念的冲突,其中的典型人物不是对立阶级的代表,而是两种思想观念不同的人物。这些不同的思想观念冲突,或体现在对不同社会思潮的看法上,或体现在对不同生活方式的追求上,或体现在对某些重大事变的不同理解上。因此,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阶级论,应重点关注这些不同阶级观念的冲突,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理论话语和阶级分析方法,解剖这些不同观念的实质,分析这些不同观念冲突的根源,说明这些不同观念冲突的意义。二是从重点关注文学作品中的阶级对立转向重点关注文学作品中的阶层冲突。从20 世纪30 年代到改革开放前,中国文学作品所表现的阶级问题,大多都表现了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尖锐对立。那时的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之间、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之间、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政治上是压迫与被压迫,经济上是剥削与被剥削,观念上是征服与被征服的对立关系,二者之间不仅界限分明,而且其冲突具有不可调和性。那时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中的阶级论,重点关注的是当时文学作品中的阶级对立状况,并用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去分析文学作品中的阶级对立方式,阐释文学作品中阶级对立的根源,强调文学作品中阶级对立的不可调和性。改革开放以来文学作品涉及阶级问题,其阶级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不存在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农民阶级与地主阶级、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之间的对抗性矛盾。阶级问题已转化为多个层次的阶层,矛盾斗争已转化成经济利益的冲突,主要通过资源配置、工资待遇、生活水平之间的差异表现出来。虽然这阶层之间的利益冲突也曲折地表现了阶级之间的对立关系,但已不是那么公开和明显了。今天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的阶级论,不太适合用阶级斗争理论去套用当今的文学作品,更应侧重用阶级分层的方法去认识当代文学作品中的阶层冲突,探索解决社会分配不公、资源配置不合理、生活水平差异过大的办法,进而实现不同阶层之间的和谐共处。三是从重点关注文学作品中的阶级制度转向重点关注文学作品中的阶级文化。20 世纪30 年代至改革开放前的文学作品反映阶级问题,大多侧重于从不同阶级制度去思考问题,揭露旧阶级旧制度对人民大众的统治,表现旧阶级旧制度的代表人物:地主、资本家对劳苦大众的剥削和压迫。那时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也是用阶级斗争理论和阶级分析方法,去揭示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旧制度的弊端,批判文学作品中所塑造的旧制度代表的典型人物的残忍与狡猾,指出推翻旧制度的路径。在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文学作品中,阶级制度的描写少之又少,不同阶级的代表人物几乎集体退场,代之而起的是不同阶级的文化表现,更多地描绘不同阶层的文化差异、审美追求、文化交往与互渗,在更深层次上表现不同阶级的文化特点。今天的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阶级论,更应侧重于用阶级的眼光观察不同阶层的文化现象,用文化批判的方法审视不同文化形态的实质,揭示不同阶级文化在今天的重要作用,从而在吸收其他阶级文化的同时弘扬本阶级的文化。

注释:

①记者:《中国左翼作家联盟成立(报导)》,《拓荒者》1930 年3 月15 日第1 卷第3 期。

②③㉝刘勇等:《马克思主义与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百花洲文艺出版2006 年版,第113 页、第106 页、第9 页。

④⑯蒋光慈:《关于革命文学》,《太阳月刊》1928 年2 月第2 期。

⑤⑭郭沫若:《革命与文学》,《创造月刊》1925 年5 月16日第1 卷第3 期。

⑥丁帆:《中国新文学史》(上册),高等教育出版社2013年版,第294 页。

⑦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学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5 版),商务印书馆2005 年版,第692 页。

⑧周扬:《周扬文集》(第1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年版,第34 页。

⑨刘卫国:《新文学批评三大思潮比较论》,《学术研究》2017 年第1 期。

⑩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0 卷),人民出版社2009 年版,第571 页。

⑪列宁:《列宁选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2012 年版,第242 页。

⑫⑮冯乃超:《艺术与生活》,《文化批判》1928 年2 月1日第1 卷第9 期。

⑬中夏:《贡献于新诗人之前》,《中国青年》1923 年12月22 日第10 期。

⑰沈雁冰:《论无产阶级艺术》,《文学周报》1925 年10月第196 期。

⑱鲁迅:《鲁迅全集》(第4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 年版,第84 页。

⑲㉒毛泽东:《毛泽东选集》(第3 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869—870 页、第855 页。

⑳阿英:《阿英全集》(第2 卷),安徽教育出版社2003 年版,第8 页。

㉑瞿秋白:《瞿秋白文集》(第3 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第3 页。

㉓毛星:《关于文学的阶级性》,《文学评论》1979 年第2 期。

㉔[日]不破哲山著,有邻译:《马克思还活着》,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2017 年版,第1 页。

㉕[法]雅克·德里达著,何一译:《马克思的幽灵——债务国家、哀悼国家和新国际》,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年版,第14—15 页。

㉖㉗㉙[英]斐欧娜·戴维恩著,姜辉等译:《美国和英国的社会阶级》,重庆出版社2010 年版,第1—2 页、第6 页、第3页。

㉘[英]戴维·李、布赖恩·特纳著,姜辉等译:《关于阶级冲突》,重庆出版社2005 年版,第32—33 页。

㉚㉛㉜[英]理查德·斯凯思著,雷玉琼译:《阶级》,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年版,第101 页、第31 页、第5 页。

㉞贺立华:《阶级斗争理论与20 世纪上半叶的中国文学》,《齐鲁学刊》2005 年第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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