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俊
梅雨季的江南,使人分外惆怅。正所谓淫雨霏霏,行人羁旅。今年的羁旅,又多了一份惆怅与烦闷。因为疫情的缘故,散居世界各地的国人,尤其是留学生,不得不受阻于交通的种种限制,甚至数月滞留异乡难回故国。——只有江南的人,才能体验这种季节与人间世情在此时此刻交织纠缠的难言心情吧。谁能知道,世界还会发生什么呢?
能谈一谈的还是江南的雨吧。梅雨落进人的心里,这是梅雨的特点。很像江南的某种风俗,浸润其中,不知不觉,你就有了一点江南的性格,江南的气象。在中国的地域指称中,南方人很多就是指江南人,而并非是指更加南方的闽粤人。南方,或江南,意味着一种特殊的文化气氛,一种说不清的温柔,这在南京就会感受特别清晰。南京是个大杂烩人群构成的城市,大致又以苏北、安徽人为多,苏锡常沪在南京是少数吧,尤其在文化上,比如语言,吴语核心的口音是很难听到的,而南京话在我听来就几乎混同于苏北音了。也就是,如果说南京还算是江南的话,是因为其中的苏锡常沪的文化,虽说只是弱弱地拯救了南京的江南性。如果想在南京体会江南的味道,你或许会产生误解:如此江南岂非太粗太糙?你体会到的也许只能是一种被压抑、异化了的江南。偶尔,你会惊艳一下,毕竟,这里确是近乎江南了。
这是一种矛盾,也是一种暧昧和模糊的感受,你千万不要学术化地认真起来,当然我更承担不起地域歧视之类的恶名。其实,人人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些不正确的情绪吧。不可万事皆当真了。在此,我可以推荐写南京的作家叶兆言的名著《南京传》,他能写出南京、南京人的历史和性格。还有,上海学者胡晓明教授的江南研究著作也是翘楚之作,等等。有一个研究江南文学的年轻人,是我现在尤其想要推荐的,就是韩松刚。
松刚的本业是文学批评,近年尤以江南文学、江南小说为关注重心。他以江南小说为题的博士学位论文,不久前还荣获了江苏省优秀论文,可见是获得了相当广泛的好评。他的导师黄发有教授说,韩松刚的特点是文本细读,贴着作品解读,极具慧心地抒发他从文学中体验、发掘出的江南情怀和特质,这使他的江南研究独具一种个人色彩。文学批评蕴含了审美的体验,进而散发出江南韵味的感性之美。但同时,又绝非只是因江南论江南,松刚的视野怀有当代中国文学的宏观考察,笔下的江南,乃是中国之江南,江南文学实为中国文学的一种体现方式。这使他的研究得以跨越地域的范畴,而成为对于中国文学的一种独特观照和阐释。相比于其他批评家,松刚并不以理论概念为标识,但他以具体的批评实践彰显了文学批评的责任。他真正在努力地将批评落实到文学的发生现场,使文学再度焕发出可亲可感的魅力。江南文学、江南小说之美、之意,演绎成为一种新的文本,丰富了当代中国文学的生态风景。在此意义上,松刚和他的江南文学研究、中国文学批评一起,成为新世纪新时代文学“后浪”的一个创新案例。如他和年轻批评家最近讨论的文章,“青年写作”正表现出新的内涵和无限的可能性。代际、权利、意识形态和价值立场,我说,他的未来也将在其中放出异彩。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