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寿柏
从小我不太喜欢麻雀,麻雀不但长的太小,长相也不出众,它没有雄鹰高端大气,也不像海鸥一样俊美矫健,缺少画眉的倩丽姿容,更没有鹦鹉的聪明乖巧,整天叽叽喳喳显得闹心。
特别是到了秋天麻雀还祸害地里的庄稼。
我家房后那片谷子地,每年秋天谷穗快要成熟时,父亲都得在谷地里绑上好几个“假人” 刚开始还管点事,时间已久麻雀似乎也知道那是个假人,照样呼朋唤友成群结队带领一大群麻雀来糟蹋谷子。让父亲很头疼的是,办法用尽了麻雀一点也没有收敛。父亲只得让我放学后啥也别干专门看谷地。不到两亩地的谷地我来来回回跑,喊破嗓子轰麻雀,往谷地里胡乱撇土块、甩石子,从北头轰到南头,在南头轰到北头。麻雀就像“逗”我玩,把我累得够呛。麻雀还是轰不走,谷子让麻雀糟蹋不少。哎,难怪当时把麻雀当成四害,那时候老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哪有鸟雀的份!
也就是那年秋天地里的谷子收割完了,地里就剩下光秃秃的谷茬。出于这一秋和麻雀打交道,心里也装满了麻雀:地里没有谷子吃了,我看它们咋生存?然而,麻雀们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这些,照样欢欢喜喜“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在地里寻找丢弃的谷粒。
看到它们总是“没心没肺”地样子,我真替它们担心,它们以后生存成了我的一块心病。这时候北方天气一冷,到南方过冬的燕子就不见了影子。在故乡,翘首以待的是麻雀。特别是到了下雪天,我看到麻雀在窗前飞来飞去叫个不停,我也听出这声音不像以往的声音,心里明白它们雪天找不到吃的一定饿了。我赶紧走进里屋在盛粮食的口袋里抓几把小米,撒到院子扫好的空地上。麻雀好像开心极了,呼儿唤女“呼啦”一下来了一大群,不大一会儿院里的小米就被它们一扫而光了。我怕父母知道生气,忙着又把院里空地用雪覆盖上了。我也心疼父母,他们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种那几亩薄地,每年秋天青黄不接时家里就揭不开锅了,有时就靠野菜度日。但父母都是善良的人。
有一次,也是下雪天一群麻雀落在窗台上蹦来蹦去,往屋里缩头缩脑地瞅。我看到母亲端来一碗谷子撒到窗台上。这时,东院的邻居我的同学马强找我一起上学,他对我说,下雪天在院子里扫出一块空地撒上小米,支起一个箩筐,在箩筐上拴上细长的绳子,等麻雀走进箩筐里一拉绳子,能扣到好几个麻雀,麻雀烧着吃可香了!父亲听到马强说的话,白楞马强一眼对我说:“别不学好!”母亲也说,小小的麻雀也是一条命,本来够可怜了!
别看麻雀小,可是麻雀自有一身不屈不挠的精神与傲骨,在风雪里觅食果腹,在院子里闲庭信步。无论天气多冷它哪也不去,守护着自己故土家园。特别是现在更明白了,麻雀已经不属于“四害”,一只麻雀每年都吃好多害虫呢,它应该算一种益鸟了。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不就是麻雀的精神吗!
小时候,听老人讲,大麻雀不能养,小麻雀也不能驯服。羽毛未丰的黄口小麻雀从屋檐掉下来被逮住了,大麻雀就围着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小麻雀一旦被家养,就失去了比生命更宝贵的自由。
可能就是因为麻雀的品性,千百年来,麻雀不屈不挠、生生不息,从来就不是笼中的金丝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又何尝不是对麻雀坚守故土的奖赏呢!
宋朝的周邦彦《苏幕遮·燎沉香》云:“燎沉香,消溽暑。鸟雀呼晴,侵晓窥檐语。叶上初阳干宿雨、水面清圆……”诗词寄情于麻雀,表达对故土的怀念向往之情。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再弱小的生命,也有生存的能力,更有生存的权力。
麻雀从不奢求大富大贵,只为温饱,行走在天地间。看似艰辛,却有着普通小人物的快乐。
父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每天早早起床,手拿一把笤帚一把撮子,把小院收拾的干干净净。下雪天也在小院子里清扫一片空地,撒上谷粒,一会功夫麻雀就落满小院。小院里一朵花一片树叶,一株小草,父亲都十分珍爱。他说,看到小院里的花草、麻雀,感到小院充满了生机。
父亲守候在故土,辛辛苦苦一辈子。现在条件好了,他老人家仍然教育我们,珍惜现在的好日子,一粒米也来之不易,勤俭持家的传统永远不过时。
此时又想起网上传的《麻雀》故事——說的是一对父子坐在院子里面,儿子看着报纸,老爸若有所思坐在那里发呆。这时,一只麻雀落到了不远处的灌木上。父亲问了几遍:“那是什么?”儿子显得不耐烦了,当老儿子得知自己小时候曾如此一遍一遍追问老爸,而老爸一遍又一遍耐心回答……儿子很惭愧,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和老爸抱头痛哭。
窗外,一群麻雀落在地上,抬头看它们在地上一蹦一跳的,替它们心生欢喜,熬过一冬的寂寥,又迎来春暖花开的喜悦。可那些麻雀不知道人们这些复杂的情绪,它们只有叽叽喳喳的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