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鼎年
信使八百里加急,马不停蹄赶到京城急报:边境强敌来犯!边城危在旦夕!
救场尚且如救火,救边陲比救火更急,急需派大军驰援。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筹款筹粮,刻不容缓。
皇帝头都大了,急召大臣殿前商议。
因和亲,边陲已太平二十多年了,虽然未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只是常年不打仗,如今的兵士已不知道两军交战,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了。那些将领也大都泡在温柔乡里,陌生了排兵布阵,战斗力已大不如从前。
派谁挂帅领兵出征呢?皇帝急啊。
满朝文臣武将,没有一个肯站出来勇挑重担,替皇上分忧。
皇上气得摔了茶杯。
宰相裴隐峰建议起用已闲居乡下的老将军崔西铭。
皇帝不是没有想过崔大将军,只是崔西铭将军在军中威望极高,门生弟子遍军营,一呼百应,民间有“常胜将军”的美誉。尽管他忠心耿耿,但对皇权来说,能打仗,会打仗的将军手握兵权总是个潜在的威胁,皇帝不能不防。二十年前还是听取了翰林院编修新科探花裴隐峰的妙计,才卸了崔西铭将军的兵权。如今又是这个裴隐峰要朕重新起用崔西铭将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算是病急乱投医,还是闻鼙鼓而思良将?抑或有什么阴谋?
只是,眼下朝中无人有资格有本事挂帅出征,扳着指头数过来,也只有请崔西铭将军出山了。
皇帝还有个小九九,他也想趁这机会看看崔西铭将军到底什么态度,是不甘寂寞,急于重掌兵权呢,还是只想颐养天年,真的不问政事了?
皇帝命太监去乡下宣旨,任命他为天下兵马大元帅,统兵50万,疾驰边陲,抗击来犯之敌。
崔西铭将军已料到皇帝会请他出山。他考虑再三,决定婉谢。为什么呢?因为他知道皇上对他始终不放心,如果再度兵权在手,难免又成皇上心病。
崔西铭将军借口身体不好,说医嘱不宜外出,无法领命。
皇上见崔西铭将军不恋权,反倒稍稍放了几分心。
无奈边陲一日一信使,催得紧,说边城已顶不住了,再无援兵,就可能兵败如山倒,一旦屏障尽失,京城就危险了。
皇帝已顾不得崔西铭将军是否功高盖主,先救眼前再说,宰相裴隐峰胸有成竹,自告奋勇前去面请。
宰相都亲自上门了,多大的面子与诚意,难不成让皇帝亲自上门吗?崔西铭将军无法再拒,只能接了圣旨,披甲上马,领兵出征。
崔西铭将军打仗真的有一套,调兵遣将,排兵布阵,硬的硬,软的软,软硬兼施,仅几个月工夫,不但收回了边城等失地,还斩杀对方数位大将,缴获牛羊无数。
捷报传到京城,让皇帝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皇帝兴奋之余封崔西铭将军为镇国公。
边城的百姓都说:崔西铭将军是战神!
他们听说镇国公崔西铭要回京城述职,都依依不舍,夾道欢送,那场面很是感人。
镇国公前脚离开边城,后脚就有民间发起募捐,要为崔西铭将军建生祠。当地老百姓踊跃捐款,很多百姓愿为建祠做义工。
众人拾柴火焰高,半年工夫,镇国公生祠就造好了,供奉了镇国公的像,虽是泥胎,却有彩绘,与真人般大小,端庄、肃穆、威严,都说有几分神似,香火还颇旺。
镇国公生祠造好不久,弹劾崔西铭的奏章已送到了皇上的案头。说镇国公胆大包天,竟敢私造生祠,而且壁画的龙竟是五爪金龙,即便皇家寺庙里也只能是四爪金龙,这是僭越,是杀头之罪。
宰相裴隐峰上奏章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皇上历来赏罚分明,镇国公功是功,罪是罪,功罪相抵,贬为庶人。
皇帝准奏。
同时,皇帝赐了崔西铭一座园宅合一的院子,还赐了用人与护院的士兵,让崔西铭安度晚年。
崔西铭知道自己被软禁了。也就每天种花、养鸟、打拳、舞剑,修身养性,不问世事。
民间赞誉四起:皇帝真的宽宏大量,仁者仁心。
皇帝很满意,对宰相裴隐峰很是佩服,觉得裴宰相算无遗策,城府深不可测,从此对宰相裴隐峰也有所提防了。
后来镇国公崔西铭获悉,造生祠是有人推波助澜的,画金龙壁画的是来自京城的一位画师。有人看到画师曾经多次出入过宰相府。
选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