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号规训:“小镇青年”的话语游离

2020-11-06 04:13辛如镜
新闻传播 2020年17期
关键词:消费主义话语

辛如镜

[摘要]随着互联网市场进入流量的存量竞争阶段,具有庞大消费潜力的三四线城市的“小镇青年”逐渐成为了被关注的焦点,而互联网平台文化的三俗化一直作为“小镇青年”这个曾经主流叙事的宣传对象的污名标签。这种话语。上的嬗变作为消费主义的产物,在当今的中国不断割裂着政治话语中“青年”的意象。通过揭示小镇青年这一被消费文化边缘化的群体所遭受的符号规训,或许可以为统合城乡青年话语体系提供一点想法。

[关键词]小镇青年;消费主义;话语;符号规训

诞射生于2013年的快手平台在2015年6月至2016年仅用不足一年的时间便达成了平台用户数量的指数级增长,突破了3亿用户的大关。无独有偶,成立于2015年的拼多多仅用不足三年的时间便登陆纳斯达克IPO,发行市值达240亿美元。叫二者虽然具有不同的平台属性和市场归属,但均瞄准了下沉市场的巨大消费潜力,《南方周末》在快手平台发展早期更称“城里人玩美拍,农村人玩快手”,!旗帜鲜明为快手平台的用户群体做出了标签归属。而活跃在这些商业平台上的“小镇青年”随着平台影响力的扩张而逐渐重归主流话语的讨论视野,解读游离在主流话语边缘的“小镇青年”在政治话语和资本话语的裹挟中的成长轨迹,或许能为今天中国城乡分化的社会现实进行深层次的解读提供一点抛砖引玉的作用。

一、青年在国家话语中的主体性变迁

解锁作为国家话语工具主体的“青年”需要回望“青年”这一群体在新中国现代化进路上的话语作用。五四运动以来,“青年”这一群体一直被赋予其政治意义的正面价值,陈独秀在《新青年》的发刊词中写道:“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动,如利刃之新发於硎,人生最可宝贵之时期也。青年之於社会,猶新鲜活泼细胞之在人身。”在这一历史时期,“青年”成为了国家变革需要的话语工具、成为了工人阶级革命的探索先锋、成为了新文化运动的核心群体。

解放之后,依托于工农阶级的新中国在早期的文艺作品中将青年,尤其是乡镇青年描述为新文化、新风气与新生活的开创者,而这一话语的政治工具性同样是为了服务于新中国的经济改造任务,但这一革命的话语持续到改革开放便失去了其政治效用。

进入20世纪80年代,随着城市经济体制改革与乡村集体经济的解体,经济体制的制度性变化导致中国城乡之间首次出现了青年劳动力的大规模流动,接触到霓虹色彩的乡镇青年首次认识了报纸之外的城市人的生活,大众媒体在经济改革的浪潮下,利用资本整合和产业再造来寻求传播的主动权,州这种市场化的进路逐渐消解了“小镇青年”在国家话语中的主体性地位,城乡二元对立的文化结构逐渐为消费主义所建构。

二、作为消费主义神话的“小镇青年”

随着市场经济的体制性主体地位确立,政治话语中的青年意象逐渐由革命的话语工具让渡于消费的话语工具,作为意指一种其经济政治与社会文化本质在相当程度上被伪饰甚至“魅化”的消费政治(文化)意识形态的消费主义,15通过强调消费者主权在一定程度上赋予了小镇青年与城市青年不对等的消费权利并以媒介“异质性”的空间生产实现了对乡村的收编。四这种消费文化的霸权成功的让“小镇青年”既承担了作为媒介生产的商品而成为被消费的对象的物化表征,同时也让这一群体被边缘化为消费文化的简单参照系而失去了其原本深层的政治意象。

随着“小镇青年”作为政治符号的价值消解,“小镇青年”开始被冠以与城市对立的草根意象,而这种新的意向是消费符号对政治符号的一种替代性转换。这种转换的目的是为消费主义提供新的价值参照,作为消费文化的对立意象成为一种新的符码准线。随着中国现代化进路的全面打开,20世纪90年代的打工浪潮将“小镇青年”这一群体推向了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打工意味着“为老板工作”或者“出卖劳动”,意味着以劳动换取工资的资本主义商品交换关系。图对资本世界的向往通过大众传媒进行了商品化并将这种向往呈现为一种与城市作为主流文化代表的对立的乡村意象,诸如《变形计〉《向往的生活》等电视节目生产的“媒介化的乡村空间”源自于真实的地理和物理的乡村,由资本控制的电视媒介生成呈现,成为一个有别于真实乡村的他者空间,也是自有一套权力体系的表征的空间。网这种被边缘化的“异质性”空间为消费文化所宰制,将“小镇青年”的形象进行了消费主义的神话改造。当城市人谈及快手上的东北大哥和喊麦文化,总是潜在的含有先天的优越感,由消费权力和能力的不对等产生的“小镇青年”的意象本身即服务于城市的消费主义文化。

三、施指的“对抗”

就“小镇青年”话语演变的历史路径来看,它由政治话语工具转向消费主义的参照系。罗兰.巴特认为神话以两种路径融入历史:一是作为一种相对驱使性原因的它的形式,二是它的概念,其性质是历史性的。“小镇青年”的话语演变昭示出这一群体由政治宣传符号向市场经济维度下消费主义的参照群体的工具性转化,虽然其工具性并非出于政治意图,甚至有违主流话语对这一群体的话语锚定。其演变路径基于现代性的驱使而丧失了革命的“所指”。

前文所述都是基于第三人称的视角,从第二个维度,“小镇青年”自身来讲,身处社会中的个体会在8常生活中总是自觉或是不自觉地将自身所属群体与他人所属群体进行比较。《人物》有一篇关于PUA(PUA全称Pick-upArtist,源于美国,字面上看,是搭讪艺术家,从简单的搭讪扩展到整个两性交往流程,一些外国犯罪团伙则利用所谓的学英语或者外国男朋友充门面的心态,诱使异性与之交往,通过对异性诱骗洗脑,欺骗异性感情,达到与异性发生性关系的目的。的调查报道写道,“阿森从广州的城中村来,在村里开一个小小的炒面摊,这次他参加了一期名为深圳计划的训练营,是成都的PUA公司‘浪迹情感开设的课程。一共7天,收费14800元,授课内容包括形象改造、搭讪、聊天与约会技巧:夜场活动等。阿森只有4000块钱,只能听三天课。但这已经很多了,需要他炒2666碗炒粉,攒上两个月。”阿森在这里将城市中的成功男性的外在条件作为自己取得异性青睐的参照标准,通过支付远超自己工作收入的培训课费用来实现他谈女朋友的梦想。反观1950年代早期的电影、小说和戏别,城市往往被塑造成受到资本主义文化腐蚀而亟待改造的空间。“小镇青年”的声望符号(prestigioussymbols)和污名符号(stigmasymbols)形成了强烈的对比,青年一词自解放战争以来便建立了“农村”这一话语基础,并积累成为一种政治话语资本,并无所谓小镇一称。而与城市相对立的“小镇”作为青年一词的前缀恰恰出现在电影理论之中,作为电影市场的中坚消费群体而成为一个独立的符

号。指向消费主义的“小镇青年”与革命的话语产生了强烈的对抗与博弈,其政治话语中的先进性为消费经济所瓦解,并成为了一个指向文化产业和平台型企业下沉的新名司,而这一施指符号的意象正在向更深广的消费话语扩张,已然涉及到像“阿森”这样千千万万的在城市挣扎、拼搏的农村与乡镇青年。显然的,在历史的记录中,“小镇青年”作为话语符码呈现出在政治革命和消费主义边缘的游离。

结语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发展,中国的下层群体被数字化地连接在一起,媒介与文化实践是当代中国下层身份建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小镇青年”:一词所指代的已经不仅仅是地理空间的群体身份,而是一个与城市相对应的作为消费主义参照系的神话,而这一转向恰恰体现了资本进行消费文化的规训的话语转变,它通过表面上的地理空间的符号区隔而融合了青年这一群体在消费权利上的不对等,从而将其用于消费文化的建构。

在“小镇青年”这一符号的能指层面是现代化进路上拥有巨大消费潜力的三四线城市和乡镇的年轻人,而其所指层面是与城市“精英”文化相对立的草根意象,其作用恰恰是为城市的消费文化所服务,昭示着一种文化中主体间性的重置。而这种消費主义参照系的作用阻碍了这一群体融入城市生活,因为它割裂了城乡青年群体的统一的身份建构,“小镇青年”因而永远疏离于消费主义的核心而仅仅作为一个边缘的参照符号。如不能消解“小镇青年”在消费主义的话语中的参照作用,那么统合城乡青年的话语体系,实现农村的现代化便永远仅停留在经济指标的数字提升而不能让二者实现社会身份的真正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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