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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时,黑人与白人,如同钢琴键一般分明又和谐?
故事的背景是1962年,黑人的非暴力抗争运动如火如荼,争取平等、自由的呼声日益高涨。在这个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发生不久之后,马丁·路德·金就发表了他的著名演说《我有一个梦想》,将这场运动推向了高潮。
当有人歧视你,你的第一反应可能是愤怒,而片中的黑人钢琴家唐则选择隐忍。与意裔美国人托尼不同的是,他是个学者型的钢琴家,在美国的上层社会巡回演出,并有肯尼迪总统这样的朋友。
他似乎在白人社会的认可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和生命的尊严。但一场巡回演出,又让这种意义显得苍白无力,尊严土崩瓦解。
他拼命想用演奏和学识装点自己,显得纤尘不染,和他的黑人同胞们截然不同,仿佛黑色的皮肤下,隐藏着白人的血肉。但同活得自我且狡猾的托尼比起来,他摆出来的架子其实虚弱无比。他需要每天喝一瓶酒来安抚受伤而孤独的心,在漫长的巡回中,不断地保持着尊严和理性。在感性、热情又无所顾忌的司机托尼看来,唐的抗争如此高贵而可悲,但这已是黑人奋斗的最好的结局了。
一切似乎很简单,但又有巨大的隐患。
白人至上的传统,虽然在法律上有所改观,但在观念上却根深蒂固。拒绝黑人进入的餐厅、服装店、旅馆比比皆是,黑人从事的一般都是劳工、侍者、保安和通俗歌手等白人不屑于从事的职业。
影片很好地表现了唐的疏离感,这是十分精彩的心灵刻画。这样的疏离感包括黑人和白人之间巨大的人种的鸿沟,但这样的鸿沟似乎并非导演所刻意表现的,而是作为故事的背景,自然存在的。
导演所着力刻画的,是唐和自己同胞之间的鸿沟,那好像是自负和自卑间巨大的反差。无论是他的身份与外表同那些从事低等工作的黑人之间的区别,或是他的表情和动作完全脱离了底层黑人那种卑微又愤怒的模样。在某处荒芜的地区,他的高雅和冷漠与他的同胞们那种费解和羡慕的神情碰撞到一起的时候,我们似乎能够看到唐内心深处难掩的悲凉。
那时的美国,黑人是作为“工具”而存在的,不管是劳工这样“卑微的劳动”,还是弹钢琴这种“高雅的劳动”,在许多白人的眼中并无区别。最后一场演出前,甚至出现了因为肤色而拒绝演奏者与听众一同用餐的荒谬景象。再也无法用理性和隐忍克制自己內心愤怒的唐,做出了退出的决定。这依然是一种曼德拉或甘地选择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
而在黑人餐厅里畅快淋漓地发泄了一通后,戴着假面穿梭在白人社会中的唐,终于明白了适合生存的土壤在哪里。获得白人的认可似乎并非有意义的抗争,与同胞们融为一体,才能获得生命的价值。和“高高在上”的白人文明相比,黑人有着毫不逊色的文化。从冷漠、虚假的“异乡”逃出,回归到温暖、真实的“故乡”。一切无需装模作样,活出真实的自我。
唐和托尼在大雪纷飞的平安夜回到了各自的家。迎接托尼的是大家族的欢乐与关怀,而迎接唐的,却是充满非洲风情的、昂贵而孤寂的无人公寓。他的非洲魂魄,在万里之外的纽约城无处栖身,即便有金钱和名声的加持,他依然只是无家可归的异乡人。
当然,最后唐和托尼成为了终生不渝的朋友,作为同样的移民后代,他们还是在自诩为“种族熔炉”的美国找到了归宿。
“绿皮书”作为黑人穿行美国南部的旅行指南,无疑拥有了某种象征意义。在如今依然阴魂不散的种族歧视中,它既像某种警示,更像某种无奈的悲叹。横陈在美国白人和黑人之间的,也许不再是法律的鸿沟或观念的鸿沟,而是经济的鸿沟与阶层的鸿沟。也许导演更想告诉我们的是,迎合别人是无法真正满足自己的,只有坚持自我的本色,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唐如此,托尼如此,我们每个人不都应当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