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触及艺术的情感与灵感

2020-11-06 04:03梁爽
北方文学 2020年17期
关键词:灵感人工智能情感

梁爽

摘 要:随着第四次工业革命进程的加快,人工智能(AI)的运用与探索已经广泛深入到生产与生活的各个层面,并在艺术创作领域有所延展。人工智能技术在生产领域取代人工劳作是容易被理解和接受的,但人工智能是否能够完全取代人的艺术创作与探索;人工智能的艺术产出是否能叫做艺术品,是人工智能面临的美学困境。本文以“情感”与“灵感”作为艺术产生的核心要素,并由此论述人工智能在艺术创作实践方面的美学困境。

关键词:人工智能;美学困境;情感;灵感

2018年10月25日,一幅题为《爱德蒙·德·贝拉米肖像》的绘画作品在纽约佳士得拍卖行从5500美元开始竞拍,并最终以43.25万美元成交。这幅画作的独特性在于它是全世界第一件成功拍卖出的人工智能(AI算法完成的)艺术品。由此,“机器人”除了可以代替人的手工劳作,还开始了艺术创作,这远比杜尚的《泉》走得更远,从人人都是艺术家延展到“机器人”也是艺术家。从艺术史发展的角度,后世的艺术形态总会对先前的风格与形态提出挑战,那么人工智能对整个人类的艺术都提出了挑战。

科学思维的核心在于“逻辑”。所谓逻辑思维,就是人运用归纳、判断、推理等思维活动对事物进行认识与总结,从而反映客观现实的理性认识过程。那么艺术思维的核心是什么?

西方艺术从文艺复兴开始,从观念和实践层面上是按照古代希腊艺术确立的再现性传统与规范进行艺术创作的,与透视学、解剖学等科学方法有深厚内在关联。即使如此,艺术史也不是科学史,与方法和技巧相比,更为丰富的情感和敏锐的洞察力成就了不同艺术家各自的风格特点。例如,在描述“文艺复兴三杰”时,就有这样的比喻:“达·芬奇就像深沉的大海,米开朗基罗就像巍峨的高山,拉斐尔则是晴朗无垠的草原。”时至18世纪后期,盛行于欧洲并影响文化和艺术的各个领域的浪漫主义运动开始改写古典艺术的面貌。艺术开始注重对内心世界的挖掘,表现热烈的感情与丰富的想象。从浪漫主义,到后来的表现主义、达达主义、野兽派、行动绘画等流派,艺术对主观情感的挖掘和表达越来越重要与突出,形式丰富,色彩大胆,不再使用传统的绘制方式。以20世纪中期的“行动绘画”为例,杰克逊·波洛克(Jackson Pollock,1912—1956,他是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绘画的重要人物,被学界公认为是美国现代绘画树立自身特性,摆脱欧洲标准,从而建立在现代艺术界绝对地的第一功臣)是这样对自己的作品做出解释的:他认为绘画要打破传统架上绘画观念,不是服务于美,而是要承担内心的情感,成为宣泄情感的方式。所谓“行动绘画”,就是根据当时作画者的情绪状态,将油彩以泼、洒、点等方式落到画布上形成“画面”。通过一种看似无意识的、随意而为之的绘画形式,表达潜意识与直觉层面的力量,同时也让观者感受到身体和精神被困顿在某个时空的感受。

与西方艺术不同的是,中国的传统艺术,尤其是文人画艺术,一直以来都是从情感表现与精神表征出发,以达成对事物与生命的观察与表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我们常常将“梅,兰,竹,菊”称为花中“四君子”,分别对应“傲,幽,澹,逸”四种美好而高尚的品德,托物言志,借物喻志。到了明代,著名戏曲家、文学家汤显祖(1550—1616,江西临川人,字义仍,号海若)甚至提出了“至情论”这一创作理论。不论中西,“艺术品因为表达了人类共通的情感和价值,具有超越本民族文化的特质,并为其他民族文化所欣赏和传播”[1]。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就是“情”;有“情”是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同时,有情的人生的最高境界就是“至情”,也就是精神的自由与个性的凸显。总之,“情”是人的本性,和逻辑思维能力需要培养和锻炼不同,情感不需要经过训练;不论在哪个时代和哪种文明中,情感是艺术活动产生的必要条件。

那么,人工智能会产生“情感”吗?情感产生的基础是作为生命体的意识,是主观的,也没有标准,所以我们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根据现代科学研究表明,生物学家提出人的大脑中大约有860亿个神经元,各神经元之间相互关联,可以想见大脑的信息处理是何其复杂。至少在现阶段,人工智能很难完全模拟人类大脑的化学反应和脑电波活动。

除了“情感”,艺术创造的独到之处还在于“灵感”。我们常说“找灵感”“灵感来了”,找到了灵感艺术的创意就出现了。那么“灵感”是什么,人工智能通过深度学习能否获得“智能灵感”?

所谓“灵感”(英语“inspiration”,即我们常说的灵感思维)是指在创造性的思维活动中瞬间产生的独特思维状态。“灵感”一词传入我国是在20世纪初爆发的“五四”运动时期。在希腊语中指的是“神的灵气”。古希腊人在对神的信仰上有着较大的自由度,不同的民间信仰相互融合,形成了以宙斯为主神的多神教信仰。不同的神管理着不同的领域,拥有超凡的力量。同时,诸神也和人类一样,有各自的性格,优点与缺点,有理性也有欲望,就连主神宙斯都是一个性格狡黠,爱到处沾花惹草的“浪子”。在众神之中,有管理文艺与科学的神,被称为“缪斯女神”。缪斯女神不是单独的一位,而是一系列神祇。缪斯女神(Muses)是希腊神话中管理艺术与科学事务的诸位神明的总称,一般来说共有九位,分别管理着英雄史诗、历史等领域。如果某一个人具有舞蹈的才能,得益于管理舞蹈的缪斯女神的眷顾;如果一个人有歌唱的能力,是管理歌唱的缪斯女神将歌唱的灵感给予了他。“古希腊哲人看到了艺术创造中灵感的存在……归之于神的赐予……中外美学家,艺术家们对灵感也有大量的论述,但常常在肯定灵感作用的同时,又给灵感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2]确实,似乎很难解释为什么李白能写出《梦游天姥吟留别》;为什么张若虚能写出《春江花月夜》;为什么莫扎特四岁就能演奏,五岁就会作曲;为什么爱因斯坦创立了狭义相对论和广义相对论;为什么坐在轮椅上的霍金仍然可以解读宇宙的奥秘。这些天才,似乎得到更多神秘的眷顾,对于什么是“灵感”的讨论,也总是被蒙上一层非理性的色彩。

在中国的文化中,有和灵感非常接近的状态,被称为“妙悟”。“妙悟”与禅宗和老庄思想对中国士大夫阶级的影响有直接的关系,是中国文论与中国美学非常重要的部分。妙悟同样是一种创造性思维的体现,是打破各种界限与障碍直达事物本真层面的智慧。在绘画理论中,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348—409,字长康,今江苏省无锡市人)提出“迁想秒得”一说,该观点出自《魏晋胜流画赞》:“凡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台榭一定器耳,难成而易好,不待迁想妙得也。”所谓“迁想”,就是艺术家在构思创作的过程中展开的想象,并把主观情感与思想迁移到客观对象上,达到主客观统一后,对象的被融入了人的思想感情,绘画的表现就有了神韵,从而就有了“妙得”的结果。以顾恺之的名作《洛神赋图》为例,该作品是以三国时期曹魏文学家曹植(192—232,字子建,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人)创作的《洛神赋》这首辞赋名篇为依据,以图像的方式展现曹植与洛神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全卷从相遇,画到分离,再画到追思,宛如电影的放映;同时,人物与景物均绘制得精巧非常。从文学转化到绘画,不同艺术领域间的跨越与结合确实需要进行“迁想”才能“妙得”。具体如何操作顾恺之并没有详细的论述,但可以肯定的是,最后得到的作品“妙”不“妙”,重点不在技法,而在于画家的情感体悟与想象能力,可又是谁教会了顾恺之“想象力”呢?

直到今天,对于“灵感”是什么仍有争论。如果说人的情感状态是人脑中大约860亿个神经元产生的意识现象,要通过算法进行破解已不尽可能,那么某一瞬间出现的“灵感”状态,又是神经元怎样的信息传输结果,是否可以成为人工智能可以把握、解析与运作的智能产物。对于这一问题的回答是否定的,至少在现在和未来很长时间内,情感与灵感,仍然是人工智能无法具有的能力。

参考文献

[1]王一川主编.艺术学原理[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177.

[2]彭吉象.藝术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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