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恋,田怡恒
医学是一门从预防到诊疗疾病的系统学科,它从整体出发研究疾病,通过预防、干预与治疗等手段,以最大程度地控制、延缓疾病发展,改善人类健康。新的医学模式从生物-心理-社会的角度理解人的疾病、健康和生命,对医学人才的培养以及学位获得者应具备的能力与素养提出了更高要求,目前众多相关研究已逐渐明确医学博士生应具备哪些能力与素养,但其关键性影响因素一直在探索与完善中[1-5]。按照学位类型分类,可分为学术型和专业型研究生,鉴于学科的专业性和复杂性,本文主要分析和探究学术型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内涵构建,通过多维视角探讨影响其能力与素养的关键性因素,以期为学术型医学博士生(以下简称“医学博士生”)的培养提供参考建议。
医学博士生是未来具备专精知识体系、强烈科学责任感、科学精神以及人文情怀的科学工作者。从生理特点看,他们大多数处于25~40岁年龄段,精力充沛,意志坚定,具有较高的专业素养和智力水平,对探索未知领域充满好奇与兴趣,勇于挑战科学难题,同时非常渴求在自身的专业领域取得一定成就[6];从智力品质看,他们在求学期间从事各种创新性的科研活动,经过持续不断的学习和专业训练后,逐渐形成了专精的知识体系和严谨的科学思维模式,不断提升完善并内化于形。从非智力品质看,他们大多数具有一定的研究和工作经历,独立、自主,有强烈的求知欲;他们尊重知识,信奉科学,执着于追求真理和自己热爱的事业;他们攻读博士学位,开展科学研究,发挥自己的专长,重视自我价值的实现,渴望得到导师、学校和社会的认可;在科学研究中,他们能保持稳定持久的情绪,具有较强的自信心、忍耐力、专注力和抗压力,期望在科学研究中锻炼自己的批判性思维和质疑能力,获得满足感和成就感,这些非智力品质是促进博士生培养期间获得个人成长的关键因素,也是能持续性进行创新研究的内在动力。
不同学科对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内涵界定会因为自身学科固有特性而有所不同,在医学领域表现尤为突出,医学服务的对象是人,医学研究关系到人的健康和生命,因此培养出来的医学人才不仅应具有专精的科学知识和临床转化技术,同时注重医学伦理又兼备医学人文情怀。在我国博士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规定中[7],对学术型医学博士学位获得者提出了四种能力和三种素养的培养要求,即学术鉴别能力、科学研究能力、学术创新能力和其他综合能力以及学术素养、医学伦理素养和人文素养,并对其涵义进行了明确解释。随着医学与其他学科进一步的交叉与融合,医学教育界愈加丰富了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内涵,有研究根据帕西丽特(Mclagn Patricia)的分类,将能力与素养的内涵概括为工作能力、内在品质和混合型能力三个方面[8];亦有相关研究基于我国医学研究生教育现状,将学术型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分为了学术成就(显性)和个人成长(隐性)两个部分[9],期望通过定性和定量分析和探究影响学术型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维度和因素,进而摸索出医学人才形成的培养规律。
当前,世界一流大学都在积极探索博士生培养目标的教育改革,本文在收集和分析了《泰晤士报高等教育副刊》以及2019年全球排名前10位的医学院在其官网上发布的大学战略发展规划文本和医学教育战略文本后,对医学博士生的培养目标以及共同关键词进行了凝练和归纳,发现这些大学在基于内在学术性和外在社会性的要求上均对医学博士生的培养提出了“双肩挑”的培养目标[10-13],即在强调博士生的原创学术能力和科研能力的同时,更加重视对博士生可迁移能力的培养。部分世界一流医学院校博士生培养目标及共同关键词见表1。
20世纪90年代,全球博士教育规模持续扩大,“博士工厂”生产出越来越多的“标准化博士产品”[14],由此带来的,如博士能力和素养与职业发展需求的不匹配,博士就业的多元化趋势等问题,使得国家、政府以及大学不得不去思考博士毕业后应具备哪些能力与素养。各国的专家学者开始意识到,传统的博士生培养模式已经逐渐不能适应全球高等教育发展的需求。中国也进行了诸多代表性的实证研究,如“中国博士质量分析”课题通过筛选“基础与专业知识”、“学位论文质量”、“科研能力”、“思想道德水平”、“相关学科知识”、“外语水平”、“创新能力”、“使命感和责任感”和“组织协调能力”等9项指标对博士生的培养质量进行评价。研究发现,无论是导师群体、教育管理者还是博士生群体均一致认为“创新能力”和“科研能力”比学位论文更重要[15],只强调产品而忽略过程的博士生培养质量观正在悄然地发生变化,甚至有学者呼吁在博士生培养的过程中,应将原创性学术贡献与人才培养质量相结合进行教育改革[16-17]。因此,通过对医学博士生培养过程的探究,思考如何提升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以顺应知识生产模式转型对医学人才的培养要求,极具现实意义。
表1 部分世界一流医学院校博士生培养目标及共同关键词
目前国内大量研究围绕与医学博士生培养密切相关的课程、科研训练以及导师指导等方面展开,探究如何在培养过程中能力与素养的提升,但鲜有研究从微观层面,关注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成长的微环境,以学生的角度关注受教育群体的发展需求,因此将博士生个体置于学术训练的微环境中,分析个体与导师、同学之间的互动、学术生态环境之间的影响,探究医学博士生的科学认知与行为方式,进一步挖掘关键性影响因素至关重要。
近年来,随着现代医学的高度分化与融合,二级学科之间,医学与其他学科之间相互交叉、渗透和整合已为必然趋势,医学教育将关注重点放在帮助医学生建立“对人的整体关怀和生命质量的提高”,“防、治、养并重”以及“关心病人和学科协作”的教育理念上[18],世界一流医学院亦进行诸多尝试,如美国西余大学医学院“以器官系统为中心”的整合课程、哈佛大学医学院的“新途径”课程计划、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医学院“以病例为基础”的整合课程以及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Genes to Society”课程进行课程改革探索[19-22]。传统观念中,博士生的教育质量最主要体现在博士生学位论文的原创性学术贡献,但另外一种观点则认为,博士生教育更多的是一种学术训练过程,最终目的是让博士生在培养过程中获得一些可迁移性技能、素质和方法,以满足劳动力市场竞争的需要。在美国,一流医科院校将职业素养、学习能力、学术素养及领导能力作为课程改革的培养目标,期望将优秀的医学生培养成为医学界的领军人物。在我国,学者们在临床医学研究生课程教与学方面展开了大量的研究与探索,如第四军医大以培养医学研究生综合能力为目标,开设了《医学研究生学术素养与科研能力》的相关课程,从基本知识、科学精神、科学素养和知识拓展四个方面构建课程体系,为培养卓越医学研究生队伍奠定基础[23]。在查阅文献时,发现相关研究主要关注了本科生课程教学的效能评价,但在博士生教学领域中的课程、科研训练的能效性研究十分有限,这也为相关研究领域的学者们提供了进一步的研究思路。
无论是医学还是其他学科,导师指导对博士生的培养都至关重要,对其科研能力、学术创新、学术道德和人文素养等方面均会产生重要影响。越来越多的西方学者意识到,传统“一对一”指导方式已经无法满足博士生的培养要求,学术创新需要不同学科的交流互动。在导师指导效果和效能方面,有研究发现,导师指导组能显著促进博士生团队创新能力的提升,同时对博士生的论文质量有正相关的影响[24-25]。另有研究证明,以多学科合作的方式进行导师指导更有利于博士生的科研产出,导师在博士生的培养过程中对学生的支持与鼓励有助于提升其自我效能感[26]。在中国,有许多学者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如西南大学胡燕娟[27]对比20位中国和荷兰研究型大学的指导教师,发现双方指导老师在指导学生的过程中均运用了以“学生为中心”的指导策略,非常注重指导方式和学术环境对学生培养质量的影响运用,中国指导教师更重视对培养过程和质量的严格把控,而荷兰的导师更倾向于通过建立与学生的良好互动关系,引导学生自发愉悦地进行科研学习。另有研究通过对全国优秀博士论文和提名作者及其导师进行深入访谈,发现在治学上严谨求实,在科研上因材施教,师生关系融洽的导师对于研究生良好思想道德的形成具有重要影响作用[28]。通过文献研究发现,目前关于导师指导与博士生培养质量的研究,主要的关注点集中在博士生学术产出方面的实证性研究,而围绕导师指导对博士生个人成长的影响,较少有全面系统的研究。
积极的情感支持对于学生个体在学术发展、科研创新,甚至是身心健康方面均能起到重要的影响作用。情感支持可以来自指导教师、学生和家庭,但是作为科学研究者更多的可能来自工作和学习环境中的老师和同伴的支持与鼓励,积极的情感支持对个体的创造性思维能产生显著影响,这在相关的学术研究中已得到证实[29]。当前对博士生培养质量要求越来越高,无论在学术研究、职业发展前景,还是个人感情生活上,医学博士生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2017年,《Nature》期刊发起了一个对全世界不同国家不同专业领域近5 700名博士生的问卷调查,研究发现,博士生在求学期间普遍具有较严重的精神压力,大约有40%的博士生曾经或正在经历精神健康问题[30]。2018年,另一篇更具征对性的文章在《Nature Biotechnology》上发表,这份研究表明,研究生患抑郁和焦虑的可能性比一般人群高6倍,研究发现,积极的情感支持,导师和同伴的关心和指导不仅在学术能力的提高上具有积极作用,同时在对博士生求学期间心理状态的正常运行也至关重要[31]。在中国,许多专家学者在情绪以及情感支持上也作了大量的实证研究,其主要关注焦点是探究指导教师、同学的支持对研究生的创新行为的影响。青岛大学的胡保玲[32]通过层次回归分析发现,导师或同学的支持对研究生的创新行为有直接影响,导师或同学的支持对积极情绪有显著影响,积极情绪扮演中介变量的角色。华中师范大学通过回归分析发现,在师生关系中师生之间的良好互动、导师善于听取和尊重研究生的建议对研究生学术创新能力有显著影响[33]。
在众多关于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研究中,学者们发现,优良的学术生态环境对于提升博士生的培养质量有显著的影响,他们认为研究生的能力并不是靠哪个机构或哪位学者去培养的,而是学术组织在某些方面对学生产生的影响[34]。近年来,专家学者们对于学术生态环境以及情感支持对于博士生培养的促进作用进行了深入研究,有研究发现,优越的学术环境是培养博士生创造性思维的关键因素[35]。同时,学术生态环境的构建和运行常常是以一种间接的方式影响着博士生学术心态、学术志趣以及学术精神这些隐性要素,在国外的质性研究发现,家庭、同伴以及指导教师给予博士生学习的支持和肯定对于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培养起到了关键性作用,且导师与同学的支持对研究生创新行为有显著影响[36]。进一步研究发现,博士生创造性思维和创造性品格与优越的学术环境密切相关,将学术生态环境分为了人文环境、师资结构、学术制度以及科研硬件4个维度,并将维度细化成19个二级指标,但维度之间如何相互作用并未作进一步分析[37]。良好的学术生态环境有利于提升学术型医学博士生的能力与素养,符合教育成长规律,但值得关注的是国内外相关研究并不多见。通过明确学术生态环境的构成要素,进一步分析环境因素与导师因素、个人因素、课程训练等之间的关系及相互作用,有利于为今后博士生的培养提出切实有效的建议和措施。
未来,医学教育的发展趋势是培养复合型医学人才,世界一流医学院校在博士生教育发展方向中已逐渐明确了“双肩挑”的培养目标,即原创性学术成就与培养过程中所形成的能力与素养。但目前在国内仍有部分“双一流”医科院校还存在唯“论文”论,唯“学术成果”论的思想观念,仅采取简单的评价体系去衡量医学博士生的培养质量,对其能力与素养的研究还停留在非常笼统、宏观的层面,因此挖掘出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关键构成和影响因素,对于博士生培养的质量提升非常重要。目前许多的研究仅针对几个关键影响因素,如导师指导、科研训练进行了深入细致的探究,但对于学术微环境以及情感因素等方面对博士生培养质量的影响往往浅尝辄止,忽视了其对博士生能力与素养提升的重要性。因此,基于培养的过程视角,将影响医学博士生能力与素养的关键因素进行凝练和归纳,寻找到一个行之有效的实施路径,为后续的相关研究打下一定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