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肖雅
小河和小齐一起去花田里摘芍药花,这是她们昨天晚上就约好的。摘了芍药花的花骨朵,插在瓶子里,每天换一次水,能开好几天呢。
这是五月的乡村。阳光还不毒辣,依旧是温柔的。风吹着杨树叶上下翻飞,绿油油的麦子也摇晃着。小河和小齐走在小路上。小齐手里拿着两根长长的、捋光了叶片的槐叶茎,她要做手环。“把胳膊伸出来,这个给你。”
小河伸出胳膊,手心朝上,像是在接受礼物。小齐把叶茎衬在小河手腕下面,两头合拢,缠绕了几下。
“这就好了,就是有点儿容易散开。”
小齐轻轻晃动小河的手腕,手环的影子也跟着跳动。
“该你给我做手环了。”小齐把槐叶的叶茎递给小河。小河学着她的样子,也给小齐做了一个手环。
她们嘻嘻笑着,两只戴着手环的手握在一起,胳膊晃呀晃,摇呀摇,好像风跟在她们身后似的。她们远远地就看到了芍药花田,红红的一片,就在那里等着她们呢。小河先跑了起来,小齐被她扯着也跑了起来。“别跑这么快!”
两个人站在地头,大口喘着气。这块花田在两条小路的交叉口,周边的田地里都种着麦子,只有这块田像恍神儿似的,栽种着芍药。芍药花就在眼前,有的已经开了,红色的花瓣向四周伸展,比正月十五的花灯還要亮;有的还是花骨朵,微微探着头,能看到一点儿黄色的花蕊。她们向田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留意看着哪朵花适合摘下来。已经盛开的肯定不行,摘下来还没拿到家,花瓣就该掉了。紧紧闭着的也不行,不管插在水里几天,它们都开不了花。最好的就是那刚刚绽出了一抹红晕的,像娃娃将笑未笑的脸,把这样的花骨朵带回家,家里四五天都是红火的。
花田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她们像在自己家的田里一样,自在又随意。小齐左手已经握着四五个花枝了,小河还空着手,她看着每朵花都好,但前面的那朵好像更好。小齐手里都快握不住了,小河才下决心要去摘眼前那朵。她的手刚刚伸出去,小齐紧张地看了小河一眼,说:“来人了!”
小路上果然有个穿着蓝色衣衫的女人,骑着自行车向花田行来。
“快蹲下!”小河说着蹲了下来。
“是这家的人来了?”小齐躬身跑到小河身边,瞪大了眼睛问。
“我也不知道。”
“芍药花能摘吗?”
“我看很多人都摘。”
“那我们也能摘吧?”
自行车近了,小河又低了低头,发现脚下踩着还没开的花骨朵,不知道是谁摘下来的。她们听到了那个女人的脚步声,自行车就停在路边,离她们只有几步远。小河透过花叶,看着她。她背手站在那里,看着花田,很高兴的样子。
“今年的花开得也好。”她摸了摸花骨朵,没有摘,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孩子喜欢什么东西,总想着据为己有,大人好像不这样。
她骑上车子走了,小河和小齐都松了一口气,她们缓缓站起来,小河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她不再犹豫了,摘了十来个花骨朵,就和小齐一起回家了。
走到胡同口,明明没有别人,小河还是趴到小齐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小齐听着不仅连连点头,还笑出了声。
小河回到家,找了两个白色的陶瓷酒瓶,在井边洗了洗,盛满水,充当花瓶。两个瓶子插满了芍药花,一东一西地放在堂屋的桌子上。小河站在屋门口,笑得合不拢嘴。她猛地想起什么,看向手腕,那槐叶茎做的手环早不知道掉在哪株芍药下面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小河看到桌子上又多了两瓶芍药花,妈妈说是种芍药的人送过来的,花骨朵不能在田里一直长,长了花就不长根了,根是药材。小河想起了她踩在脚下的花骨朵,原来是这样,她本来只知道芍药开花好看。不过,尽管种芍药的人注意修剪花枝,但田里总有花苞开出花来,明目张胆的,就像小河和小齐白天看到的花田那样。
瓶子里的芍药花开着,它们一点儿一点儿地绽放,每天都换个模样,好像根仍旧在土里。几天后,小河看到桌子上掉落了一片花瓣,芍药花要开始凋谢了。她还记着和小齐讲过的悄悄话,兴冲冲地往她家里跑。两个人约好,等太阳落下去的时候,要玩一个游戏——天女散花。
太阳总归是要落下去的。天边红色和蓝色交织,拼接成似乎在燃烧的花海。小河和小齐的双手各握着一束完全开放的芍药花,她们的动作很小心,生怕惊扰了花瓣。两个人伸直双臂:
“一、二、三!”
她们同时在原地转了一圈,手中的芍药花瓣散落在青色砖块铺就的地面上。这就是“天女散花”了。
“明年芍药花开的时候,我们再去摘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