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军
知了,上海有很多种。最大的一种学名蚱蝉,身体黑色,我们那里叫它“响蜞”,叫起来“唧唧唧——”,很是吵闹。最小的一种学名蟪蛄,身体褐色,我们那里叫它“草蜞”,叫起来“吱吱吱”,不怎么好听。另一种不大也不小,学名蒙古寒蝉,我们那里叫它“丫无知”,身体绿色,叫起来“雨丝歌,雨丝歌——”,很是好听。
这三种知了,叫的时间也有区别。响蜞是大清老早就叫,越是正午阳光强烈叫得越欢;丫无知平时也叫,但黄昏的时候叫得最起劲;天完全黑了以后,就只剩下草蜞在叫了。什么原因呢?只有它们知道。
捉知了的方法,有很多种。大人的办法是,悄悄靠近树干,手掌拱起来,直接去拍。小孩动作没那么快,必须拿个连着竹竿的网兜,看到知了就罩过去。也有拿蜘蛛网去粘的,可如果抢了蜘蛛的网,叫蜘蛛怎么办?这样的事,我不干。
捉來的知了干吗呢?当然是玩。
怎么玩?当然是在知了的身上系一根细细的线,再把知了往空中一抛。知了胆小,怕摔,马上就会振动薄薄的翅膀,拼命往天上飞去。可无论它怎么飞,都飞不过线的长度,就像孙悟空飞不过如来佛的五指山。这样的游戏可真是好玩,我总是又蹦又跳,又唱又叫。知了们呢,也大声地叫,有时还会撒尿。
那一天,我又一手提着细线,一手把知了往空中抛去。可知了只“唧唧”叫了两声,就“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我捡起知了,放在掌心,细细地端详它,只见它的六只脚慢慢地摆动着,翅膀也慢慢地拍动着,就连叫也叫不响了。
刹那间,我明白了,知了被我玩太久了,又没东西吃,力气都耗尽了,它——就快要死了。
不知怎的,我的眼睛似有些模糊了。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这么玩过知了。我爱上了站在树下,听它们自在地叫,偶尔也会淘气地拍拍树干,看它们自由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