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占锋,黄民杰,焦明娟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陕西省乡村治理与社会建设协同创新研究中心,陕西 杨凌 712100)
移民被认为是解决恶劣生存环境问题的重要举措,而异地扶贫搬迁是改善居住条件恶劣及自然资源匮乏地区的贫困人口生存环境和发展环境的重要手段[1]。在社会学的视野中,移民是群体的空间性流动,这一行动为移民带来积极或消极的影响,并且产生一系列经济、文化、心理等方面的适应与重构问题。西海固地区位于中国宁夏回族自治区南部地带,该区域范围内共有6个国家级贫困县,1972年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20世纪80年代以来,宁夏回族自治区通过移民工程来改变这一地区囿于地方资源而无法发展的现状。1983年之后多次实施扶贫移民工程,累计搬迁移民113.64万人,其中吊庄移民19.8万人,扶贫扬黄灌溉工程移民30.8万人,国家易地扶贫搬迁工程14.72万人,中部干旱带县内移民15.36万人,“十二五”生态移民32.96万人[2]。宁夏吊庄移民(1)在宁夏,把贫困地区群众整体跨区域搬迁称之为“吊庄移民”,有将村庄直接“吊”过来的意味。期间,移民居住的自然环境得到改善,政府不断加强基础设施的配套,使得贫困人口的经济收入逐年递增。移民搬迁保护了宁夏南部山区的土地等自然资源,缓解了人口的压力,推动了扶贫工作的进一步发展。对于迁出地,政府实行退耕还林还草等政策,减轻了当地的水土流失,改变了土地的利用结构,协调了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
全面实施精准扶贫战略与乡村振兴战略是我国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重要战略部署,这两者之间联系密切,前者旨在实现农村贫困人口达到“两不愁三保障”脱贫目标,为贫困地区、贫困村的乡村振兴奠定基础,而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则是巩固脱贫成果,保证贫困人口实现稳定发展的关键,其乡村“治理有效”的战略目标更是村庄稳定发展的重要一步。而移民搬迁是国家扶贫战略的主要举措,特别是2012年国家实施精准扶贫战略以来,国家加大对生存环境恶劣地区实行异地扶贫搬迁政策,但搬迁之后的移民社区的有效治理是贫困人口能够在新社区“稳定发展”的重要环节,特别是少数民族地区异地移民搬迁社区的稳定发展问题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焦点,而本研究关注的宁夏移民社区独特之处在于该地区位于中国西北内陆地区,交通欠发达,与外界交流较少,从而较为完整的保持着民族地区的文化传统,固有的文化传统不仅将区域内的群体相凝聚,更彰显该地区民众对于自我身份认同感,这种民间传统信仰为新时期乡村公共生活的重构提供可能[2]。移民社区成立之初,传统村庄内生秩序无法有效发挥作用,社区治理面临失序。移民因共同的回族信仰自发聚集、团结互助,共同适应生活,实现了社区秩序的整合。在新时期撤乡并镇的政策下,宗教信仰亦在不同村庄之间的融合中起到一定的润滑作用,维系村庄社会秩序。可见,宗教信仰这一文化要素在移民社区的治理中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通过对宁夏一个回族移民社区治理的变迁进行深入研究,重点考察近40年来回族移民社区的治理过程,梳理和思考移民社区不同时期的治理特征及背后的内在机制,探索政府、村委会、经济合作组织及宗教组织等主体在移民社区治理中发挥的作用,以期为少数民族移民社区治理提供一定的经验借鉴。
易地搬迁是我国实施扶贫战略的主要措施,用以解决“一方水土不能养活一方人”地区贫困人口脱贫问题[3],而移民社区是贫困人口搬迁的集中安置点,其主要特征是新移民亟待整合与发展的过渡型社区[4]。为了实现“搬得出、稳得住、能发展”移民目标,移民社区的有效治理成为新社区稳定与发展的关键。近年来,对移民社区治理问题的研究成为学术界的热点问题。首先,部分学者根据移民类型划分研究相应移民社区治理问题。何得桂以避灾型移民社区为例指出移民社区的治理应根据移民社区特性建立完善的管理模式并创造出相应的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5]。李庆等根据水库移民社区特点提出创建新型社区治理体系、加强社区融合、建立社会预警机制等社区治理创新措施[6]。另外,王伯承等从现代社会风险规避角度分析为切入点,认为生态移民社区治理需要在移民规划、移民社区服务和移民社会适应等方面综合整治。其次,一些学者从空间视角出发研究移民社区治理问题。付少平等通过陕南地区移民生计空间的考察分析发现移民搬迁后由于移民生计空间扩展、经济空间流失、社会空间断裂、制度空间社会排斥等问题导致移民生计空间遭到挤压,认为创造移民可持续生计空间需要对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系统进行协调改革[7]。郑娜娜以空间社会学理论为分析视角,认为只有通过移民经济空间、政治空间、心理文化空间和社会空间等多维空间形塑与协调,构建移民新社区共同体,才能推动社区融合发展,实现移民新社区的有效治理[8]。最后,由于移民更多的是来自生态条件较差的少数民族聚居山区,较多学者重点关注了少数民族地区移民社区治理问题。李军通过对移民社会适应性、动力机制和传统变迁等问题进行研究,发现移民群体在思想观念及文化上主动进行“适应性变迁”是西北少数民族生态移民社会适应与社会融入的关键和根本所在[9]。但有学者认为移民的生计空间、生活空间和精神空间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少数民族移民安置区的社会适应也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10]。陆海发则对多元主体参与治理少数民族自发移民问题进行深入研究,认为“突破原有的制度藩篱,推动多元治理主体间合作机制的构建”是其有效治理的关键[11]。
从上面文献的梳理可以发现,诸多学者采用多重视角对异地扶贫搬迁移民社区治理问题展开研究,通过对移民社区治理进行分类别、多角度的分析与总结,对移民新社区实现“稳得住,能发展”的发展目标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为巩固脱贫成果、保证全面小康社会建成提供了学者智慧与专家力量。同时,扶贫移民社区治理领域研究成果的大量涌现,为今后移民社区的治理研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为本研究的开展提供了一定的思考,例如关于少数民族地区移民治理的研究表明民族文化对增强新移民社区的集体认同感和加快移民群体融入新环境具有重要的作用,民族的文化认同是一种集体认同和自我认同,由于有着较强的文化关联而产生“我们”感,使其有稳定的遵守共同规范的默契和自觉性[12]。同时,移民社区治理的稳定是保证移民群体持续发展的基本条件。但如今少数民族移民地区的治理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制度障碍,导致参与治理的主体间缺少有效的合作,严重制约了治理的效能,产生了碎片化的治理格局,阻碍了协同治理的整体性治理网络的构建[12],由此表明民族文化特征明显的移民社区在发展变迁过程中的治理问题将更具复杂性和不确定性,而文化认同和社区共同体的构建则不失为一种解决移民社区碎片化治理的有效手段。正如一些学者提到的那样,社区的形成需要社区文化来粘接和整合[13],社区的治理也需要精神文化重建人生价值和生活意义以形成新的身份认知和社会认同[14]。
因此本研究通过历史的视角来对宁夏一个回族移民社区40年来的治理变迁过程进行剖析,分析其不同时期治理主体、治理内容、治理逻辑的演进历程,进一步探讨该移民社区从治理失序走向治理的协同整合的过程以及作为民族文化特征的宗教信仰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并尝试解释该社区未来的治理困境,为其他移民社区的治理提供借鉴。
课题组于2018年7月开始在银川市J村进行田野调查,J村于1983年拉开移民搬迁的序幕,大部分村民源于宁夏泾源地区,具有共同的生产生活方式、共同的语言及文化传统。1991年进入搬迁高潮,1993年移民搬迁工作基本完成,政府鼓励剩下有搬迁意愿但名额已满的农户自发搬迁,1997年村庄基本定型,其后陆续还有农户因家庭或经济等多方面的原因搬迁至此。2000年前后村庄土地已被分配完毕,其后从外省、外县搬到村庄里的零散移民不再享受国家及当地政府有关的土地优惠政策。在调研过程中笔者了解到,由于搬迁距离较远,农户普遍带有抵触情绪,当地政府便出资雇佣车辆免费帮助农户搬迁,并且提供修建房屋时的暂住地点。另外,刚搬迁至此的农户还可以享受税费减半的优惠政策。移民搬迁使村民的居住及生产生活环境得到大大改善,通过发展种养殖产业及本地或外地务工获得了较为稳定的收入来源,村民追求美好生活的积极性得到提高,移民群体在生产生活中团结、互助、友爱的价值观使年轻的移民村庄更具活力,使来自各方的移民群体真正在J村“落地生根”。
J村现有5000余人,由10个村民小组组成,辖区占地面积9平方公里。村委会现有工作人员12名,其中包括9名村干部和3名公益性岗位工作人员。村中有6座清真寺,6个寺管会,寺管会由主任、副主任等若干成员组成,由村委和党委进行领导管辖。本研究采取参与观察、半结构式访谈和问卷法等研究方法,一方面,调查组采取参与式观察及半结构式访谈的方式对J村的村干部、合作社理事、寺管会管理者等群体进行访谈,重点考察该移民社区的治理特点、治理过程及治理经验等方面的内容;另一方面,在调查问卷的设计上,主要从调查对象基本信息、移民群体社会交往情况、村民宗教信仰及宗教活动参与情况、村委会变化过程、村委会与村庄社会组织关系、村庄基础设施及制度建设情况等方面着手,主要考察其折射出J村的治理变迁过程。同时,鉴于调查的移民点外出务工人数较多,调查过程中经常出现农户不在家的情况,因此本研究采取随机抽样的调查方式,但为保证研究数据的可靠性,调查团队共分成三组分别前往不同的村民小组进行问卷访谈,确保能将访谈范围扩大到整个村庄,在J村回收有效问卷280份。根据调查数据分析,本研究所获得的数据主要有以下特征:首先,从受访者年龄结构来看,1900—1999年出生的有36人,占比12.9%;1980—1989年出生的有43人,占比15.4%;1970—1979年出生的有67人,占比23.9%;1960—1969年出生的有73人,占比26.1%;1950—1959年出生的有51人,占比18.2%;1949年以前出生的有10人,占比3.6%。其中40岁以上的受访者占比71.7%,以中老年人为主;同时调查数据显示受访者搬迁至J村超过20年的占53.9%,10~20年的占33.9%,年纪较大或者搬迁年限长的受访对象有利于帮助研究者还原移民村庄的治理历史,增加研究的信度和效度。其次,从民族分布来看,280个样本中均属于回族,主要信仰伊斯兰教,是典型的回族移民社区,便于研究宗教文化在移民社区治理中发挥的作用。最后,从受教育程度上看,小学及以下学历的人占据样本总量的76.8%,本科及以上学历的共有3人,受访者中整体文化素质偏低,导致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特定的时代背景以及少数民族地区特殊的政策和文化传统。
J村移民起源于1983年的芦草洼吊庄移民开发时期,属于宁夏回族自治区为推动生存条件恶劣的贫困人口脱贫并进一步改善当地生态环境的扶贫移民工程之一,通过在引黄灌溉区域上的大片荒地进行大面积的开发性建设,对移民对象采取县外集中连片“吊庄式”移民安置办法,将西海固山区的村民搬迁到专门安置山区移民的基地,本研究所调查的J村即该工程移民点。社区中大多数移民来自于固原县,少数来自海原县,移民初期的J村一片荒凉,社区建设迫在眉睫,因“吊庄式”的搬迁性质,移民早期的管理权力完全归属于迁出地而非迁入地,但迁出地距移民社区较远,不便管理,迁入地尽管与移民生活密切相关却并无管理权力,因此出现了迁入地与迁出地互相推诿责任的管理漏洞,对百姓生活、社区秩序等均造成严重影响,村庄面临治理失序的困境。
1.移民生计困难,村庄秩序混乱
搬迁之初的J村地处荒凉的沙地,生活环境极其恶劣,到处都是大沙包,无法正常种植粮食作物,村民温饱问题亟待解决。搬迁后的村民同时面临无房可住的境况,只能依靠人力进行房屋建设,生计也成为困扰村民的普遍难题。村民余某表示“开始过来的时候,整个村一大片都是荒凉的土坡,政府分了两亩宅基地,开始建土坯房。当时政府会发放一些玉米,但难以下咽,家人常常饿着干活,地里也不产粮食,日子过得非常辛苦”。村民无房可住、无粮可食、收入几近于无,经济上的拮据导致生活窘迫,一些不务正业的年轻人因无法忍受贫苦劳累的日子,选择以偷盗为生。村民马某回忆“当时地里不产庄稼,家里没有收入,村里的治安非常不好。家家户户都不敢在院子里放东西,偷盗现象特别多。儿子不愿意去地里打零工,又无事可干,就和一群年轻人去市区里偷盗自行车,开始是偷一些小的东西,后来慢慢偷一些贵重的东西”。恶劣的自然条件下移民生计问题亟待解决,为谋生计,一些村民甚至不择手段,走上歧途,J村因此成为银川自行车偷盗销赃的聚集地,导致村庄秩序混乱,移民生活雪上加霜,严重影响村庄的治理稳定。
2.政府代管村务,土地分配引冲突
吊庄移民社区特有的管理方式使J村移民社区成立之初,尚未成立村委会组织,既没有专门的村干部来处理村庄的各项事务,也无法为村民提供各项服务。移民离开原有的熟人社会进入到陌生的环境中生活,旧有的村庄规范失去约束效力而新的村落规范还未建立,原本的情感纽带出现断裂,当涉及到利益分配等问题时,彼此互不相让,甚至引发暴力冲突。
迁户之后,镇政府作为主要负责人,代管村务,着手开展J村分地任务,规划每口人分两亩地并逐一划好分地界限。但在具体实施过程中,有些村民认为土地分配不公平,故而有意毁坏分界限,甚至合伙殴打镇上的干部,一度陷入干群僵持的窘境。由于分地工作实在难以继续,镇政府便将村庄中有管理经验且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扶持成临时的村干部,打算用“以暴制暴”的手段推进村庄治理工作,确保移民初期村庄秩序的稳定。据J村现任村干部禹某回忆“当村干部的原因是因为90年代该村十分混乱,由镇上的人暂时管理这个村子,他们来给村民分地,但是村民认为分地不均衡,就拿着撅头殴打镇上的村干部。镇上的干部通过考察之后,认为我知识水平高,身体强壮,打架厉害,能够管住该地的村民,于是任命我管理该村,当时我和兰某、秦某3个人成为村里的主要村干部”。禹某、兰某和秦某曾在迁出地担任过组长或村主任,一方面,过往的管理经验使他们明白如何使村民信服;另一方面,断裂的血缘、地缘关系为强硬治理提供了一定的便利,遇到不愿配合工作或肆意闹事的村民,可以采用暴力、强悍的方式予以反击。久而久之,村民闹事得以平息,分地事宜亦逐渐解决,而禹某、兰某、秦某因此成为该村的村支书、村主任和村会计,J村临时性的村委会被组建起来,临时的村干部开始负责村庄事务。移民村落建设初期,各方面建制皆不完善,不论是基础设施还是组织制度都处于起步阶段。村庄行政隶属于迁出地,而具体的社会服务项目却由迁入地提供,迁出地基层政权控制力减弱,迁入地新的政治权威尚未形成,J村村治的管理难以为继,以暴制暴的灰色治理方式实属移民社区的无奈之举。
3.宗教场所缺位,村民信仰涣散
J村中98%的村民皆为回族,有去清真寺做礼拜的习俗。传统的回族聚居村落拥有共同的宗教文化,宗教通过将不可冒犯神圣事物有关的信仰和仪轨组成统一的体系,并将所有共同信仰的人组织在一个被称为“教会”的道德共同体之中[15],又通过“相同地理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的影响,在长期共同的生产生活经历中,形成相同或类似的文化理念、价值取向、行为规范和精神追求等,形成文化共同体”[16]。但在搬迁之初,因为场地和人员不便等因素,村中没有建立正式的宗教场所,不同地区迁移而来的村民依旧按照原有村落的信仰习惯,三五人聚在一起找一间干净的房子自己做礼拜,同时请村内对《古兰经》了解较多、品行较好的长者为大家讲解经文。尽管具有统一的信仰,但正规宗教场所的缺失使得信仰活动时断时续,持续涣散和不断弱化的文化信仰无法为村民的生活带来持续的文化约束效力。实际上,宗教文化长期以来在少数民族的日常生活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回族信仰中的清真寺作为宗教信仰组织,通过阿訇讲经、传道等方式教化民众,重塑村民的道德素质;通过各类节日和仪式,加强村民间的交流互动,培养群体的团结力与凝聚力,实现村民的情感上的调试,最终建立社区归属感,促进整合。
2000年左右J村搬迁工作整体完成,行政上的属地划分问题进一步凸显,不仅涉及“谁来管理”,更关乎“如何管理”,行政区划的模糊就是治理主体职权的模糊,极易造成治理过程中的重复与浪费现象,从而延缓了移民社区的发展与城乡一体化进程。这一时期的J村隶属良田镇郊区政府管辖,属地化管理的实行直接解决了迁出地与迁入地之间的管理矛盾,促使J村以新的方式衔接政府,从远距离、零散的管理走向集中的管理模式,在行政区划上实现了新的整合,移民社区治理逐渐步入正轨,社区秩序得以重新建构。
1.“属地化管理”推动村庄秩序重回正轨
属地化管理方式使移民社区有直接且明确的归属,明确了当地政府在移民社区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等方面的职责,对改善新移民社区发展环境具有重要意义,同时属地化的管理进一步明确政府对移民社区村委会的指导工作与引领发展的责任,使村委会运作逐渐朝正式化和正规化方向发展,同时承担着越来越多的职能。在村干部的领导下,村民们对土地进行平整和开发,村中的耕种环境得以好转,青壮年劳动力忙于从事田间的生产活动,与搬迁之初无地可种、无工可务的情况大相径庭。村干部兰某提到“从2005年开始,我们村的发展扭转了方向,人们也开始盖砖房,在外面打工有了收入,社会治安也好了,管理工作也变得顺利了,公粮也不收了;2008年的时候开始进行粮食补贴,这个时候主要工作是管水和处理村民的一些贷款;到了2010年的时候,村里的发展就基本上稳定了,村民打工工价高了,每人纯收入有一千元”。庄稼的丰收为村民带来较为稳定的生活保障和收入来源,年轻人有地可种、有活可干,村庄偷盗事件大幅减少,整体犯罪率呈现出显著下降的趋势,村中诸多争端事宜亦随之消失,村民的生活也逐渐步入正轨,村容村貌焕然一新,如村民马某所讲到:“村上当时出了规定,各家各户要是有谁在门口的水泥路上乱堆乱放柴等杂物,必须及时自觉清理掉,隔三差五会有人来检查。从那时候开始,各家各户把门口都扫得干干净净的,有些老头老太太在家闲不住,会经常拿扫把将院子、路段都扫一扫。由于我们队距离村部近,还安装有路灯,晚上走路亮亮的,总共安装了9个路灯,都在四、五队这一块,当时村上还承包工程给别人,把四、五队靠近水泥路的各家的围墙粉刷得白白的,自己不用掏一分钱。”
2.国家政策助推移民种养殖产业发展
在国家惠农政策的扶持下,J村开始发展相关种养殖产业。一部分村民敢为人先的办起了养殖场,其中大部分为黄牛养殖场,少数则为养鸡场,规模化养殖与散养兼顾,在村干部的带领下,村中成立了“J村黄牛养殖合作社”,有效地将规模大小不一的养殖散户组织起来,而且村民将养殖与种植有效结合,用家禽的粪便作为农作物的有机肥,同时将农作物的秸秆粉碎以作为家禽的饲料,最大程度降低了生产成本,提高了资源利用率。黄牛养殖户马某说:“我家的主要收入来源是养殖黄牛和种地。一开始,我们刚刚搬过来,连肚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填饱,可是后来我们不但填饱了肚子而且还能存下来一些钱,一开始我们两个(和他的妻子)听说国家有这个养殖贷款,也有点担心,害怕自己没有养过牛,万一这贷款的钱也都赔了可怎么办,我们想了快两个月,才最终下的决定,不会可以学,于是我们开始贷款2万元买5头小牛,但几个月后小牛死了1只,没有办法的我们就去找了当时的村书记,请来了养殖技术人员对我们进行了指导,这才使我们的养殖黄牛遇到的问题得到解决;现在我们已经有十几头牛了,虽然种地和养牛同时进行会很累,但是想到我们不断好起来的生活,以及可以给子女一个较好的生活环境,就觉得都很值得”。政府的养殖贷款带动了一部分村民的积极性,并不断给予村民技术指导和实地帮助,使J村的养殖业逐渐兴起,村民生活情况不断好转。
3.村民信仰回归促进村庄文化整合
J村自搬迁之初就一直存在宗教信仰的土壤,回族文化中的开斋节、古尔邦节以及圣纪节等活动,在乡村中重构了村民的集体生活,在这些特定的节日里,村民之间常常需要共同准备节庆物品,在阿訇的主持下,举行集体的活动仪式并在活动中增进感情、培养归属感,建立对于“我们”的认知。涂尔干认为情感在社会整合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需要以宗教、政治的仪式、聚会等方式重塑人们的共同情感,通过加强联系来保证社会的存在[17]。如表1所示,在移民社区的调查显示:88.2%的村民认为宗教的作用在于阿訇宣讲教义、带领教众礼拜、组织各类宗教仪式活动;79.6%的村民认为文化信仰是村民日常生活的精神支柱,能够调解纠纷、增加认同,同时寺管会作为组织维系着村民之间的感情,使回族文化得以传承;31%的村民则认为宗教文化能够协调社会纠纷,化解矛盾;28.6%的村民表示宗教生活是获取社区认同的一种方式,将陌生居民之间的关系缩近,促进社区公共性的形成。不难看出,宗教文化在回族移民社区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为满足村民强烈的信仰需求,J村充分动员村民建造清真寺,不仅重塑回族文化信仰场所,为民众的日常交流搭建便利平台,而且在当地政府宗教管理部门和村委会的支持下成立专门的寺管会,以维持清真寺的正常运行,并使其在维持社区稳定方面发挥着巨大的作用。村民兰某认为“清真寺聘请阿訇都要经过乡政府的批准,寺管会也是在村委会的领导之下,阿訇在寺里开展活动也要尊重国法。阿訇在宣讲时会对大家提出要求,如不能偷窃、不能吸烟、酒可以少量喝点但不能喝醉等。一些优秀的伊斯兰文化传统对村民的影响很大,比如代代相传的团结一致,既包括回民之间团结一心,也包括各个寺管会之间凝聚一心,心齐才能办事”。阿訇作为清真寺的主要领导者则接受宗教局管辖,必须定期学习有关宗教的最新知识,将教义中的优秀文化和精神传播于村民,劝解人们养成坚韧、乐于助人的美德,时刻谨记维护自己的文化信仰。当村落中出现了邻里纠纷或家庭矛盾时,阿訇则充分发挥调解者角色,教化村民,发挥情感上的调试作用。
表1 宗教及其宗教信仰的作用
这一时期的移民社区充分利用国家政策发展相关种养殖产业,促使村民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物质上的需求得到基本满足,同时从修建清真寺、成立寺管会等事件来看,基层政府、村委会等主体开始着手满足移民群体精神文化上的需求,在推动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的基础上发扬当地民族宗教文化,构建起一套符合时代特征的民族宗教文化,促使村民的经济生活、村容村风、精神信仰等各方面皆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推进了移民社区新规则的产生。村庄治理处在一个不断摸索、调试的过程之中,但村落生活总体井然有序,移民社区发展稳定。
2011年,国家及当地政府出台村庄合并的相关政策,为了进一步整合优势资源,J村将周边3个村子(根据笔者调查,这3个村落亦属于20世纪八九十年代搬迁至此的移民村庄)合并进来,归金凤区管辖,并重新组建以4个村庄为基础的村委会,如今的村委会成员是由原来其他村干部选举而来。村庄的合并使J村进一步将周边村落的资源进行统筹管理和优化利用,实现区域的整体发展,同时移民社区的整合管理也有助于村庄治理朝有序化、专业化和创新化方向发展。在此阶段,J村移民社区治理发生了根本性变革。
税费改革后,村委会逐渐从乡镇政府的任务执行机构转变为切实的基层自治机构,治理方式从过去以控制、管理乡村为主转变为以服务乡村、服务乡民为主,并使乡民在治理中充分发挥其主导作用。这一治理理念及方式的变化实际上是将村干部的权威形象转变为服务人民的公仆,这些因素促使干群关系向积极健康方向发展,社区治理的规范性提高,明确了社区工作人员的职责,将村两委的权力限定在有效范围。在此背景下,村庄治理倡导治理主体多元化,各种宗教组织、经济组织等作为新兴治理主体更大范围地参与到微观的社区治理之中,村民的权利进一步明晰,J村的治理效果进一步提升,实现了地域内的整合。多方协同治理,即采取多元主体共同治理的方式以改变传统政府对乡村社会单向的垂直的管理和控制,政府在大方向上负起主导义务,进一步发挥乡村社会内部力量在公共服务供给、激发地方经济活力、维护社会治安、推动道德教化等乡村社会各领域的重要作用,最大程度上实现多层次的地方治理,依靠多主体治理协商合作共同实现乡村社会的有效治理[18]。经历村庄的合并之后,J村治理将面临更加复杂的挑战,其治理主体中的基层政府、村委会、宗教组织和经济合作组织必须要相互合作、协同治理,如图1所示,这四个治理主体实现J村治理有效并推动其经济社会发展。
图1 J移民社区多方协同治理关系图
首先,基层政府发挥统筹和指挥的作用。基层政府贯彻落实国家的方针政策,为移民社区的治理提供方向指导。根据国家的移民政策,金凤区政府积极统筹指挥,大方向上把握,采取“生态移民+产业扶贫”的扶贫模式,在村庄的基础设施建设、种养殖技术指导、移民扶贫企业项目投资等方面积极发挥领导性作用,同时在移民社区管理方面建立健全移民新社区治理机制,积极培育产业合作社、各类兴趣爱好协会等草根性村民组织,并引导多元的村庄治理主体通力合作,共同推进村庄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的现代化,使J村逐渐建成社会主义新农村。J村响应政府号召,发展集体经济,将黄牛养殖合作社的合作范围进一步扩大,能够用于村庄基础设施的建设以及福利保障事业的资金逐渐增多,村政财资金逐渐宽裕。其次,村委会在该村的治理中起着全局引领的作用。如表2所示,64.3%的村民认为在J村社区事务的管理上由村委会主导,J村村委会作为基层村治的主体,一方面接受金凤区政府的指导与监督,学习移民治理示范点的治理经验。另一方面,带领村民规划村庄发展方向,宣传国家产业扶持相关政策,并积极引导村民自主发展产业,实现发家致富,同时宣传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和新文化、新理念,为社区传统文化注入现代元素。
表2 居委会、社区组织和寺管会对社区事务的管理分工情况
同时,经济组织成为带动村庄集体经济发展的领头羊。黄牛合作社壮大了J村的集体经济,使移民社区的收入能够更好地投入到村庄基础设施建设当中;村庄集体经济组织的发展又进一步将社区居民联系起来,解决部分居民就业问题,在提高移民社区凝聚力、促进文化交流方面发挥积极的作用。最后,由于该社区是回族社区,宗教组织在社区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且与J村村委会形成了良性互动的局面。随着村庄经济的发展和移民搬迁规模的扩大,移民社区的宗教场所在村委和村民的协助下得以建立并完善,并根据宗教管理局要求宗教权威人士持证上岗管理宗教,建立在文化信仰基础上的道德规范重新在移民社区发挥作用,情感纽带得以重塑。总之,J村是一个拥有共同文化基础的回族移民社区,受伊斯兰教文化影响深远,文化的力量在社区治理中发挥着不容忽视的作用,如表3和表4所示,80.7%的居民认为自己对本街道的邻居比较熟悉或非常熟悉,同时当问及与邻居等交流是否频繁和是否会主动去帮助有困难的邻居时,被访者回答交流次数“比较多”、“非常多”的比例达到57.9%,而愿意主动去帮助有困难的邻居的比例则达到79.6%,另外在社区集体活动的参与上,积极参加或视情况参加的比例达到77.1%,村民之间睦邻友好和频繁的交往及社区集体活动的参与体现了回族宗教信仰当中的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及不以自我为中心的民族文化。
表3 与街道邻居的熟悉程度
表4 移民群体社会交往情况
因此,从邻里互助、集体活动参与或公共事务参与上看,生产生活的团结互助及移民社区集体产业的发展,可以将不同村庄的移民群体融合在一起,组成新的移民社会网络,如宗教活动的固定性(J村的大部分村民每周五都会去寺里做礼拜,而且每年在固定时间还有集体性的礼拜活动)可以将他们有效地组织起来,移民之间在精神文化上产生了共鸣,使他们能够在经济或政治合作中相互信任,进而能更好地在经济或政治生活发生联系,最终组成基于共同信仰的社会关系网络,而且这个社会关系网络是团结的、紧密的、不可分割的,进而形成一个以回民文化为核心的政治、经济、文化相互融合的移民社区共同体。在此基础上,移民社区通过多元主体参与乡村治理,发挥乡村各组织的作用,基层政府和村委会在政治上指引村民、经济合作社在经济上领导村民、宗教组织通过文化信仰团结村民,最终培育出移民社区的生活共同体,进一步促进移民社区融合。
40年来,来自不同地区的移民群体被重新安置在一个全新的环境当中,组成一个全新的移民村庄,原有的生产体系被严重破坏,乡村原有的社会关系和组织网络被削弱,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环境等方面面临着一个全新的适应过程[19],而在这一进程中,J村移民社区的治理经历了失序、调适、整合三个阶段的变迁,其背后折射出复杂的治理关系和治理逻辑。(见表5)
首先,由于移民熟悉的生产生活方式直接被改变,加上移民地点条件较为恶劣,移民生计陷入困境,因此移民搬迁初期的治理以稳定生计问题为主,但因移民初期的不适应、生计困难以及“迁出地管理”政策,治理乱象频出,为了治理这些乱象作为管理主体的乡镇政府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以维护村庄稳定,如挑选爱打架的村民作为临时村干部(组建临时村委会)当作其政策执行的代理人,采取“以暴制暴”的手段对新的移民村庄进行治理,但收效甚微。同时,根据笔者调查发现,宗教信仰在迁出地的村庄治理中能够发挥巨大的作用,回族文化中的开斋节和古尔邦节等活动经常在迁出地举行,大大增加了该地区的集体认同感,但在移民初期,由于人们忙于生计且缺乏宗教场所,移民群体精神文化上出现信仰危机,在日常生活中缺乏文化约束力,为了生计而不择手段,甚至出现偷盗等违背宗教教义的现象,进而为新移民社区的稳定发展带了极大的挑战。
其次,2000年之后,J村移民工作进入尾声,政府对该村的管理方式亦从“迁出地管理”转变为“迁入地管理”(属地管理),村委会亦逐步正规化,工作进入正轨。此时村委会的主要工作是带领村民发展生产,建设村庄公共项目(村庄道路、生产路、灌溉水渠等),村庄秩序趋于稳定;同时,村庄经济合作社的成立,新的移民群体逐渐被组织起来共同生产,人们的生计有了较为可靠的来源,因此政府、村委会等主体开始着手村民的精神文化建设问题,即组织村民建设新的宗教活动场所(2座清真寺)并成立寺管会以维护清真寺的正常运作,村民信仰逐渐回归,新移民群体凝聚力得到空前提高,村庄治理混乱状态逐渐朝和谐有序的方向发展。
表5 J移民社区治理变迁过程
最后,2011年村庄合并之后,重新组建的J村村委会需要对村庄发展重新规划,统筹利用资源,推动村庄不同治理主体相互协作,共同推进新的村庄治理朝着专业化和创新化方向发展,以实现乡村的治理有效。合并的几个村庄具有共同的宗教信仰和文化基础,同时J村的清真寺和寺管会从2个变为6个,宗教影响力进一步扩大,以宗教信仰为基础的宗教文化逐渐被广大村民所接受,形成精神文化上的认同,而且多元的治理主体之所以能够相互协调的纽带在于共同的文化信仰,正是基于这一相同的文化信仰逐渐形成团结互助、彼此信任的政治、经济及社会关系网络,使这些多元主体能够通力合作,共同推动着重新组合起来的移民新社区实现稳定发展。
总的来说,J移民社区的形成是政府为生态环境脆弱地区的贫困人口改善生存环境移民工程建设的结果,不论是移民初期基层政府对移民社区进行全方位的建设与服务,还是J村划归属地政府管理后村庄秩序得以步入正轨以及村庄合并后以文化整合为核心多方主体的协同共治,基层政府一直处于领导核心地位,为移民社区的稳定和发展提供全面的政策及资金扶持。同时,不论是移民生计活动的改变,还是村庄精神文化的重建及移民群体对村庄集体文化的认同,J村的治理变迁过程体现着一个移民群体在新的环境逐渐形成稳定的生产生活方式及集体共同文化构建的社会适应过程。在这一进程中,从宗教主体的缺位到信仰回归,再到文化的整合与认同,作为该地区移民特色的宗教文化始终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团结、互助、友爱的宗教文化始终将这些移民群体紧密的依靠在一起,同时将村庄中不同的治理主体有机的联系在一起,使其在政治、经济、文化、社会活动中彼此信任和相互认同,共同将J村治理得更加和谐稳定。
J村作为宁夏一个回族移民社区,历经40年的演变,从物质极度匮乏的贫困地区发展为现代化的新型农村社区。搬迁之初,处于温饱边缘的村民全身心聚焦于生计,村庄事务复杂,无暇顾及宗教文化场所建设,文化的凝聚作用难以发挥,村庄依赖于暴力管理方式,治理呈现失序状态。划归属地政府管理后,当地政府明确为J村提供公共服务和指导村委会管理的职责,村庄各项管理规则得以健全,正式的规则从各个方面进入村庄,同时村庄清真寺的重建使移民群体的文化信仰逐渐回归,以宗教信仰为基础的村庄传统道德秩序得以在村庄治理中重新发挥作用,正式规范与宗教文化这类非正式规范协同发力,促使村民公共生活得以重构,J村治理失序状态得到调适,村庄发展步入正轨。新时期以来,在政府和村委会这两个重要主体的推动与引领下,J村在基础设施建设、公共服务保障、移民产业发展等方面实现了从无到有的、从弱到强的跨越式转变,同时在金凤区政府的指导下,J村经济合作社、宗教组织以及各类兴趣爱好协会等村民自发的草根性组织逐渐兴起并逐渐步入发展正轨,经过多方主体良性互动,积极参与到村庄治理中,在政治、经济、精神文化方面完成了村落的整合。总之,J村作为国家扶贫移民工程项目,通过将生态环境脆弱地区的贫困人口转移出来,并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给予政策及资金方面的支持,取得了显著的扶贫成效。在新移民社区的管理方面,政府在协同村民自治组织、村庄经济组织、宗教组织、村民群众等多方治理主体力量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指导村民自治组织充分利用国家政策的扶持发展种养殖产业,自力更生,实现移民村庄经济上的发展,确保了贫困人口“搬得出,稳得住,能发展”的搬迁目标,同时根据村庄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的要求推动移民村庄实现多元主体互动的现代治理模式,积极培育村庄各类社会组织,如在充分尊重当地民族特色的前提下,帮助J村重建清真寺,并指导其成立寺管会这一宗教组织,引导其发挥宗教信仰在回族移民社区的独特作用,将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与宗教信仰中的优秀教义进行结合以满足移民群体精神文化上的满足,进而推动移民社区实现和谐稳定的发展。
经过近40年的建设,J村这一移民村落渐趋稳定,村民生活水平不断提升,然而随着银川市城市化速度加快,周边的村庄陆续被纳入到城区范围之内,城镇化拆迁的步伐打破了昔日移民村落的宁静,造成了新的居民二次搬迁的困境。主要表现为:农户前期积累的物质资本被搁置,无法获得相应的补偿或再次增值。加上“征房不征地”的搬迁政策,农民上楼远离土地,城市生活改变了村民从自然中汲取资源的生活方式,粮食、畜牧收入减少,人地分离而不得不流转土地,而且生活开支大幅增加,村民面临返贫危机。同时,城镇化的发展也冲击着传统的回族文化,代际之间差异显著,新生代存在明显的文化漠视现象。移民初期的宗教生活缓解了村民在新环境中的文化震荡,成为新生活中的精神凝聚剂,推动了社区秩序的整合。村民在举行宗教活动时发扬回族的传统文化,一方面重塑个人品德,达成群体团结、友善待人的文化要求;另一方面对阿訇等宗教人士的敬重能够推进多方主体协同治理,充分发挥宗教人士在穆斯林地区的积极作用。在物质精神匮乏的时代,宗教融入了回族的文化中,然而随着科技与经济的发展,共同利益成为交往的原则之一,文化对个体的影响力减弱,新生代村民在享受交通、网络便捷的同时,业余生活不再单单聚焦于传统的回族文化,甚至漠视其中的优良之处,传统的互帮互助、不以自我为中心等原则在逐渐消解,不仅表现在子代的相互交往之中,更彰显在集体活动的参与之中。信仰缺失加剧了村庄内部的疏离感,熟人社会的传统结构被打破,集体的凝聚力逐渐减缩,文化约束力逐渐减弱。
随着现代化进程的加快,传统信仰文化在回族移民社区生活中的约束效力减弱,不仅导致J村向心力的溃散,更使得民族的精神力量削减,个体的不适由此产生。为解决移民社区文化解构的危机,便需要构建新型社区共同文化,重塑特色社区文化,既要继承传统文化,又要加强社区组织化建设,重构各种社会组织,满足年轻一代的需求,同时在传统与现代的碰撞中构建集体记忆,重塑社区公共性。
第一,重塑特色社区文化。回族移民社区因其独特的回族文化而使其凝聚力得到加固,但现代化的发展对传统回族文化产生巨大冲击。为了发挥文化在社区治理过程中的整合作用,必须将传统社区文化和现代文化相融合,重塑社区特色文化。
第二,加强社区组织化建设,构建新型社区文化。寺管会等宗教组织是在当地政府和村委会的领导下成立和发展,其宣传的团结、互助等优秀宗教教义在社区文化建设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新时代发展的背景下,必须加强各类村级组织的文化建设,在组织中培育具有时代特色的现代性文化,将现代性元素引入社区组织建设当中,吸引更多年轻一代参与和建设社区组织并激发社区的发展活力。
第三,将传统与现代相结合,打造新型社区文化平台。移民社区文化认同解构的危机推动着传统文化的创新,要构建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新型文化平台,挖掘社区集体记忆的同时通过网络媒体等现代手段进行传播,以期重新培养年轻一代的集体文化认同。
独具民族特色的回族移民社区有着明显的文化特征,因此在未来的社区治理中构建社区文化认同至关重要。在不同时代背景下回族移民社区治理的相关问题值得我们持续关注,移民社区的治理随着时代的发展将面临不同的难题,对治理问题的持续关有助于防患于未然,以便为同类型的移民社区治理提供一定的借鉴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