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庆社与我的父亲

2020-10-21 01:56张甲顺
金秋 2020年12期
关键词:伯父秦腔剧团

◎文·图/张甲顺

眉县“华庆社”历史悠久,早在清康熙年间中期,华庆社的雏形已经出现。眉县第五村新堡子武举人张荣清家资豪富,爱看秦腔,他四处招揽戏曲人才,又从各地招来爱好秦腔的青少年,请人做戏衣,农闲演练,农忙劳作,在家排戏供自己娱乐。后来风声传开,看戏的人越来越多,有钱人叫他们唱“堂会”,外村的人请他们唱会戏,越唱越红火,竟成了个戏班子。俗话说“插下招兵旗,就有吃粮的”,流浪艺人纷纷前来投奔。演员阵容扩大了,剧目不断增加,简单的戏衣已不适应演出的需要,适逢此时,周至县杨华村曾任山东青州推官的举人张附翱家的戏班破产,经人说合,张荣清以240两白银买下了张附翱家的戏箱。卖戏箱时箱主言明:“卖箱不卖姓,戏箱过后还要姓张。”好在新旧两家箱主都姓张。从此,第五村这个戏班子订名叫“张家戏”。

清咸丰年间(1859年前后),张书、张华兄弟继承先父遗志,继续用自家开办的烧房(酿酒收入)办戏班,从外地请来师父绣衣制靴,削把杖,不惜巨金到苏州购买“新蟒新靠”(文武角的戏衣),还对戏班进行重新整顿。由于箱主实力雄厚,演员薪金按时发放,慕名而来的名艺人越来越多,人员由少到多,箱底不断添置,剧目越演越多,范围由小到大。随着演出地区的扩大,盛名远扬各方。大约在清同治年间便正式改成了大戏班,为了有箱主张华的名字及周至杨华的村名,“张家戏”便改名叫“华庆班”,此后历经清光绪、宣统直至民国,“华庆班”几经挫折仍保持原班,成为西府四大名班之一。

我的父亲张贵荣(艺名四季儿),与伯父张景忠(艺名双忠儿),祖籍户县甘亭镇东街北堡子。祖父、祖母早逝,少儿失学,昆仲相依为命,糟糠度日,开始到甘亭镇自乐班打杂混饭。自乐班让他俩试唱,觉得有培养前途,是唱戏的料子,就送他俩进西安尚友社学习。民国二十年(1931)他俩同时被华庆社聘用。老艺人张君(艺名韵娃)看到我父亲五官长相和声音适合唱花旦(当时演员没有女性),就收我父亲为徒弟,教父亲演花旦。父亲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夜以继日,刻苦努力, 念唱做打各门功底长进很快。民国三十年(1941)华庆社在岐山益店唱对台戏,开始父亲因户县老家有事没有去,对台时总赢不了对方,镇长很着急,派人牵着马到户县把父亲接回来。当晚父亲演《秦雪梅吊孝》,观众才拥到华庆社台口并且赞不绝口,华庆社赢了对方。戏唱完,会长把应付的戏钱给够后,还另外给父亲奖励了拾两银子。父亲的拿手戏《杀狗》中的焦氏,《三上轿》中的崔秀英,《三回头》中的吕老汉的女儿,《三娘教子》中的王春娥,《秦雪梅吊孝》中的秦雪梅,《黄河阵》中的三肖驰名西府, 至今在观众中还流传着华庆社双忠儿、勤学、四季儿三个旦,离了四季儿掀不转的传说。

民国三十二年(1943),箱主张宏德聘用伯父张景忠为华庆社社长,父亲张贵荣为华庆社领班长,箱主张宏德怕父亲离开华庆社,把父亲在县城东关买的宅基地卖掉,在眉县第五村买了一块宅地。

民国三十四年(1945),在眉县地下党的带领下,父亲张贵荣和伯父张景忠及华庆社勤学、天灵娃、麻娃、田玉华等十多名演员秘密去延安慰问演出,走到延安边界时为部队演了一场,随后开始打仗,等了半月,无法继续演出,地下党通知让返回,就回来了。

1950年冬,时任宝鸡地区专员公署的吕建人专员来到眉县,在县长魏建鳌的陪同下邀请箱主张宏德、伯父张景忠、父亲张贵荣商谈,准备接收华庆社为宝鸡专区秦腔剧团。父亲当即发言说,华庆社历经几个朝代,根在眉县,情在眉县,也不能离开眉县,不然不好给眉县父老乡亲交待。

1952年2月,县人民政府接管了“华庆社”,同时又并入了齐镇安仲元、吕民希的“友谊社”,改名为“眉县群众剧团”,伯父张景忠任团长,政府派田既平担任指导员。1957年冬季又将“眉县群众剧团”改名为“眉县人民剧团”。1958年冬季,周至、眉县并县后更名为“周至人民一团”。1961年九月份,周眉分县后,又恢复为眉县人民剧团。伯父从1952年眉县人民剧团建立任团长,至1965年当年秋季剧团实行人员精减,伯父带头报名,经组织批准离团还乡,于1998年正月十七逝世,享年84岁。

上世纪50年代,眉县人民剧团剧目内容逐步革新,演技水平日益提高。在音乐唱腔上,改原西府“正调”为东路“月调”,改西府方言道白为西安官话道白。剧团在演出过程中,采取科班与跟班学艺相结合的办法,培训学生二三十期,约五六百人。第一期学生中花旦有李凤琴、纪桂芳、王巧荣,须生有黄金生、黄育民(后改学鼓),小生阎忍信、李秉义,二花脸郭志成。第二期培养的有正旦邵巧玲,大花脸张世清,老旦关宝珍,第三期培养的有须生陈周劳、薛志秀、马明道、张嵬、花旦张菊梅……

父亲张贵荣演艺精湛,唱做念打功底扎实,深受秦腔艺术界膺服和观众好评,口碑其功,名播关中西府,上世纪50年代被评为全省首届百名著名秦腔演员。不久后,父亲因事业受挫辞职回家,后身患重病。在家养病期间,省戏曲研究院三位同志从西安来到第五村,接父亲去省城戏曲研究院演戏。当时由于父亲病还没好,来的三个人在家住了三天,在父亲这里记录了十几本失传的老戏,如《三上轿》《三回头》《九华山》等。父亲病情好转后,响应百花齐放的方针,参与筹建了第五村五乡业余剧团。1957年,时任县粮食局长的奕田更在第五村下乡时,了解到父亲的病情和我家的困难,特批一个摊贩营业证,每月由县粮食局供应江米壹佰伍拾斤,让在第五村街道摆摊卖醪糟。手续办好后,母亲在家做醪糟,父亲在街道卖醪糟,用卖醪糟的钱在生产队买工分,我们全家七口人的生活有了着落,解决了我家的困难。在当时不准搞单干,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形势下,县里有关领导确实对父亲和我们全家进行了照顾。

我的父亲张贵荣一生忠艺爱社,鞠躬尽瘁,玉汝于成,为秦腔艺术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父亲于1985年4月20日逝世,享年65周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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