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渣男和绿茶的社交媒体

2020-10-20 05:39杨时旸
中国新闻周刊 2020年36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媒介纪录片

杨时旸

再没什么比互联网和社交媒体更具当代性的议题了。我们生活中的一切或者说生活本身已经彻底网络化、社交化、云端化了。不在社交媒体上出现的新闻约等于不曾发生过,没有在社交媒体上出现的人约等于失踪。我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已经习惯于在社交媒介上进行自我暴露、展现、炫耀和比较。从未有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每个人的隐私唾手可得。曾经的反乌托邦小说都在努力想象未来世界,监视者穷尽全力窥探每一个公民的个人隐私,而人们都拼命掩藏真实自我,但谁能想到,现在为了几个点赞和转发,人们生怕对自己的隐私曝光得不够彻底。

《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讲述的就是Google、Facebook、Twitter、ins等当下最流行的几大社交网站对于人心的操纵。它让那些网站的早期创始人亲自诉说他们创站之初的目的、每一个按键选项的设计初衷以及看着那些产品逐渐演化为利维坦之后的感受。

这部纪录片也促使人们思考成瘾的内在原因。到底是这些媒介重新“发明”了人性,还是我们的内心本就如此,它们只是顺应、释放了人性?更重要的是,纪录片在向我们展现一种未来——如果没有限制,生长速度惊人的社交媒介将吞噬一切我们引以为傲的道德观念、价值观念以及人类社会的稳定基础。一切信任、信念和信仰都将崩塌。

有人说,世界上只有两种生意把人叫做user,一种是毒品,一种是软件。其实,任何一种产品都梦想着能捕获、捆绑甚至“绑架”用户,只不过社交媒介之前的那些产品都没能抵达这样的极端罢了。社交媒介所展现的世界,不过是在扫除一切道德障碍与联结壁垒之后,世界原本会有的样子。那些躁动的、耸动的、虚假的、浮夸的、虚张声势的“宣传”和“信息”当然更易于传播,而理性的、自省的、收敛的、带有限制条件的思辨与真相注定备受挤压,信息流的狂欢带来广告流的利润,最终彼此加固。如果说此前传统意义上的媒体是有价值观分野的,公众对其也是有信任度排名的,那么社交媒体不过只是占了一个“媒体”的名头,无关乎价值与信任,它在乎的是交互以及由此产生的滚动利益。

其中一个被访者说,很多人以为社交媒体是工具,但其实它并不是,自行车才是工具。工具的意思是,它就摆放在那里,当你需要的时候,你才会去使用,而不是像社交媒体这样,每天主动地去勾引、索取。所以,从这个角度讲,社交媒介是一种生物,像渣男和綠茶一样每天变换着心思玩弄一个个使用者。它的算法经过自我学习和精进,作为独立个体的我们无法与之抗衡。

所以,这确实引发了一个困境,就是对于社交媒介到底是否可以限制,如何限制,而限制又依据什么?思想和表达的自由市场是必须要保护的,如果以社交媒体可能带来混乱为由进行封杀和管控,必将带来更大的灾难。这变成了一个悖论,我们为了解决一种糟糕的现状,出于恐慌的原因,而采用了一种更糟糕的方法。

这部纪录片的名字其实叫《社交困境》,被翻译为《监视资本主义:智能陷阱》是因为这些主要的社交媒介巨头都是资本推动的大公司。但实际上,这远不是资本主义这样的概念能够涵盖的,数字老大哥、智能全景监狱同样存在于不同体制之下。这是人类的共同命题,有些人利用它,有些人恐惧它,而所有人都受制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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