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敬峰 王彬
内容提要:进口价值链质量综合度量了进口价值链上中间品的质量以及参与主体之间的生产关联关系,进口价值链质量通过生产成本、价格等直接机制和技术溢出间接机制共同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研究发现,我国进口价值链质量的提升显著提高了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在制造业,尤其是中高、高技术制造业这一促进作用相对更大。因此,我国要加强与全球价值链上领先企业的合作与互动,提高对技术溢出的吸收能力,并着力培育高级生产要素,加大人力资本投入和研发创新,逐渐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
关键词:进口价值链质量;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技术溢出
中图分类号:F75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148X(2020)05-0087-09
一、引言
全球价值链通过中间品的国际贸易把世界各国和地区连接起来,技术的可扩散性为发展中国家参与全球价值链获利并实现攀升提供了机会,新技术的溢出效应使更多的企业和国家有机会“蛙跳”到更先进的技术水平。不过,嵌入全球价值链也有可能使发展中国家陷入“模块化陷阱”,其生产活动有可能被锁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增加值较低的部分。我国一直致力于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攀升,争取在全球价值链中获取更多的附加值,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看待来自全球价值链上进口中间品所带来的风险和机遇呢?
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是决定其获利水平的基础因素[1-2],全球价值链由众多生产环节的国际分工所组成,比较优势是决定世界各国和地区在其中分工地位和利益的重要力量。与要素禀赋有关的力量,如熟练劳动[3]、人力资本[4]等;与技术水平和劳动生产率有关的力量,如技术差异[5]、研发强度[6]等,都是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重要因素。由于制度也是比较优势的组成要素之一[7],因此,也有文献从契约环境[8]、金融结构[9]、环境规制[10]、国内城市分布及其政策环境[11]等角度分析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和嵌入利益所受到的影响。
进口中间品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生产要素[12],它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影响比较复杂。有研究表明,进口中间品对国内短缺生产要素的供给和技术溢出作用,认为进口会带动出口[13-14],从而增加一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获益机会和规模。相反的观点则认为,融入全球价值链对进口中间品产生过度依赖,会降低国内企业研发创新的积极性,抑制国内企业的创新行为[15],从长期看,这不利于全球价值链分工地位的提高和获取利益的增加,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和地区,可能会在参与全球价值链过程中陷入被俘获或被锁定在低端位置的境地[16-17]。
实际上,很难简单判断一国通过大量进口中间品嵌入全球价值链是否一定会获利或获利多少,这既要看进口中间品的技术含量和质量水平,还要看一国参与全球价值链与不同生产环节之间的相互关系[18]、一国参与全球价值链前向关联和后向关联的国家类型[19]等诸多要素,因此,在全球价值链中“与谁相联”(to whom to be connected)是至关重要的[20]。本文将从进口价值链概念出发,综合考虑进口中间品的质量以及这些产品生产者之间的生产关联关系,构建进口价值链质量指标,从理论和实证两方面分析其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影响。
二、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机理分析
从产业关联的角度看,全球价值链可以分为前向关联和后向关联,进口价值链是以最终产品生产国观察的全球价值链的后向关联关系,也就是来自哪些国家和地区的生产要素增加值对进口国生产最终产品做出了贡献。进口价值链上中间产品的质量及其这些中间产品生产者与进口方生产关联关系的紧密程度是考查一国进口价值链质量的两个重要因素[21]。高质量的进口价值链既要求高质量的进口中间品,也要求与这些高质量进口中间品的生产者保持密切联系。
提高进口价值链质量,对一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既有直接影响,也有间接影响。下面对这两方面的影响机制分别进行阐述。
從进口价值链质量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直接影响机制来看,进口价值链通过投入产出机制既可能减少一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也可能增加一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全球价值链上的投入产出关系实质上是以中间产品为要素投入的生产函数,在高质高价的原则下,进口中间品的质量越高,意味着该中间品的生产者收取的价格越高,这会增加进口国的生产成本,相应地减少进口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利益。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进口价值链上中间品的平均质量提高,也会提升最终产品的质量,从而提高最终产品的价格。因此,提高进口价值链质量也有可能增加进口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利益。
从进口价值链质量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间接影响机制来看,进口价值链通过供应链机制产生技术溢出效应,会增加一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全球价值链的发展使世界各国和地区的生产活动联结在一起,构成了复杂的国际生产网络。在这个复杂的国际生产网络中,各国的劳动生产率水平是相互影响的[22]。高质量的进口价值链使一国能够使用更多种类和更高质量的中间产品和资本设备,从而提高该国资源的生产率;高质量的进口价值链还提供了相对更高层次的沟通和交流机会,使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国家可以相互学习或模仿生产技术、生产方法、产品设计、组织管理以及市场服务等,这既有助于提高国内资源的使用效率,也有助于开发新技术,调整产品组合,以获得更多的增加值。Coe和Helpman(1995)通过在生产函数中引入中间投入品的方式阐述了国际间的技术溢出效应,世界累积的研发支出会改善中间投入品的质量,高质量的进口价值链会带来更高水平的技术溢出和技术扩散,进而提高进口国的全要素生产率和获益水平。
进口价值链质量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直接影响机制和间接影响机制,也可以分别理解为静态影响机制和动态影响机制。技术溢出效果往往需要国内生产要素的配套并经历一定时间才能产生,因此,在下面的计量检验中,我们将会考虑并分析这种动态机制在模型中的效果。
三、模型构建与变量说明
基于前述分析,下面对进口价值链质量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进行实证检验。
(一)模型构建
以进口价值链质量为核心解释变量,再加入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获益利益的其他控制变量,本文构建面板数据模型如下:
(二)变量说明与数据来源
下面分别对模型变量的选取、测算方法及数据来源等问题进行解释和说明。
1.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指标
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指标选用中国增加值在世界分行业进口价值链中的比重,它代表了中国在全球价值链中的获益情况。该指标的测算方法如下:
在世界投入产出表中,增加值的来源和去向可以分解为如下公式①:
3.国内价值链中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的指标
随着国民经济产业结构的调整和升级,服务业对国民经济的贡献越来越大,各行业发展,尤其是制造业发展越来越依赖于生产性服务业的配套发展。因此,预期生产性服务业指标将正向促进我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考虑到计量检验对数据可获得性的要求,本模型设计仅将服务业分为商业及运输业、其他服务业两个细分类别服务业行业,而商业及运输业是生产性服务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选择国内价值链中商业及运输业增加值占比作为相应的生产性服务业发展的代理变量。该变量数据采用商业及运输业增加值在基于后向关联的国内分行业价值链中的比重,具体是测算中国商业及运输业增加值在矩阵中列向的组成占比。
4.中国进口价值链中发达国家增加值占比指标
与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相比,发达国家和地区企业拥有相对更先进的技术和设备以及更高的劳动生产率,与这些先进企业的技术联系和中间品联系有助于提高我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因此,预期中国进口价值链中发达国家增加值占比指标将正向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该变量数据根据V[DD(-*2/3][HT6”]^[][HT][DD)]LAFBY[DD(-*2/3][HT6”]^[][HT][DD)]矩阵计算得到,具体是测算中国进口价值链中发达国家的增加值比重。其中,发达国家选取的是WIOD数据库中包括的澳大利亚、加拿大、瑞士、日本、韩国、挪威、美国和欧盟国家。
5.人力资本投入指标
提高人力资本投入,培育高级生产要素,有助于提高国内企业的研发创新、生产制造及营销服务能力,这会促进我国在参与全球价值链中获取更高的利益。因此,预期人力资本投入指标将正向促进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该变量数据使用国内大中型工业企业研究与试验发展经费支出,原始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
6.国内区域经济一体化指标
优化国内区域发展战略,破除地方保护和国内市场分割,实现国内区域一体化,有助于国内价值链的成长,从而在全球价值链中获得更高利益。因此,预期国内区域经济一体化指标将正向促进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该变量通过构建中国国内区域一体化指数指标经过测算后得到。中国国内区域一体化指数采用相对价格法计算。借鉴Parsley和Wei(2001)[24]、陆铭和陈钊(2009)[25]等文献利用价格差异思想度量市场分割程度的方法,本文对其求倒数并进行指数化处理,从而得到中国国内区域一体化指数指标。具体测算数据来源于相应年度《中国统计年鉴》各地区商品零售价格分类指数,共包括全国31个省区市九大类商品的零售价格指数。这九大类商品分别是:食品类、服装、鞋帽类、纺织品类、日用品类、化妆品类、金银珠宝首饰类、书报杂志及电子出版物类、燃料类、建筑材料及五金电料类。全国31个省区市共组成465个区域对,然后,九大类商品每年度组成地区间相对价格数据4185条(465×9)。以2000年为基期,计算得到2000年以来的中国国内区域一体化指数。
7.产业集群指标
产业集群本身具有地域集中性、产业和企业间联系紧密性的特征,以及较强的知识溢出能力和辐射能力,这些因素有助于提高我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利益。因此,预期产业集群指标将正向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產业集群的定量辨识方法虽然有很多种,本文采用区位商法对我国的产业集群状况进行定量测算,具体采用就业数据来测算我国各地区行业的区位商,公式如下:
区位商表达的含义是:某地区某行业就业人数在该地区所有行业就业人数中的比重与该行业所有地区就业人数占所有地区和行业就业总人数的比重之间的相对比较关系。如果该区位商值大于1,说明该地区该行业已经形成了专业化优势,具备产业集群特征。因为,专业化优势的形成一般都是依赖于众多与之相联系的行业共同发展和支撑起来的。如果该区位商值小于1,说明该地区该行业没有形成专业化优势,不具备产业集群特征。因此,本文对每一年度所有区位商值大于1的数值求均值,作为相应年度的产业集群状况度量指标。
四、实证检验与分析
为消除因异方差而对模型估计产生的影响,本文对所有数据进行取对数处理。模型1变为如下模型形式:
考虑到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影响因素较多,各个影响因素之间有可能存在高度相关关系,而高度相关关系会影响实证回归估计的准确性。因此,为防止解释变量之间因存在高度相关关系而导致的模型估计偏差,本文先通过计算解释变量的方差膨胀因子(VIF)进行多重共线性检验。检验结果显示VIF值全部小于10,而经验表明方差膨胀因子数值小于10时可以认为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因此可以进一步分析。
另外,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产生影响具有一定的时滞性,因此,本文对代表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的lnQMVC变量进行一阶差分再进行面板数据回归分析。此时lnQMVC变量的含义变为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的改变量d.lnQMVC。
(一)基准回归
基准回归部分是根据模型6对面板数据进行混合回归、随机效应模型回归和固定效应模型回归。由于同一个行业不同时期之间的扰动项一般存在自相关,普通标准误默认扰动项是独立同分布的,因此在进行混合回归时需要使用聚类稳健标准误进行回归。基准回归结果如表1。
首先对面板数据进行混合回归,得到表1的结果。因使用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变量的一阶差分进行回归分析,样本量由420个减少为392个。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国内价值链中生产性服务业发展、中国进口价值链中发达国家增加值占比、人力资本投入和区域经济一体化等指标符号为正,说明这些变量对我国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具有促进作用。但是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和国内价值链中生产性服务业发展指标的系数不显著。产业集群指标符号为负,与预期不符,但指标系数不显著。然后使用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回归,得到F检验的P值为0.0000,故拒绝所有扰动项为零,混合回归可以接受原假设,认为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明显优于混合回归。
使用面板数据还需要对选择使用面板数据随机效应模型还是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进行分析。对表1中的面板数据随机效应模型回归结果以及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A回归结果进行豪斯曼检验,计算得到P值为0.0169,结果显著,拒绝系数没有显著差异性和使用面板数据随机效应模型的原假设,因此使用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进一步分析。同时为消除异方差对模型回归带来的不利影响,再使用稳健标准误进行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B回归。由表1最后一列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B回归结果可以看出,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他控制变量的符号均为正,并且系数均在1%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他控制变量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的高低取决于投入品的生产技术水平以及产业间投入产出关系的密切程度,虽然更高质量的进口投入品会抬高生产成本,但高质量的投入品也会提升最终产品的质量和价格,尤其是高质量的进口价值链还会产生相对更高的技术溢出收益。与全球价值链上的先进企业和关键参与者保持紧密联系的重要性已经被网络理论(Network Theory)分析所证实,从发展中国家全球价值链升级的角度来说,进口价值链上的外国同行对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显著影响,尤其是对于生产率较低或规模较小的企业来说,在与生产网络中的关键参与者建立联系时,其生产率的提高比其他企业更快[26]。因此,提高进口价值链质量有助于增加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
2000-2014年,中国增加值在世界所有细分行业进口价值链中的比重都是增加的,这表明我国参与全球价值链的获利能力在增强,尤其在计算机、电子产品和光学产品的制造业中表现更为突出,中国增加值在该行业进口价值链中的增加幅度达到13.94个百分点。信息和通信技术行业是当代技术创新的前沿行业,中国增加值在该类行业的进口价值链中能够迅速占有越来越多的份额,这既与我国企业的研发创新和技术进步分不开,也与我国企业与全球价值链上的先进企业紧密合作与互动有关。例如,中国智能手机生产企业之所以能通过打造自己的品牌进行价值链升级,应该得益于我国智能手机企业积极参与全球技术生态系统(Global Technology Ecosystems),加强了与关键技术供应商的联系与互动[27]。智能手机的关键技术供应商主要是来自发达国家的公司,如谷歌(Google)、三星(Samsung)、高通(Qualcomm)、博通(Broadcom),以及领先的半导体公司安谋(ARM)和恩智浦(NXP)等。中国智能手机生产企业充分利用了这些企业开放的技术平台,与国际先进技术企业密切合作,通过生产差异化产品打造自己的品牌,为我国智能手机企业进入全球价值链并获取更多利益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二)动态面板回归
由于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在时间维度上具有持续性特征,上一期的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会对当期产生影响,因此在模型中加入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指标的一期滞后项进行分析。建立的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如下:
模型7中的L.lnVAGVC变量表示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指标的一期滞后值。加入被解释变量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指标一期滞后值的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具有解释变量与扰动项相关的问题,也就是存在内生性问题,而内生性的存在使得最小二乘法回归的估计值不再一致。同时,本部分的面板数据具有行业维度N较多而时间维度T较短的特征,属于短动態面板数据。对于短动态面板数据回归,主要有差分GMM与系统GMM两种估计方法。因此对面板数据模型进行差分GMM和系统GMM回归估计。在使用差分GMM与系统GMM方法估计时,需设定内生变量与外生变量。由于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国内价值链中生产性服务业发展、中国进口价值链中发达国家增加值占比三个指标在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产生影响的同时,反过来,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也会反过来影响这三个指标,存在互为因果关系,因此将这三个指标设定为内生变量。而人力资本投入、国内区域经济一体化和产业集群三个指标仅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产生影响,反向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将这三个指标设定为外生变量。并且在设置内生变量时,最多使用内生变量的二阶滞后值与三阶滞后值作为工具变量。动态面板数据GMM回归结果如表2所示。
首先对差分GMM进行Arellano-Bond检验,检验结果显示扰动项的差分存在一阶自相关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说明可以使用差分GMM进行估计。同时由于差分GMM使用了102个工具变量,需要对工具变量进行过度识别检验,检验结果显示所有工具变量全部有效。然后对系统GMM进行Arellano-Bond检验,检验结果与差分GMM的Arellano-Bond检验结果一致,扰动项的差分存在一阶自相关但不存在二阶自相关,说明可以使用系统GMM进行估计。同时由于系统GMM使用了153个工具变量,需要对工具变量进行过度识别检验,检验结果显示所有工具变量全部有效。
由表2动态面板数据回归结果可以看出,考虑了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在时间维度上具有持续性特征后,使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差分GMM两步法和系统GMM两步法得到的回归结果与使用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得到的回归结果一样,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他控制变量的符号均为正,并且系数均在1%置信水平下显著,说明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他控制变量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同时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滞后一期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上一期的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显著影响当期指标。
(三)稳健性检验
国际生产分工协作、国家间劳动力成本差异以及生产要素在世界范围内自由流动等因素共同推动制成品生产工序的分割化[28],使得各个国家根据各自比较优势生产价值链分工中的某一环节,生产链条逐步延长。因此,全球价值链分工最主要的领域为制造业,制造业具有生产环节可分割和中间品可贸易的特点,而且制造业的生产要素相对容易自由流动。根据制造业的上述特征,本部分重点通过分析制造业领域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影响因素进行稳健性检验。一方面,将原始的28个行业区分为制造业部分与非制造业部分,回归结果见表3,另一方面,根据OECD对制造业的划分标准,将制造业继续划分为低、中低技术制造业,中高、高技术制造业进行分析②,回归结果见表4。
表3回归结果显示,在制造业领域,使用固定效应OLS估计的结果显示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他控制变量的符号均为正,并且核心解释变量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系数在1%置信水平下显著,其他控制变量系数在1%或10%置信水平下显著。考虑了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在时间维度上具有持续性特征后,使用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差分GMM两步法和系统GMM两步法得到的回归结果与使用面板数据固定效应模型得到的回归结果基本一致,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他控制变量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同时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滞后一期系数显著为正,说明上一期的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显著影响当期指标。在非制造业领域,使用固定效应OLS估计、动态面板数据模型差分GMM两步法和系统GMM两步法得到的回归结果基本一致,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及其他控制变量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均具有正向的促进作用,只是显著性略有差异。另外,对比制造业领域与非制造业领域的检验结果,中国进口价值链质量的回归系数在制造业领域总是大于非制造业领域,说明制造业全球价值链分工相对更为成熟,进口价值链质量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促进作用相对更大。
五、结论与建议
进口价值链质量是对进口中间品质量及最终产品生产者与这些进口中间品生产者关联关系的综合度量,进口价值链质量既通过生产成本、价格等因素直接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也通过技术溢出效应间接影响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我国各个行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利益在2000-2014年期间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高,进口价值链质量的提升对此起到了显著促进作用,在考虑了行业固定效应和进口价值链质量的滞后影响效应之后也是如此。进口价值链质量在制造业,尤其是中高、高技术制造业对全球价值链嵌入利益的促进作用相对更大,说明我国制造业相关行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强度相对更高,技术溢出效应相对更大。此外,国内价值链中生产服务业的发展、进口价值链中与发达国家企业的合作、人力资本投入、国内区域经济一体化水平、产业集群等因素也促进了我国嵌入全球价值链利益的提高。
当前全球价值链贸易已占据世界贸易的3/4[29],大规模的中间品进出口贸易连接着全球生产网络,我们应该充分重视中间品进口的作用,着重提高进口价值链质量。全球价值链上仍然存在着“技术阶梯”[30],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依靠其强大的研发能力和技术水平在全球价值链中获取高额的利益,我们一方面要加强在全球价值链中与这些领先企业的合作与互动,提高对技术溢出的吸收能力,另一方面,也要充分利用当今自动化、智能化等新技术变革重构全球价值链的机会[31],着力培育高级生产要素,加大人力资本投入,提高研发创新、生产制造及营销服务能力,改善国内基础设施和制度环境,实现我国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的攀升,在参与全球价值链过程中获取更大的利益[32]。
注释:
① 限于篇幅,具体推导过程略,可参阅Wang等(2017)。
② 低、中低技术制造业包括:食品、饮料、烟草制品的制造业;纺织品、服装、皮革和相关产品的制造业;木材、木材制品及软木制品的制造、草编制品及编织材料物品的制造业;纸和纸制品的制造业;记录媒介物的印制及复制业;焦炭和精炼石油产品的制造业;橡胶和塑料制品的制造业;其他非金属矿物制品的制造业;基本金属的制造业;金属制品的制造业,但机械设备除外;其他制造业。制造业中的其他行业为中高、高技术制造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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