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华
凌叔华家庭合影(左一为凌叔华,左三为凌叔华父亲凌福彭,左四为凌淑浩)
凌叔华是民国时期的知识女性,她写的小说、画的国画,可圈可点。
凌叔华生于1900年,父亲凌福彭是清末的直隶布政使。她自小受到酷爱书画的父亲的影响,对绘画情有独钟。父亲为她找了画师,教她画画,这画师中,就有慈禧的宫廷画师缪素筠和山水兰竹画家王竹林。此外,父亲的好友齐白石、陈半丁也曾点拨她。在北京史家胡同充满艺术氛围的四合院里,少女时期的凌叔华,就展现出绘画的天赋。
及至1923年,23岁的凌叔华就读燕京大学外文系,在印度诗人泰戈尔来华访问时,与胡适、徐志摩、陈西滢、林徽因一班文人相识,成了近代著名文学流派新月派的一员,并与陈西滢结为夫妇。她那时候热衷于创作小说,结集出版了短篇小说集《花之寺》《女人》等。
在文学创作的同时,凌叔华没有放下画笔,她的国画创作,走的是一条文人画的路子。凌叔华喜欢画兰花,这与她的心性、品格有关。在中国文化中,兰花代表高洁和典雅。心性高洁典雅的凌叔华,对兰花情有独钟。她画兰花,往往是简淡的几条墨痕,即成一幅高洁典雅、韵味隽永的兰境。凌叔华深解中国画创作的旨趣。中国画,是中国哲学精神和中国文化的画意体现。中国哲学从人与外在世界关联的角度去理解世界和人生,追求自然与人圆融如一即天人合一的境界。一山一水,一花一木,一鸟一蝶,都与人密切关联,都充盈着人的意趣、人的情思、人的感念。所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深受中国哲学影响的中国画,特别是其中的山水画和花鸟画,其创作意旨,不是单纯去再现那些外在的山水花鸟,甚至不在意画得是否逼真,而是将山水花鸟融于创作者的思与感、情与念,将它们转化为物我合一的意象,再通过画笔展现出来。换句话说,就是通过山水花鸟去“以形写神”,抒情写意。凌叔华创作的兰花图,正是对中国画特别是文人画追求物我合一、以形写神、象外之旨的写意主义创作理念的传承。她画中的兰花,不是孤立存在的外在物象,而是融入了她的心性、情感与意趣,是她的情思感念的意象呈现。凌叔华的好友苏雪林说她是“生活于梦幻的诗人”,她的兰花图,何尝不是这位“生活于梦幻”的女诗人,通过外在的物象去营造她的高洁典雅的梦幻的诗境呢!
凌叔华的丈夫陈西滢,1946年赴法国巴黎出任中华民国常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代表。次年,凌叔华到英国伦敦与陈西滢团聚,从此定居欧洲,开始了长达40多年的侨居生活。20世纪50年代,凌叔华在美国波士顿曾举办个人画展,引起西方人的极大兴趣。时任法国艺术学院院长的莫洛亚,为她的画展写序,莫洛亚写道:在凌叔华富于诗情的绘画中,山、川、花、竹等,既是固有物体,又表现思想。中国人并不呆板地以模仿自然为能事,而认为重要的是能创造一种诗的意境。她画的那些雾气迷蒙的山峦,两岸线条模糊得几乎与光相混的一抹淡淡的河流,用淡灰色轻轻衬托的白云,构成她独特的,像在梦境里涌现出来的世界。她知道怎样运用她的魅力,寥寥数笔,便活生生地画出一株幽兰,一茎木兰花,或一串苹果花的蓓蕾。她用中国墨,在洁白的画面上,单纯、简捷得几乎无以复加,几乎可以说这是一种抽象的笔法。但看她描绘自然的曲线,又能令人忆起这些花枝和花朵的实体。作为西方人的莫洛亚,可谓深解凌叔华中国画画作的个中三昧。
1989年年底,89岁的凌叔华回国治病,住在北京石景山医院。次年5月,这位才华横溢的女作家、女画家长逝于陪伴过她美好岁月的北京。
有道是,画品如人品。凌叔华喜画兰花,是她高洁与典雅的人品使然;凌叔华的兰花图,墨迹淡远,轻灵飘逸,秀韵入骨,不仅能看出她对中国文人画墨趣笔意的传承,更能折射出她空灵高洁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