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鲜林
就方志(地方综合志书)观而言,目前学界探讨主要涉及两个层面。一是价值观层面。如刘善泳认为:地方志秉承经、史之义,接脉传统价值体系,承载着“纲纪天人,推明大道”的价值自觉,及“扶树纲彝,助流政教”的价值使命。④刘善泳:《志以载道:传统价值观与古代方志立意》,《中国历代方志整理与研究:第四届中国地方志学术年会论文集》,方志出版社2017年版,第33—40页。赵德荣认为:传统方志主要以“仁礼忠孝”为思想主线,旨在维护封建社会的“三纲五常”与“三从四德”。⑤赵德荣:《地方志与传统文化》,《广西地方志》1988年第2期(转引自中国历史网)。文坤斗、张静认为:地方志必须恪守正确的符合社会发展需要的价值观,对地域文化和中华传统文化进行有所扬弃的传承,使之纳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总体范畴。⑥文坤斗、张静:《地方志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中国地方志》2015年第12期,第4—6页。王耀生认为:历代方志作为一种历史文本,是建构传统价值观的主要载体和平台,其文本的建构与重构同核心价值观的构建传播如影随形。林熊祥在《纂修台湾省通志之方法的讨究》一文中认为:“我国史传统义例,不外乎执笔者所处民族文化之立场。”⑦林熊祥:《纂修台湾省通志之方法的讨究》,《文献(专刊)》1949年8月第l卷第1期,转引自吉正芬:《台湾方志编纂简述》,《巴蜀史志》2009年第5期,第4—7页。一是方法论层面。如张玉、孟庆斌认为:自方志产生之日起,就存在一个跨学科的、全面反映地方情况的学术追求。①张玉、孟庆斌:《方志观的历史演变——兼论方志的学科属性》,《燕山大学学报》2006年第3期,第48—54页。张安东认为:早期方志体例源于河图洛书,历经秦汉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从地记到图经的变化,至两宋逐渐定型,表现在体式、体裁、方法和文辞风格等方面,且表达的形式随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增加。②张安东:《清代方志编纂体例探析——以清代皖志编纂为例》,《大学图书情报学刊》2010年第6期,第84—90页。张鹏认为:方志编纂只有运用现代知识系统大类目,重新归类内容,才能走向全新的社会主义方志。③张鹏:《论民国方志体例大类目的变革》,《中国地方志》2012年第11期,第50—55页。毛运海认为:当代地方志书在继承传统编纂手法的基础上,应重点在体例、篇目、结构、体裁和章法上,突出志书的地域文化性、思想先进性和社会服务性。④毛运海:《当代地方志书编纂体例研究》,《襄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第58—61页。李志刚认为:编目的设置是地方志编纂的体例框架和撰写纲要。以记述事物横排竖写、事以类聚为基本原则,以区域发展特有历史、特色文化的地情创新,是地方志编目设计及志书编写的两个基本要素。⑤李志刚:《关于地方志编目设置规范的理解和体会》,2015新方志论坛发言稿。梅森认为:地方志的编纂形式,每次体裁、结构和表述手法的变化,都是为了更加适应反映社会内容的需要。⑥梅森:《从历代中央政府的修志命令看〈地方志工作条例〉的继承与创新》,《中国地方志》2006年第9期,第14—21页。介于两者之间的探讨有对四库馆臣方志观⑦在方志的属性方面,他们将方志视为地理类书籍,主张方志的重点应当是方域、山川等内容。在方志的编纂方面,他们讲求体例完善,赞赏体例创新;注重撰述与考证,提倡详略得当等。邱亚:《四库馆臣的方志观》,《中国四库学》2018年5月。、王阳明方志观⑧主张修志是王者之事,须以志书观政、经世致用,非“具文书,计岁月”之工具等。张山梁:《王阳明的方志观》,《福建史志》2018年第4期,第50—53页。、晚清状元吴鲁的方志观⑨主张志书源于“史书”(《史记》和《汉书》),当为“信史”,必须“资政”。郭延杰:《晚清状元吴鲁的方志观》,《牡丹江师范学院学报》2016年第3期,第100—102页。、曾国荃方志观⑩主张修志的目的是存文移俗、昭示后来,基本条件是具备人才和资金,以信以诚、简赡精严是修志的质量保证。杜锡建:《论曾国荃的方志观》,《中国地方志》2010年第7期,第17—20页。、章学诚方志观⑪主张“志属信史”“方志分立三书”。宋佳:《论章学诚的方志思想在后世的影响》,宁波大学专门史专业学位论文,2009年。、梁启超方志观⑫主张最古之史,实为方志。廖菊楝:《试论梁启超之方志观》,《内蒙古师范大学学报》2003年第4期,第21—25页。等的论述。综上,学界对志观已做了不少有意义的研究,不过也有不少论述是价值观与方法论的杂糅。为进一步厘清志观的理论层次及建构脉络,强化当代志观的逻辑自洽性与理论周延性,本文对志观价值观做专题探讨,分析当代与传统两种社会形态下,方志价值观的理论向度及其对体例风格与内容特色的影响。
中国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由古代文明绵延至今的国家之一,其中“天人合一”的世界观⑬徐春根:《论中国古代作为世界观的“天人合一”思想》,《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5期,第36—40页。、“大一统”的家国观⑭冉光荣:《中国古代“大一统”国家观与民族关系》,《中华文化论坛》1994年第1期,第25—32页。、“修齐治平”的人生观⑮张琳敏:《儒家“修齐治平”思想对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启示》,《河南教育(高教版)》2015年第4期,第1—43页。以及“微言大义”的历史观⑯申友良:《春秋与史记历史观之比较研究》,《湛江师范学院学报》1998年第4期,第12—16页。(包括“存史育人资政”的方志观)至关重要。由之形成的浩如烟海的史志文献(现存各类志书8500多部11万余卷,约占现存古籍的十分之一),曾对后世中国乃至东亚诸国产生过深远的影响。且这一优良的治史之道具有明显的传承性。就方志编修而言,2000多年间,中国各朝代中央政府共颁布有54份有记录的修志命令,充分保障了志书的代不乏修。2006年国务院颁布的《地方志工作条例》主要就文化传承与社会管理两个方面,对此前中央政府的修志命令进行了继承和创新。①包括封建社会35份诏令,民国政府11份“训令”“概要”“办法”,新中国20世纪50年代至首轮修志国务院的《通知》、中指组的《规定》等8份文件。梅森:《从历代中央政府的修志命令看〈地方志工作条例〉的继承与创新》,《中国地方志》2006年第9期,第14—21页。其中最为根本的是“方志观”的与时俱进,革故鼎新。
鉴于古今社会形态的差异性,传统方志价值观的理论向度主要以“孔孟之道”(“四书五经”等思想)为指导,为帝王立言为世家存史为乡贤修志,旨在维护“封建正统观”。社会主义新时代方志价值观的理论向度主要以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为党立言为国存史为民修志,旨在维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编修地方志是中华文明独有的优秀的历史文化传统②仓修良:《编修方志是中华民族文化中一个优良的传统》,《阴山学刊》2004年第2期,第46—52页。,历代治国理政者及民间贤达都十分重视,且在具体编纂实践中形成许多约定俗成的“行话”,如“秉笔直书”“述而不作”“隐恶扬善”“四至八到”“经世致用”“简、严、核、雅”等,在方志界可谓“家喻户晓”。窃以为,就传统“志观”而言,直指根本的是如何理解“述而不作”。这虽属志观之方法论,但它却直指价值观。
事实上,就像历史从未被真正“直书”过一样,传统史家从未真正做到过“述而不作”,恰恰正是“述”而有“作”③王建成:《“述而不作”析》,《中国地方志》1991年第3期,第40—44页。。孔子的“述而不作”虽是针对“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致力追求“克己复礼”的“圣人之道”,但孔子显然有其鲜明的立场与态度。蒋伯潜在《十三经概论·绪论一》中指出:“孔子自承为‘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之学者,其于五经,似亦为整理古书之‘述’的工作。但五经之材料虽古已有之,而经孔子加一番赞修笔削理董之手续后,殆莫不各赋以新含义与新生命,则与其谓为‘述’,无宁谓为‘作’矣。”如“述而有作”以定名分,“述而有作”以寓褒贬等。④“如楚吴之君,已僭号称‘王’矣,《春秋》乃书之曰‘子’,而弱小如宋,反书其爵曰‘公’。如僖公二十八年,晋文公为王宫,召周襄王会诸侯于践土,而《春秋》仍书曰‘天王狩于河阳’。”再如,“同为弑君,而其书法不同。如隐公四年三月,书‘卫州吁弑其君完’。同年九月,书‘卫人杀州吁于濮’。州吁弑君自立,故直书以正其罪。州吁弑君自立,已为卫君,而不称之曰‘君’,书之曰‘杀’,不以为君也。”刘金印:《“述而不作”考析》,《中国地方志》1997年第3期,第22—23页。自然,孔子的“有作”不是“滥作”,而是在资料的取舍、观点的阐述、形式的选择、语言的运用上的“有作”。⑤孔子所在的时代,周王朝衰微,分封制瓦解,礼崩乐坏。再加上长年战乱,诗书废缺,为维护周礼,孔子对夏商周三个朝代文献典藏进行梳理,整理出我们现在所知道的“六经”。而孔子对《诗》《书》《礼》《乐》所做的编辑、删减和整理工作,显然是有选择、有立场、有态度的“述”。王玉、刘飞:《“述而不作”的传统文化内涵论析》,《皖西学院学报》2018年12月第6期,第132—135页。
显然,史家之“作”正是其“史观”的立场与态度的体现。而“述而有作”一旦与传统价值观相结合,传统方志的“存史育人资政”观便明确地指向了“维护封建正统”的“义旨”。中国传统价值观是古代方志立意之所依。地方志秉承经、史之义,接脉于传统价值体系,承载着“纲纪天人,推明大道”的价值自觉。在地方志的发展过程中,国家意识形态的植入得到加强,地方志被逐渐赋予“扶树纲彝,助流政教”的价值使命。在成熟的方志中,传统价值观融会于结构篇章,体现着“崇勋昭德,树极标来”的价值期待和“绥怀人民,奠安土地”的价值功利。①刘善泳:《志以载道:传统价值观与古代方志立意》,《中国历代方志整理与研究:第四届中国地方志学术年会论文集》,方志出版社2017年版,第33—40页。
传统价值观根植的传统文化源远流长。由于传统文化以“礼”为本,从周公制礼到近代就一直沿袭这种“礼制”,其主要内容就是严格的等级隶属关系,如中央辖地方、君统臣、大官管小官等。也正是这种等级制的形成,封建王朝将天下分置为郡、县,进而发展为省、州、县等大小不一的行政区域,将人也分为君臣、官吏、庶民等高低不一的等级。为了维护和发展这种等级隶属关系,仅靠皇权的威严来推行当然不够,还必须从思想上、观念上、文化上给予肯定和宣扬,因此,以“仁义忠孝”等为本的“三纲五常”思想应运而生。②赵德荣:《地方志与传统文化》,《广西地方志》1988年第2期(转引自中国历史网)。凡此,反映在地方志里,自然形成“述而有作”的基本价值取向。
首先,传统文化中的封建迷信思想,导致地方志因循守旧、大肆歌功颂德。篇目中往往充斥着大量“皇言”“宸翰”“圣制”等忠君思想,“孝义”“节妇”“烈女”等封建文化,以及“星野”“祥异”“仙释”等迷信观点。③这一志观滥觞于《山海经》《禹贡》,后世因循守旧推波助澜,严重限制了方志文化的学科发展。如清朝礼部尚书许汝霖在《嵊志》序中批评宋人高似孙所修《剡录》(宋代名志)词浮事简,称其“纪山川则附以幽怪之说,论人物则偏重于清放之流,版图所以观政理,而仅举其略,诗话所以资清谈,乃屡书不厌,他如草木禽鱼之诂,道馆僧庐之疏,率皆附以浮词而过其实。”(《康熙嵊县志》引)《道光泰州志》记载高鸾嫡支十三人,入志书者竟十二人,又以高鸾母入孝妇,祖母入贤妇,因被讥为“高氏家乘。”(刘光禄《中国方志学概要》)。为歌功颂德,清帝乾隆甚至亲自为成书于1744年的《大清一统志》作序,自美其疆曰:“帷上天眷顾……列祖列宗,德丰泽博……声教风驰,藩服星拱……幅陨裹广,古未有过焉。”(康熙《大清一统志》,卷首,《上谕》)。其次,传统文化的重农轻商观念,导致地方志重人文轻经济④我国的农业模式一直主宰着整个中国社会的经济历史,稳定的农业经济是政治上多层次控制网络的建立与维持机制形成的先决条件。因此,历朝统治阶级虽频繁更迭,但重农抑商的政策却始终一脉相承。在政治上,经商没有地位;在社会上,商人被叫作“奸商”,受到普遍歧视。特色鲜明的农耕文明决定了特色鲜明的志书体例。。以大量篇幅收录诗词歌赋、艺文碑帖,而对社会起着决定性作用的经济基础则反映较少,仅设“食货”“仓廪”等卷目,或寥寥数语,或仅列目以载。再次是传统文化的君贵民贱观念,导致地方志重官轻民。大量收录皇亲国戚、王侯将相,重点记述爵位官职,对广大劳动人民则记之甚少,且多为贬斥责骂之词,称之为“刁民”“小人”,对因“官逼民反”的农民,更是大加挞伐,诬为“盗匪”“贼寇”,同时却大肆宣扬那些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⑤如唐朝初期,唐太宗下令修撰《氏族志》,主持修志的高士廉以为李世民开明,竟然将世家大族崔氏定为第一,皇族次之。唐太宗知道后怒发冲冠,大加斥责,钦定皇族之姓为第一等,外戚之姓为第二等,崔、郑为第三等。并在此后采取一系列措施压制几大世家大族。(于青来:唐代的修史和史料工作片断,《历史档案》1982年第2期,第128—129页)。明洪武三年(1370年),太祖朱元璋命儒臣魏俊民等人汇编的《大明志书》的显著特点就是备载各地“降附始末”(即详细记载每一个地方投降大明政权和依附敌人的情况),据此重征那些归降较晚的府县的赋税。(张英聘:《论〈大明一统志〉的编修》,《史学史研究》2004年第4期,第48—56页)。。最后,传统文化的封闭性,导致地方志大肆宣扬人杰地灵的片面性。凡在本地行政区域内之人之事之物,都不惜篇幅、不啬褒扬⑥如王世贞论明代官修方志之流弊曰:“今州邑之荐绅将举笔,而其人非邦君即先故,盖有所不得不避矣。是故古史之得在直,而今志之失在谀也。”(《万历通州志》序)清代方志多属官修,其主持纂修者往往又是本地长官和名望绅士,难免矜夸乡里,虚誉人物。述地理,则必列八景胜迹;列乡贤,常爱及亲朋故友。清中叶方志学家章学诚即指出:“闻近世纂修(方志),往往贿赂公行,请托作传,全无征实。”(《答甄秀才论修志第一书》)。,尽量收录。且每代修志照旧转录,代代相传,以示本地之骄傲。⑦赵德荣:《地方志与传统文化》,《广西地方志》1988年第2期(转引自中国历史网)。
要之,传统方志的“存史育人资政”观与其说是“勤王”,不如说是“卫道”。这种封建志观不仅不利于传统社会的进步,也严重制约了方志学科的健康发展。
为解决学生课外阅读量少,阅读范围窄等问题,教师可定期为学生拟定课外阅读计划,汇编补充阅读资料,推荐电影、纪录片、新闻、演讲等,贴合学生自身兴趣,适应学生心理发展,提升阅读能力。
方志体例主要包括结构、体裁与章法三项内容。方志的结构,指志书各组成部分的构成,即编排形式。方志的体裁,指述、记、志、传、图、表、录等方志内容的表现形式。方志的章法,指志书撰写的一般原则与要求。
从中国方志发展的历史看,传统方志的体例经历了一个从简单到复杂、从不成熟到成熟的过程。①关于早期方志体例,众说纷纭,如“九丘”说、《周官》说、“百国春秋”说、《山海经》说、《禹贡》说、“土地之图”说、《国语》《战国策》说等。其见于《隋书·经籍志》者,则有图经之属、政记之属、人物传之属、风土记之属、古迹之属、谱牒之属、文征之属等。“自宋以后,荟萃以上各体”,始成“方志。”(韩锴、袁新国:《回顾传统方志理论 展望当代修志理念——古代名人论方志对当前修志理念的启迪》,《中国地方志》2012年第9期,第11—18页)。早期方志体例源于河图洛书②就体例而言,“河图洛书”是一种图与书的结合,其图象具体内容涉及到山川位置、疆域分界的地形图。这种图文并举的著述体例成为后世图经地志之滥觞。地方志书从河图洛书这种图文并举之体例萌芽,内容不断增益,体例不断创新,且代代相传。王丹林:《方志体例源于河图洛书考略》,《史志学刊》2018年第6期,第46—54页。,经过秦汉魏晋南北朝至隋唐时期的发展,方志体例又历经了从地记到图经的变化过程。至两宋时期,受《史记》《汉书》的影响,方志体例逐渐定型,具体表现在体式(含结构体式、谋篇体式、撰写体式)、体裁(含纪、表、志、传、论赞、自注、序)、方法(含实录、实地调查、寓论于叙)和文辞风格等方面③韩章训:《谈〈史记〉〈汉书〉对方志体例的影响》,《中国地方志》2015年第3期,第10—16页。,为后世方志编修者广泛采用。元明时期方志的内容和形式更加完善。明代永乐年间两次颁布修志凡例,统一规范方志的编修。清代由于统治阶级的重视和学者的倡导及参与,方志体例不仅因时因地不同而有传有承④清代方志体例大致演变路径:(1)依据朝廷、上司颁布或规定的方志体例。如康熙十一年(1672年),清廷将河南巡抚贾汉复修、沈荃纂的(顺治)《河南通志》颁布于天下,以供地方效仿,内容分为图考、建置沿革、星野、疆域、山川、风俗、城池、河防、封建、户口、田赋、物产、职官、公署、学校、选举、祠祀、陵墓、古迹、帝王、名宦、人物、孝义、烈女、流离、艺文、杂辨等三十门。(2)沿袭本地旧志体例。有清一代,朝廷三修一统志,且严格规定完稿时间,为尽快完成任务,许多地方官只得沿袭本地前修志书体例,拾遗补缺,续写新编。如(宣统)《建德县志》编修者认为“旧县志修于道光五年,体例详备,今谨以其次序逐项添入”,门目、款式一如前志,只是“八景图本系套文,近年修志者多不沿用,特将此图删去。惟择其诗文可存者数篇附于艺文志中,至旧志内每门冠以骈语浮文,今概不录”。(宣统《建德县志》凡例,清宣统三年(1910年)铅印本)(3)博采众长,取法诸体。如光绪四年(1878年)完成的(光绪)《重修安徽通志》。(4)仿效名志体例。方志体例至南宋周应合编纂的(景定)《建康志》(分为图录表志传五类)已经完备,作为一代名志,对后世方志编纂产生了深远影响。(5)创造性的志书体例。如《和州志》《亳州志》就是章学诚对其“三书体(志、掌故、文征)”的理论实践。张安东:《清代方志编纂体例探析——以清代皖志编纂为例》,《大学图书情报学刊》2010年第6期,第84—90页。,还因学派不同而理论纷呈。就篇目结构而言,有平目体、纲目体、纪传体、编年体、三宝体⑤孟子曰:“诸侯有宝三:土地、人民、政事。”历代修志人根据这一思想,探索形成传统方志的一种结构形式,名曰“三宝体”。、两部体、三书体、章节体;就时间断限而言,可分为通纪体和断代体;就篇幅长短而言,可分为繁体和简体;就编纂方法而言,可分为编纂体和著述体。就学派而言,则有“历史说”与“地理说”之争,⑥张安东:《清代方志编纂体例探析——以清代皖志编纂为例》,《大学图书情报学刊》2010年第6期,第84—90页。如戴震(地理沿革观)、洪亮吉(地理沿革观)、章学诚(一方之全史观)、钱大昕(一方之徵信观)等人,就是这一时期不同理论派别的代表。可见,随着时代的发展,方志记载的内容及表达的形式更加丰富,并发生较大的变化。
尽管各派纷呈,但自宋以后,志书体例保持了基本的稳定性和继承性,归纳起来包括:(1)横排门类,纵贯时间。(2)结构完整。包括序、目录、凡例、图片、大事记、概述、正文、附录、跋等部分。(3)选用适宜的体裁。如序、图、跋、记、纪、志、表、考、书簿、传等。(4)确定时间界限(上下限)。(5)明确详略范围。(6)行文书写规则。⑦黄苇等:《方志学》,复旦大学出版社1993年,第300—303页。
要之,方志体例是方志观的结构与骨架,方志观是方志体例的精神与灵魂。传统方志观“维护封建正统”的宗旨决定其内容的选择,内容决定其体例的确定。早期方志除了对“三宝体”的运用,直接反映“孔孟之道”对地方志体例的影响以外,定型成熟以后的地方志,其体例结构已表现出明显的价值取向。以乾隆十年《石城县志》的“经制志”和“人物志”为例。“经制志”下设城池、公署、学校、学田、坛壝、祠庙、寺观、坊表、兵防、街坊、育婴堂、陂泽、桥渡等纲目。这里,有象征君王之道的公署,象征崇贤重教传统的学校、学田,象征精神传承的坛壝、祠庙,象征乡村精神标杆的坊表,象征悯民恤弱之政的育婴堂(养济、普济、漏泽),等等,这些元素放在一起,俨然呈现出一个微型的“价值体系”。“人物志”则下设乡贤、忠臣、孝子、文儒、儒行、武略、友恭、义士、列女、旌善等章节,其价值取向更是一目了然。就此而言,传统方志体例其实就是“为传统价值观所支撑的一种精神性结构。”①刘善泳:《志以载道:传统价值观与古代方志立意》,《中国历代方志整理与研究:第四届中国地方志学术年会论文集》,方志出版社2017年版,第33—40页。
通常一个时代的方志观是对这个时代社会文明及知识体系的大致的系统性概括,是当世之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大致的总体性体现。近代以降,随着西风东渐的深入,传统方志观深受现代知识系统的学科体系影响,乃至学科属性成为现代方志学发展中的关键问题。事实上,自方志产生之日起,方志本身就存在一个跨学科的、全面反映地方情况的学术追求。民国时期,学者们已开始自觉尝试用现代学科观念来判定和改造方志。②张玉、孟庆斌:《方志观的历史演变——兼论方志的学科属性》,《燕山大学学报》2006年第3期,第48—54页。尽管仍有其时代局限性,但已初显与时俱进的巨大勇气。
民国时期的志书无论在义旨、体例、内容还是编纂手法上,都在前人的基础上大大地前进了一步,成为方志发展史上一个承上启下的过渡时期。如为顺应社会变革的潮流,方志类目的现代化首先出现在乡土志中,同时,在晚清的县志中也出现了反映现代社会的新类目,为现代方志体例门类的确立提供了基础与启迪。③许卫平:《略论民国时期方志体例门类的变革创新》,《中国地方志》2002年第6期,第71—73页。
民国时期正处新旧文化交锋融合激烈冲突时期,民国《上海市通志稿》主编柳亚子为践行自己与时俱进的方志观,甚至与国民党当局约法三章:其一,编辑方针和通志馆人事须全权处理,不受外界干扰;其二,志稿必须突破惯例,用语体文(白话文)撰写,并且是系统研究的成果,而不仅仅是材料的堆砌;其三,古今纪年一律使用公元,以我国当时通用的纪年附注在公元之下。约法三章获得国民党元老邵力子的支持后,柳亚子对《上海市通志》的编纂原则、指导思想、体例结构,乃至文字的校勘,都一一阐明规范,且始终坚持贯彻爱国主义和民主立场,并且得到通志馆编纂人员的拥护和社会的认同。④据粟裕的秘书蒯斯曛(原名蒯世勋)回忆:“柳亚子先生亲自看稿、提意见,告诫编写人员要站稳民族立场,要掌握丰富的史料,让历史事实说话,切勿丧失立场,或主观臆断,空发议论。”《民国上海市通志稿》前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11月。
在创新方面,《上海市通志稿》主要表现在:其一是体例方面,在篇目设计上融合了现代学科知识,包括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如“地文”篇下设“气压”“风”“湿气”“日照及云雾”“降水”“天气预报”等。其二是内容方面,突出公共事件,尤重近代社会大事要闻。如“上海外交在甲午之战时代”篇对发生于1883年12月至1885年4月间的“中法战争”的记述极其详实。其三是史料方面,旁征博引、融会贯通。主要参考文献有《中国最近世史》《清季外交史料》及《申报》等,皆为当时最有分量的研究成果及最前沿的新闻资讯。最可贵的是,近代爱国史学家孟世杰所著《中国最近世史》,是最早将“五四运动之价值”、中国共产党成立、李大钊就义、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八一南昌起义及失败、广州起义、成立苏维埃政权等历史大事件载入中国近代史的国统区教科书,大量地引证此书,充分表明编撰者坚定的“爱国主义立场”。而凝结了王氏祖孙三代半个世纪心血的《清季外交史料》,对光绪、宣统两朝各种外交事件有着较为系统的整理,尤重晚清外交最重要环节——约章。大量地引证此书,充分表明编撰者的“家国情怀”与“国际意识”。至于对《申报》等当时各类时新书报的广征博引,则表现了编撰者宏阔的视野及与时俱进的“时代感”。
要之,民国时期方志观中的“民族主义”“爱国主义”“反帝反封建思想”,以及“民主”与“科学”的价值取向,是迥异于传统志观的最突出之处,这一方志观义理不仅贯穿整部民国《上海市通志稿》,甚至深远地影响着现当代中国两岸四地(大陆、台湾及香港澳门)的方志编修。两岸四地同文同种,都非常重视方志文化的继承与弘扬。①田嘉:《在第三届中国地方志学术年会暨两岸四地方志文献学术研讨会上的总结讲话》,《中国地方志》2013年第12期,第5—7页。1949年前后编纂的《台湾省通志稿》就主张:不违我民族文化之立场。②林熊祥:《纂修台湾省通志之方法的讨究》,《文献(专刊)》1949年8月第l卷第1期,转引自吉正芬:《台湾方志编纂简述》,《巴蜀史志》2009年第5期,第4—7页。
历代方志作为一种历史文本,是建构传统价值观的主要载体和平台,其文本的建构与重构同核心价值观的构建传播如影随形。③王耀生:《从历代方志文本的建构与重构看核心价值观构建历史规律及对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历史启示》,《第四届中国地方志学术年会论文集》。从传统的“仁义礼智信”到当代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24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基本都体现了不同时代对中国核心价值观的传承与创新。历代旧志都贯穿了当时的社会价值判断,尤其是人物志,分乡贤、孝友、忠义、节孝、贞烈、流寓、仙释等类目,更是旗帜鲜明地宣扬尊士、崇德、尚义、向善、孝亲的传统价值观。④文坤斗、张静:《地方志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中国地方志》2015年第12期,第4—6页。新时代方志更应当承载和传递有益于人的全面发展和社会科学发展的价值观,对地域文化⑤地域文化由物质、制度和哲学三个层次构成:物质层面包括特定地域人们的语言、饮食、建筑、服饰、器物等;制度层面包括特定地域人们的风俗、礼仪、制度、法律、宗教、艺术等;哲学层面包括特定地域人们的价值取向、审美情趣、群体人格等。这些构成要素相对独立,但在一定程度上又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和中华传统文化进行有所扬弃的传承,使之纳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总体范畴。
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领导人高度重视修志工作⑥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国家领导人毛泽东、周恩来、邓小平等都十分关心和重视修志工作。早在1941年,中共中央发布《关于调查研究的决定》,就明确规定要“收集县志、府志、省志、家谱,加以研究”,把搜集和研究地方志作为了解中国国情和地情的重要途径之一提出来。新中国成立后,在周总理的关怀下,1959年成立了以曾三同志为组长的中国地方志小组,负责推动全国修志工作。,甚至把修志工作放在意识形态战略的高度予以推进。1957年,国务院将地方志工作纳入国家12年哲学社会科学规划纲要(草案)。1958年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地方志小组起草《关于新修方志的几点意见》规定,新修志观:主要是为了反映我国各地人民的革命斗争和与自然作斗争的实际情况。特别着重解放以后人民大众在政治、经济、文化建设上的新成就。借以系统地整理和保存资料,为社会主义建设服务,并达到教育干部和群众的目的。⑦邱新立、王芳:《中国五六十年代地方志的编修始末及成果概述》,《中国地方志》2000年第1期,第55—60页。“文革”期间,地方志编修工作因故中断。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地方志编修重新启动。1985年4月19日,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中国社会科学院关于加强全国地方志编纂工作领导的报告》,明确指出:“开展修志工作,有利于两个文明的建设。”随着文件的颁发,社会主义新方志编修工作正式启动①全国首轮省、市、县三级志书规划编纂六千余部,旨在社情摸底。如1987年启动的上海首轮社会主义新方志编修工作,规划内志书计1.5亿字,系统、详实地梳理了上海有史以来几千年的历史文化,被称为“首次市情大调查”。。2006年国务院《地方志工作条例》颁布施行后,地方志工作进一步走上依法治志的轨道,在为党立言为国存史为民修志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②王伟光:《盛世修志助力中国梦》,《人民日报》2015年9月10日第10版。
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指出“要高度重视修史修志”,李克强总理也屡次强调要“修志问道,以启未来”。2015年由国务院颁布的《全国地方志事业发展规划纲要(2015—2020年)》再次强调,社会主义新方志要“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向,通过编修和开发利用地方志成果,为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提供丰富、优秀的精神文化产品。”显然,无论是1985年提出的“有利于两个文明的建设”,还是2015年提出的“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新时代方志“存史育人资政”观一脉相承的是要做到以辩证唯物主义与历史唯物主义为指导,“为党立言为国存史为民修志”,旨在“维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
首先,编修者须立足中国史学优秀传统,批判、继承、借鉴历史上一切优秀(进步)文化的价值观与方法论,对当代中国社会进行特殊(特色)认知与普遍(普世)关照。既要重点聚焦当代社会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的大发展与大繁荣,也要全景再现当前大浪淘沙、泥沙俱下的大背景、大时代与大环境;既要及时发现生产力的解放过程与发展规律,也要善于总结生产关系的滞后原因与适应规律。其次,须以长时段(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眼界,审视中时段(改革开放)大势,研判短时段(五年规划)事件,忠实于历史重大转折时期的是非曲直与功过得失。在取材、记述、评判上经得住时人论证、后人反思与历史检阅,既要做到政治正确,更要做到历史正确。从而为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提供经验借鉴。
就此而言,克罗齐(新黑格尔主义主要代表)的“当代史”观③1917年,意大利著名文艺批评家、历史学家、哲学家克罗齐提出了一个著名命题,即“一切真历史都是当代史”。克罗齐这句话的重点是强调历史的“现代性”,强调历史对现实的借鉴意义。及法国“年鉴学派”④该学派主要经历四个发展阶段:第一代主张融合地理学、经济学、社会学、心理学、人类学、语言学等各门社会科学甚至自然科学于一体,强调重理论、重解释、重综合;第二代提出关于三种历史时段,即长时段(结构或自然时间)、中时段(局势或社会时间)、短时段(事件或政治时间)的设想;第三代倡导总体史与跨学科合作,强调在历史学基础上统一整个人文科学;第四代则倡导“问题史学”,主张历史研究就是要回答现实提出的各类问题。的“长时段”历史观对当代中国史志学界仍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我们所凸显的史志文献不仅要具有特定年代的存史价值,更要体现普遍历史意义的借鉴意义。尤其是身处“摸着石头过河”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
唐人刘知几《史通》开宗明义:“古往今来,质文递变,诸史之作,不恒厥体。”⑤【唐】刘知几:《史通·外篇·古今正史篇》。“体裁与事势”⑥刘善泳:《史通方志札记(续)》,《广西地方志》2013年第2期,第8—15页。之变通虽是史学之争,但可旁通于方志。今天,地方志之体例安排,对“大要特新”事件在时空纬度里的把握,对负面问题的立场,对史志鉴三者之间辩证关系的理解,以及方志学科建设等方面,颇多相通之处。
当代方志编纂只有批判地借鉴传统方志体例,以现代知识系统重新归类内容,才能塑造全新的社会主义新方志。①张鹏:《论民国方志体例大类目的变革》,《中国地方志》2012年第11期,第50—55页。1980年4月,中国史学代表大会上,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胡乔木正式提出编写地方志的建议,并强调:“要用新的观点,新的材料,新的方法和体例去编写地方志。”1981年7月,胡乔木又向时任中国社会科学院党组书记梅益提出:“新的地方志要比旧志增加科学性和现代性。如各项社会、经济、文教、政法状况和统计,地方大事年表,各项政策、法令、制度,新企业、新事业、新技术、新风尚,各项公共工程和福利的发展变化,人名录,各种图表等。”1984年7月,全国北片十三省市县志稿评议会闭幕式上,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董一博把方志体例概括为:“横分部类,类为一志,横排紧写,以横为主,宜横则横,宜纵则纵,先横后纵,以横统纵。”②唐志敬:《方志的体例和篇目》,《广西地方志》1986年第3期。1985年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印发的《新编地方志工作暂行规定》规定,新方志的体例包括类型和名称、年代断限、体裁、框架和篇目、大事记、立传人物、文体、资料、字数、版式10项。2008年,中国地方志指导小组印发《地方志书质量规定》,对体例再次做出新规,包括志体、凡例、名称、体裁、篇目设置和整体布局5项。
方志体例的重点表现形式及主要内容是编目设置(结构)。编目设置又是方志的体例框架和撰写纲要。③李志刚:《关于地方志编目设置规范的理解和体会》,2015新方志论坛发言稿。我国现存和续修的地方志卷帙浩繁,无论是内容还是篇目设置都十分丰富,其中可资借鉴的要素形式主要有以下10类④雷坚:地方志的性质与功能,参见广西地情网。:
框架结构 记述要素自然地理类 如地形地貌、地质、山川河流、湖、海、天文、气候等史料。自然资源类 如矿藏资源、动植物资源、水资源、土地资源、土特产资源、旅游资源等史料。自然灾害类 如水旱、风虫、雷电、地震、泥石流等灾情,防灾抗灾措施,防灾救灾实绩等史料。行政区划类 如省、府、州、厅、市、县、旗、盟的建置沿革,疆域、治所等史料。经济类 如田赋、徭役、物价、财政、税收、货币、手工业生产、工农业生产、商业、交通、邮电等史料。生产技术类 如地方传统技艺、工艺流程、工农业生产技术等史料。政治类 如历代农民起义、反饥饿反压迫斗争、反对外来侵略斗争、无产阶级革命斗争、职官制度、兵防制度、政党、政府、军事、界务、外交等史料。文化类 如文学、艺术、文物、古迹、科研、教育、卫生、出版、体育等史料。社会类 如民族、民俗、语言、宗教、人民生活等史料。人物类 如廉吏、英烈、爱国将领、文学家、艺术家、科学家、能工巧匠、贪官、酷吏等史料。
显然,地方志的编纂形式,每次体裁、结构和表述手法的变化,都是为了更加适应反映社会内容的需要。⑤梅森:《专题:方志编纂新的体例形式》,《广西地方志》2000年第5期,第9—11页。当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以这一指导思想,致力解决“包括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总目标、总任务、总体布局、战略布局和发展方向、发展方式、发展动力、战略步骤、外部条件、政治保证等基本问题”,并且要根据新的实践对经济、政治、法治、科技、文化、教育、民生、民族、宗教、社会、生态文明、国家安全、国防和军队、“一国两制”和祖国统一、统一战线、外交、党的建设等各方面作出理论分析和政策指导,以利于更好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①2017年10月18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报告》。这正是新时代方志体例理应重点关注的时代特征与内容特色。
要之,新时代方志体例应充分重视地域文化从社会意识形态到生产生活的全面反映②文坤斗、张静:《地方志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中国地方志》2015年第12期,第4—6页。,在结构、体裁和章法上,注重逻辑自洽性和实践合理性,突出志书的地域文化性、思想先进性和社会服务性,③毛运海:《当代地方志书编纂体例研究》,《襄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5年第3期,第58—61页。切实承担起“为党立言为国存史为民修志”的时代重任,更好地“维护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显然,“为党立言”的重要内容就是记述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理论、制度、文化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的功过得失,评判的主要标准应该以是否真正有益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表述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现代化国家建设目标,并且是否可以“资政”;“为国存史”的主要内容就是记述好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统战、外交、党建、生态等社会各行各业、各条战线工作,评判的主要标准应该以是否有益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表述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美好社会构建,并且是否保存了大量“信史”;“为民修志”的主要内容就是记述好社会各阶层人士的谋业营生、精神风貌,以及市井民生的文化信仰、衣食住行、婚丧嫁娶等风土人情,评判的主要标准应该以是否真正有益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所表述的“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公民道德建设,并且是否可以“育人”。
现阶段,衡量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量化指标,集中体现为国家的“五年规划”(TheFive-YearPlan,原称五年计划)④五年规划全称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五年规划纲要,是中国国民经济计划的重要部分,属长期计划。主要是对国家重大建设项目、生产力分布和国民经济重要比例关系等作出规划,为国民经济发展远景规定目标和方向。中国从1953年开始制定第一个“五年计划”。从“十一五”起,“五年计划”改为“五年规划”。(除1949年10月到1952年底为中国国民经济恢复时期和1963年至1965年为国民经济调整时期外)。回顾五年计划(规划)的历史,不仅能描绘建国以来经济发展的大体脉络,也能从中探索中国经济发展的规律,通过对比与检视过去,可以从历史的发展中获得宝贵的经验,从而指导未来的经济发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16项指标⑤如“十一五”期间强调的科学发展观的“五个统筹”“六项原则”,全面建设小康社会16项指标体系包括经济方面4项指标,社会方面7项指标,环境方面3项指标,制度方面2项指标。、和谐社会“民主法治、公平正义、诚信友爱、充满活力、安定有序、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六大维度⑥参见十六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及“十八大”以来强调的“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⑦“我们的人民热爱生活,期盼有更好的教育、更稳定的工作、更满意的收入、更可靠的社会保障、更高水平的医疗卫生服务、更舒适的居住条件、更优美的环境,期盼孩子们能成长得更好、工作得更好、生活得更好。”选自《十八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中央文献出版社2014年版,第70页。,等等。因此,新时代方志体例须能够基本满足:在充分保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各个历史发展阶段主要史料的同时,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点关照不同时期党和国家大政方针的落实、实践与完成情况,自然呈现其阶段性成果、差距与不足。让资料本身在当代框架中,在历时性回溯与共时性对比之中,在长时段建构与跨学科整合之中,在“史家法度”⑧唐爱明:《章学诚“文人不可与修志”的内在逻辑》,《中国文学研究》2016年第4期,第49—53页。与“文人情怀”中,凸显其“述而可作”性。
唯如此,新时代志书才能切实做到有中国特色、时代特征与地方特点,“有利于两个文明的建设”“存真求实……全面、客观地记述本行政区域自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历史与现状”⑨参见2006年5月18日国务院颁布的《地方志工作条例》第6条。“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道路”,助力“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从而不仅能让治国理政者“可以从中把握很多带有规律性的东西”(习近平),也能够为普通百姓传承记忆,留住乡愁。方可谓“存史、育人、资政”“修志问道,以启未来”(李克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