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 胜,刘晓燕,韩宗伟,丁国胜
(湖南大学 建筑学院,湖南 长沙 410082)
农村底子薄、农业基础差、城乡差距大的现状[1],加之城镇化的发展,使得乡村资源要素不断向城市转移。产业发展缺乏建设用地;农村宅基地分布零散,因此分散化家庭作坊式的小微轻加工企业,是在现有体制下的一种合理化存在。正因此,导致产业分布碎片化,使环境污染治理成本增加,生产效率降低。所以,乡村规划设计应将视野放至整个宏观区位,结合产业发展,根据乡村生产、生活实际布置空间[2]。
相较于城市规划,我国的乡村规划体系仍处于探索阶段,尤其针对其产居空间的建设仍缺乏有效的策略,村落的空间发展过程的本质是无中控系统的、“自下而上”的自组织过程[3]。但是近年来,村落的“空间—经济—社会”三重结构均在不同程度地发生重构[4]。桂华、贺雪峰[5]从“村庄社会结构”提出团结型、分裂型和分散型三种村庄理想类型;耿虹[6]则基于微小产居单元的概念将其分为分离式、混合式、聚合式三类。仲利强[7]等认为乡村形态的演化需要内外驱动力间的互动和乡村人的空间需求与自然环境、行为模式、文化传统之间的最优均衡关系。
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乡村产业的多样化和适度规模化也逐渐成为应当多样市场需求的重要手段,尤其是我国东、中部地区应该更加重视相关多样化发展策略[8]。近郊型乡村与城市之间具有较强的联动关系,有利于利用双向资源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扩大乡村产业营销渠道,促进乡村经济发展;通过构建产业合作组团,促进农村产业整合,增强农产品竞争力,增加农民收入,实现城乡一体化及乡村振兴[9],使乡村能够吸引人留住人,重塑乡村活力。因此,通过乡村产居空间耦合模式的建构可以更高效地利用土地,促进产业多样化发展,形成适度规模化产业经济,打开市场面,是当前乡村规划研究的重点。
近郊型乡村是靠近城市,在社会经济等方面与城市联系紧密,并有便捷的交通,城市与乡村空间景观共存的区域[10]。该类乡村既有独特的田园风光和山水资源,也便于获得城市的资金支持和客源市场,使其产业可以对接多元需求,扩大销售市场面,将优势资源转化为强吸引元,形成图1中城乡二元支撑下的乡村产居耦合发展模式。
近郊型乡村在区位上靠近城镇,产品可便捷地输向城市。据相关研究,我国大中城市中心100km以内的地区是乡村旅游地的密集分布区[11]。因此,近郊型乡村有条件发展区别于传统单一农业经济为主的复合经营模式,突破传统乡村偏远化、封闭化、内销化的壁垒,建立表1多元需求响应下的复合产业链,实现“多元主体+多样需求+广泛市场”的联动反馈合作经营模式;通过其产居空间的耦合,实现多元主体与多样需求的匹配,破解乡村产业碎片化的困境。
图1 近郊乡村产居耦合支撑体系分析
表1 城乡供需关系对应分析
我国农村粗放利用土地的情况很普遍,土地集约利用程度偏低,建设用地尤为明显[12],但近郊型乡村为更好地利用城市资源,向优势区位靠拢,已逐渐演化出聚集性、有规划、有方向的空间布局和发展趋势,对进行乡村产居空间重塑提供了优良基础。
乡村产居空间是指以乡村行政或自然边界为限定,其边界空间内以生产、生活为主要目的而进行建设开发的用地,因乡村独立农户为主的经营习惯和分散独立居住的聚居特征,乡村产居空间布局呈现天然的互相影响、互相促进和此消彼长的关系。近郊型乡村产居空间耦合是利用其区位优势、资源禀赋,结合其社会组织特征、空间开发潜力,建构“N+X”混合土地利用和“1+X”建筑单元重构基础上的产居空间布局,实现积极主动的乡村发展管控与建设优化。
此外,产居单元的规划,应根据产业需求、劳作便利性、环保需求等,以从业人员最大出行距离为上限,以主导产业为核心将产居空间进行用地耦合布局,实现乡村生态优美、生活便利、生产高效的发展目标。
1.近郊型乡村产居空间耦合布局类型
乡村产居空间耦合布局方式是由众多影响因素共同作用,如表2分析,近郊型区位优势明显,而地形、村庄规模、社会组织关系、资源禀赋、投资开发等对村庄产居布局影响较大,也对乡村产居耦合提出了不同的要求。其中,地形、村庄规划、资源禀赋是其本体属性要素,社会组织关系是其内核,投资开发为外在主导条件,而乡村产居空间布局规划主要是通过用地及各类设施的完善配套,以此重塑或维护社会关系。因此,本文主要从产居用地布局及公共服务设施配套层面,探究丘陵地区产居空间优化路径。
(1)现状乡村产居格局规划类型及特点
乡村空间规划重点是生产、生活用地的配置。从当前我国近郊型乡村产居空间建设实际来看,其产居耦合模式主要包括:受地形条件限制,形成的分散布局的模式,多见于山地地区;受宗族或产业影响下形成的组团布局模式,多见于丘陵地区;集中布局下形成的产居分离模式,多见于平原地区。在此现状条件基础上,形成了具有表3所示不同优缺点的三种开发建设模式:
第一类:保留为主的微整治规划模式。该模式受限于原有的土地利用方式,难以突破现有用地的制约;
第二类:局部调整的微更新规划模式。该模式通过相对集中的产业和居住形成组团式布局,保护一定的乡村肌理和社会组织结构;
第三类:全面整合的强改造规划模式。该模式以产居分别集中布局为主,丘陵和山地地区需高强度用地改造,容易破坏乡村肌理。
(2)不同产居格局下公共服务设施配置需求
乡村公共服务设施存在数量缺失和匮乏、功能老化与落后、建设混乱和组织不协调等问题[13]。不同的产居空间布局在出行成本、设施利用方式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微整治规划模式,设施配置需重点考虑服务半径,分级分组团配置;微更新规划模式,以组团为主进行分级配置;强改造规划模式,设施配置集约,需考虑生产生活空间的不同公共服务设施需求。结合《湖南省村庄规划编制导则》乡村公共服务设施配置标准,根据村庄建设需求,提出表4所示公共服务设施级配标准。
表2 近郊型乡村产居空间布局的影响因素分析
2.产居空间耦合布局优化
(1)“N+X”的复合用地布局
近郊型乡村功能不仅服务于乡村本身,并且“具备成为城市后花园的优势,也具有向城市转型的条件”[14],乡村产业的“N”种可能性和多元化有助于其对接城镇“X”种不同需求,进而更好地提升乡村的价值,促进其产业经济高效增长。其反应在土地利用规划中,则需要根据各用地功能及产业互融的可能性,增大混合用地的比例(如表5所示),居住用地可以调整为“居住+休闲+商业”;农业调整为“耕作+休闲文旅+农鱼农畜混合”;林业调整为“观赏+休闲+副业+畜牧”。通过两种或以上的功能复合用地,提高土地综合利用效率,形成多元产业应对多样需求的“N+X”布局。
(2)“1+X”的建筑空间重构
乡村住宅以2~3层为主,布局上分为沿主要道路区域和内部区域,其中沿主要道路的住宅可发展对外产业,成为村庄形象展示的重要窗口;内部区域因私密性好,可布局加工养殖业、民宿等。
产居耦合即利用该特征,将从事相似产业的农户集中为一个基本单元,依托住宅发展多元化产业,形成图2所示的“1+X”空间格局。其中,沿街利用建筑退让或院落空间,发挥马路经济效应,打造产品展示和休闲活动区;住宅采用“下店上居”模式,1~2层由投资者统一经营,融入电商、文创、餐饮、娱乐等功能;二层及以上由村民自营或居住;后院开辟为小菜园、小果园、小花园等,满足基本生活需求和供游客体验农耕生活。
表3 不同产居格局规划类型优缺点对比
图2 乡村居住单元产居融合规划图
1.空间呈带状碎片化布局,产业规模化效益差
湖南省地形以丘陵地貌为主,乡村空间布局多(如图3所示)以主要道路为轴,居住空间沿道路布局于相对靠近山体或地形条件较差的地区,以将相对平坦的用地作为耕作产业用地,如湖南衡阳市角山村、益阳市碧云峰村均呈现出沿主要道路布局的带状空间形态。此布局下,村庄用地及居民点碎片化明显,尤其是外出务工村民的宅基地、农用地荒废,留村居民新居与老房屋共存,使得村内人均居住空间持续扩大[6],农林用地不断减少。同时受居民点布局和农户独立经营影响,产业用地分散,并且农民集生产、运输、销售为一体的自产自销模式,使销售规模小、途径单一,经济效益较弱。
图3 以湖南省碧云峰村为例抽象化丘陵乡村空间布局
2.产居空间保护意愿高,需产居一体化发展
乡村居民为谋求自身发展,往往已经初步建立起特色产业业态,粗放的单一产业打造和村庄整治易破坏已经建构起的产业基础。如碧云峰村,村内目前已拥有较大影响力的小型养殖场、工厂有5家左右,其筷子厂销往湖南、广西、新疆等地;养殖场是周边乡镇猪肉供应的来源之一。因此,产居空间规划需要考虑低影响开发建设的需求,保护能够扩大的产业,尽可能满足不同村民发展的期望,而不应一刀切地搞乡村旅游,降低了村民产业发展的热情。
3.新兴产业空间需求大,亟待进行格局更新
农业是乡村传统的主导产业,类型单一,传统乡村产居空间格局也主要呈现出农业与居住分割或交叉式布局。乡村振兴的政策激励使得多数村庄谋求通过产业结构调整和发展乡村旅游等方式激活地区经济,而随着新兴产业如休闲旅游、现代农业、乡村养老等逐渐进入乡村,带来大量就业的同时,也促进了人口与消费的聚集[15],例如碧云峰村在上位规划中定位为5A级旅游景区、国家级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点的山水田园综合体[16]。因此,乡村产居格局重构成为促进乡村产业转型,实现乡村振兴的关键。
表4 近郊型乡村产居空间公共服务设施配置分析
表5 产居耦合的“N+X”复合用地规划利用方式分析
4.自然村为主要建设单元,拆迁并村阻力较大
现行的行政村界线规模往往是几个自然村的结合,在远郊地区,或交通不便地区,拆迁并村成为解决乡村问题的手段之一,但对近郊乡村而言,根据实地调研发现,拆迁并村的建设模式并不适用,主要有以下原因:一是行政村区位优势使自然村间交通均好性较强,不存在交通弱势;二是社会组织催生村民留居原地意愿强烈,部分近郊村民甚至不愿意进城居住;三是丘陵地形限制了拆迁并村的施行,难以在一个行政村内划出足够所有自然村合并居住的用地;四是拆迁并村不利于发挥近郊乡村优势,容易造成乡村风貌的瓦解,使其过度城镇化。因此,本文在进行产居空间探讨时选取益阳市碧云峰(总面积0.75平方公里)自然村为例,探究近郊型行政村下自然村组团的产居空间耦合布局方式。
为探究微整治、微更新、强改造三种规划类型在丘陵地区近郊型乡村的适应性,本文以土地利用规划确定的总量为建设用地上限;以上位规划确定的旅游服务业为主要新兴产业,探究一个自然村在三种不同规划模式下的产居空间耦合优缺点。其中,“1+X”空间重构主要在靠近道路红线35米范围内进行(现状居民建筑尺度下两排建筑空间)。根据用地功能及产业需求对各用地进行不同比例的“N+X”复合。
1.方案一:微整治规划模式下的产居耦合
以现状用地为基底,仅搬迁重塑部分交通不便的居民居住空间。结合现状重点产业,实行产业分类集中、居住单元“1+X”改造,使产居空间相融合,形成图4产业依托居住、居住结合产业的共生模式。其中,产业规划保留现状农业用地,并由部分农户统一承包经营。加工业、养殖业、林业等进行用地整合,实现规模化经营。设施配套以保障生产生活为原则,如图5所示结合服务半径、服务内容、宗族文化特征进行配置,保障所有居民能享受到更完善的公共服务。
图5 碧云峰村方案一公共服务设施配套
2.方案二:微更新规划模式下的产居耦合
该模式依赖于村民现状从事并有强烈意愿持续下去的产业为基础,以产业点为核心,整合产居用地,形成依托不同产业的组团式布局。在碧云峰村主要以图6所示农旅综合服务组团、农副产品加工展销组团、农旅体验休闲组团为主导,农业加工种植、文创电商娱乐、休闲旅游体验等多样产业共融发展。组团作用力较强,设施配置差异化较大。公共服务设施如图7所示以组团为基础单元,村庄级主要满足对外服务和交流需求。
图6 碧云峰村土地利用规划方案二
图7 碧云峰村方案二公共服务设施配套
3.方案三:强改造规划模式下的产居耦合
产、居片区各自独立集中,形成产居分离的空间特征。居住空间重组到依托交通核心的集中用地中,并融入第三产业;第二产业主导的空间远离居住单元在交通可达性较好的地段聚集。例如,受地形限制的碧云峰村,居住采取两大区域集中的形式,产业以休闲农业和观光旅游为核心,结合养殖、加工等布局于中心,形成图8所示“一轴三片”的产居空间格局。该规划布局可以促进公共服务设施的共享(如图9所示),在居住组团较为密集,生产组团的分布相对简单。产业类基础设施和生活服务类基础设施分布在不同的产居空间内。
4. 方案比较
首先,现有产居格局是乡村长期建设实践下利用自然、适应环境所形成的。此外,在长期迁徙和演变过程中,乡村形成了依托于产居格局的独特宗族文化和邻里关系。乡村规划的意义在尊重村民现有生产生活的基础上进行优化[17],进而实现生产美、生活美、生态美的美丽乡村建设。
图8 碧云峰村土地利用规划方案三
图9 碧云峰村方案三公共服务设施配套
基于此,三种规划类型下的产居耦合,如表6~表7所示,土地利用效率方面,微整治模式用地效率最高,但过于依赖现状,用地后期发展易受到制约;微更新模式适应各组团不同产业的发展需求,可进行较大程度用地复合改造;强改造模式将造成产居分割,复合用地多集中于居住片区,产业用地将出现配套不足等问题。
社会组织方面,微整治模式完全延续传统村民社会组织;微更新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延续原有社会组织结构,保护了传统的宗族和邻里关系;强改造模式则对乡村社会组织进行全面重构,重塑了村庄邻里关系。
建设潜力方面,微整治模式难以改变碎片化格局,后期仍会造成用地浪费;微更新模式适应丘陵地形,依托原有肌理进行组团化重构,整合闲置用地;强改造模式用地改造成本较大,难以适应丘陵地区现状。
由此可见,从村庄长期发展建设需求来看,微更新模式更能适应丘陵地区地形条件,实现用地集约和设施高效利用,并保留村民具有优势的产业项目,实现多方利益协调,并有利于实现传统社会组织观念的保护。
表6 不同方案用地平衡表对比
表7 不同方案土地利用效率对比
乡村生活空间是村民寄托精神依赖及追求现代生活的复合体现[18],产业空间则保证了村民的经济收入。城市近郊型乡村因其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和资源禀赋,使其获得了较好的发展基础,有利于突破原有碎片化发展的桎梏,在休闲农业、文旅体验等方面获得长足进步。为此,本文通过对比不同规划类型下自然村产居耦合关系在碧云峰村实践认为,微更新模式的产居耦合更适应丘陵地区的近郊型乡村建设需求,并能够促进经济产业的规模化、立体化、多样化、持续化发展,实现原有产业和新兴产业的共存,同时可以保护传统村庄肌理及社会组织;微更新模式的产居耦合可以有效提升乡村土地利用效率,实现土地价值高效运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