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献给艾米丽的玫瑰》描写了艾米丽的悲剧命运。本文通过对艾米丽的创伤症状进行解读,着重表现了艾米丽在父亲的强权和传统老南方的社会缝间中苦苦挣扎,而呈现孤独疏离的创伤症状。由于艾米丽处于冷漠无情的社会环境而无法建立安全感,最终自我救赎失败。
关键词:艾米丽;创伤症状;救赎;失败
作者简介:李幸(1989.10-),女,黔南民族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7--02
威廉·福克纳是著名的美国作家,也是195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作为现代意识流小说的代表,福克纳的作品剧情侵染着人物的复杂心理变化和细腻的感情描写。福克纳所创造的“约克纳帕塔法”世系小说享誉世界,其对美国南方的描写,“不是只将南方作为独特的历史区域进行肤浅的记录,而是深刻地剖析普遍存在的人生窘境”。[1]29《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被认为是福克纳最出名的一部短篇小说。他运用哥特式的写作手法,将小说情节描写得怪异、恐怖,给艾米丽的命运增添了浓重的悲剧色彩。
外国学者对该小说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女性主义、叙事策略,语言风格等方面。Ratna Asmarani指出,艾米丽的悲剧性在于当时的社会环境没有给予她机会去自由地发展自己的个性。[2]23相比之下,中国学者主要从女性主义、神话原型、存在主义等角度分析艾米丽的悲剧性。笔者认为,艾米丽处在式微的旧南方制度控制下,以及受到父权制度的压制,呈现了极度孤独和与社会疏离等一系列创伤症状,最终只有选择死亡来逃离这个悲剧人生。
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导论》中对创伤下了完整的定义:“如果在短暂的时期内,某个经验使心灵受到极其高度的刺激,致使不能用正常的方法去适应,从而使其有效能力的分配受到永久的扰乱,我们便称这种经验为创伤”。[4]朱迪斯·赫尔曼在《创伤与复原》中对心理创伤的内涵有清晰的定义:“受害者在压倒性的力量下陷于无助,从而形成一种强烈恐惧、失控和毁灭威胁的感觉。这种压倒性的力量,可以是地震、台风这类的天灾,也可能是战争、性侵害等暴行。创伤受害者所承受的,除了直接伤害,社会往往也是另一种压力的来源”。[7]而面对突如其来的创伤,个人通常会感到麻木、害怕、脆弱、孤独。本文通过分析艾米丽的创伤症状,试图挖掘其遭受创伤以及创伤救赎失败的原因。
一、艾米丽的创伤症状
朱迪斯·赫尔曼提出创伤后应激反应可归纳为三个主要类别:过度警觉,记忆侵扰,禁闭畏缩。[4]《精神病学通论》一书所述,所有心理创伤的共通处,是一种“极度恐惧、无助、失去掌控力和面临毁灭威胁”的感觉。[2]多米尼克·拉卡普罗认为“结构性创伤通常指超越历史的失落,比如和母亲分离,进入语言象征系统、不能完全融入一个集体等”。[5]
小说中的艾米丽处处显示出她与人们的疏离感。作为南方贵族的代表,艾米丽活在束缚和禁锢中。艾米丽的存在被赋予了闪耀的光环,是旧南方制度和文化的象征。带着耀眼的光环,艾米丽无法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因此她只能放弃自我,成为性格孤僻怪异的老处女。艾米丽被边缘化了。生活在这个小镇上,她处处格格不入。
当镇长给她发函,要来她家商议纳税事宜,她并没有认真回应,而是简单敷衍地拒绝了。艾米丽这么多年也没跟镇上的人交往。接着,当代表团与艾米丽交流时,她没说几句话就将代表团成员赶出门外。处处显示出她与整个社会深深的疏离感。
面对父亲去世这一突然的创伤事件,艾米丽陷入孤寂苦闷中。家里在亚拉巴马州的亲戚也因为房产问题闹翻了,最后也没有参加葬礼,这让艾米丽更加孤立无援。当人们去看望艾米丽时,她“依旧和往常一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6]2她整个人已经处于麻木的状态。当被告知父亲的尸体必须被埋葬时,她深知最后一棵稻草也不在了,最后只有彻底的崩溃。
父亲去世后,艾米丽遇到霍默·巴伦,这让可怜的艾米丽重新点燃希望。他们轻车出游,相约聚会。但没想到巴伦是一个不想被婚姻束缚的浪子,这让艾米丽再次遭遇创伤,从而陷入孤独苦寂中。艾米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顾一切追求的爱情,都头来竟是一场梦。因此,她买下砒霜,结束了爱人的生命。巴伦死后,艾米丽家的前门“再也没打开过,只有她四十开外时,大约有六七年时间前门开过”。[6]5艾米丽在败落的家里与巴伦的腐尸为伴,茕茕孑立地度过了几十年。
二、艾米丽的创伤成因
艾米丽在遭受了严重的精神创伤之后最后选择以悲剧收尾。而造成其创伤的原因主要来源于艾米丽父亲对她的绝对控制以及当时没落的南方腐朽的社會环境。
男权盛行的社会,女性注定沦为男性的附属品。“在父权社会中,女性一直被教导的是接受男性世界的权威、法律和宗教。此外,在这个社会中,任何涉及家庭关系的法律和习俗都以男性的观点为准绳。”[7]68所以,在男性统治的社会里,女性只作为弱势群体而存在。因此女性被迫接受男性的统治,自此以后女性慢慢地没有了自我,甘愿地作男性的附属品,最终导致女性大都以悲剧结尾。小说中的艾米丽所遭受的精神创伤一部分就是受到父亲强权的绝对控制。父亲对艾米丽严加管教,赶走了她所有的追求者,这压抑了艾米丽对爱情的欲望,禁锢了艾米丽的灵魂,使其不能和他人正常交流。渐渐地对这个社会产生疏离感。父亲去世后,艾米丽遇到了巴伦,本以为长期被压抑的爱情欲望得以释放,不曾想巴伦只是一个不想结婚的浪子。他摧毁了艾米丽对爱情和生活的最后一丝期待,最后亲手将她推入悲剧的深渊。巴伦没有给艾米丽带来幸福,带来的是无尽的创伤,让此后的艾米丽像幽灵般没有灵魂的生活着。处在男权社会中,艾米丽无法塑造完整的自我,呈现出孤僻、麻木和疏离的创伤症状。
小说处于南北战争之后的时代。南方的种植园经济由于受到北方的工业化的不断冲击而一蹶不振;奴隶制的解散,使南方贵族权势逐渐衰弱。艾米丽的家族属于战后南方没落的贵族,但他的父亲始终不愿意接受新兴事物,仍苦苦地守着家族和南方腐朽的社会制度。南方的战败也给她父亲带来了巨大的创伤。王欣指出“见证过程证实了创伤经历对于倾听者,尤其处于统一集体中的成员来说有极大的影响。这种情况在家庭中尤为明显”。[5]76在经历南方贵族的没落之后,她的父亲始终不肯承认老南方贵族传统的式微,并将所有的希望加之于家族最后一任继承者--艾米丽身上。事实上,艾米丽见证了父亲的创伤,由此形成了集体记忆。创伤记忆不会消失,只会不知不觉的影响人们的意识。所以,父亲对艾米丽南方贵族形象的塑造,让她从小就被贴上了“南方贵族”的标签。她给人们的印象始终是“高贵傲然,临危不惧,性格倔强,镇定自如,怪癖乖张”。[6]6这样的标签也将艾米丽套上了沉重的枷锁,也让她困在南方腐朽的社会制度的牢笼里。即使父亲去世之后,由于见证了父亲的创伤,所以这样的创伤经历成为了艾米丽自我认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艾米丽也依然保持着以前南方贵族的那一套处事的传统。她依然拒绝纳税,拒绝交流。这些举动都展示了南方战败之后没落贵族所遭受的创伤。
三、艾米丽的创伤救赎
治愈创伤不是要将创伤经历和创伤记忆封鎖起来、一概抹去或者是一味地规避。反而在回顾创伤中重新认识自己,重塑自我。朱迪斯·赫尔曼曾在《创伤与复原》中提出了创伤可以通过建立安全感;回顾和哀悼;重建与正常生活的联系来复原。[4]心理创伤夺走了受害者的力量和主控的感觉,复原的指导原则在于恢复其力量和主导权。艾米丽在父亲的强权控制下而失去自我。而且,他赶走了一切艾米丽的追求者。父亲的绝对权威压抑了艾米丽的欲望,阻断了艾米丽和他人建立社交关系的路,让艾米丽终日处于孤独中。所以,处于父权社会的绝对权威之下的艾米丽,注定是无法完成自我救赎的。
复原的首要任务是建立创伤患者的安全。安全的建立需要建立对环境的掌控,包括建立安全的生活环境,由于无人可独立建立一个安全的环境,因此发展患者的安全必须依赖社群的支持。[4]因此,社会的冷漠也让艾米丽的救赎之路困难重重。从小说中可知,小镇上的人们对于艾米丽一家都处于观望和冷嘲热讽的态度。虽然艾米丽的父亲去世让她摆脱了父亲的控制,但是,镇上的居民们的道德枷锁控制却是让艾米丽走向悲剧的推手。南北战争结束后的南方,人们仍然恪守着那传统、腐朽和严格的社会等级制度和文化,小镇居民是一群“扼杀艾米丽的制度和文化的残忍帮凶”。[1]31
父亲去世后,小镇居民不仅没有安慰艾米丽,反而有一丝喜悦,因为“他们终于可以向她表达怜悯之情了”。[6]2和巴伦在一起后,人们没有为她感到喜悦,反而说“可怜的艾米丽,她的亲属应到这来一下”。[6]3或者是说艾米丽堕落了。虽然艾米丽冲破传统的枷锁不顾一切地选择和巴伦在一起,但在人们变态的监视之下,艾米丽最终走向崩溃。这一群人的冷漠无情让艾米丽无法建立安全感,只能选择孤独地面对一切,创伤是无法治愈的。最终成为一支凋零的玫瑰。
四、结语
《献给艾米丽的玫瑰》通过对艾米丽的创伤症状描写,将南北战争之后,旧南方传统、腐朽和残暴社会制度和文化对个体造成的创伤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作为老南方贵族的代表,由于困在父亲的强权和腐朽的南方传统制度文化的夹缝中,艾米丽呈现出孤僻、疏离的创伤症状;此外,艾米丽无法在冷漠无情的社会中建立安全感而掉入无尽的痛苦深渊中,最终只能与爱人的腐尸为伴,孤独终老。艾米丽所遭受的创伤也暴露了南北战争之后,处于腐朽的文化制度下的老南方人们的创伤,由此希望人们只有正视自己的创伤经历,才能更好地紧随历史的步伐而不被堙没。
参考文献:
[1]韩明真.从神话原型批评解析《纪念艾米丽的一朵玫瑰》[J].菏泽学院学报,2018(4):29-31.
[2]Ratna Asmarani. The Stunted Identity of Emily Grierson in A Rose for Emily by William Faulkner[J]. Culturalistics: Journal of Cultural, Literary, and Liguistic Studies. 2017(1):23-30.
[3]Sigmund Freud. Introductory Lectures on Psycho-Analysis[M]. London:Vintage, 1917.
[4]朱迪斯·赫尔曼. 创伤与复原[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 2015.
[5]王 欣. 文学中的创伤心理和创伤记忆研究[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11):145-150.
[6](美)威廉·福(著), 刘洋(译).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花[M].南京: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2017.
[7]约瑟芬·多诺万.女权主义的知识分子传统[M].赵育春,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