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使人自由
——日本音乐家坂本龙一

2020-09-19 10:16文|
岭南音乐 2020年4期
关键词:末代皇帝溥仪钢琴

文|

曾经有人说,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喜欢坂本龙一的,一种是不认识坂本龙一的。

坂本龙一,一个传奇的名字,他是世界级音乐家、电影配乐大师,而他的粉丝们则亲切地叫他“教授”。他一直在思索如何用音乐为世界带来一些变化,音乐常常以反战、环保等题材进行创作,用音乐发声。这使得他得到全世界很多人的拥趸和喜爱,并视为精神领袖。

一、日本现代音乐的推动者和革新者

坂本龙一1952年出生于东京,3岁开始学钢琴,14岁那年觉得自己是德彪西转世。后来他曾说:“一生中影响最大的音乐家,一个是巴赫,一个就是德彪西。”

在他的自传《音乐使人自由》一书中,我们得以知晓坂本龙一成长的经历,并窥见20世纪50年代日本的小孩如何学音乐。有一次,幼儿园放假,学校要求学生把发给他们的兔子带回家照料,培养对生命的责任感。9月新学期开始上课时,老师要求全班同学根据照顾动物的感受写一首歌。这给坂本龙一强烈的冲击和体验,小白兔这个物体,与他所作的歌曲原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却相互产生了关联。这正是音乐的神奇之处。

坂本龙一的钢琴老师德山老师看到了他在音乐上的天赋,建议他学作曲,于是他就跟着日本知名的作曲家松本民之助学作曲。1978年,细野晴臣邀请坂本龙一和高桥幸宏,一起组个乐队,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坂本当时刚从东京艺术大学作曲系研究生毕业,高桥幸宏打趣他:“东京艺大研究生哎,妥妥以后的教授。”“教授”的昵称由此而来。

上个世纪70年代,左翼思潮在日本非常流行,左翼思想直接影响了坂本龙一的音乐。在大学时候,他跟一些喜欢音乐的激进分子一边喝酒一边谈着:“我们一起解放被资本主义操控的音乐,让我们仿效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精神,用音乐为劳工服务!”然后他们还批评武满彻居然使用日本乐器。有一天坂本龙一跑去武满彻的音乐会门外发传单,并质问他,你在作品中加入日本元素到底是什么意思。结果武满彻耐心地跟他聊了三十分钟后,他被武彻的人格魅力征服了。

YMO乐队的音乐很快在欧美走红,80年代初的东京街头,随处可以听见YMO乐队前卫、高科技感的音乐。这时候的坂本龙一开始接触许多不同领域的人,看到了一个更复杂的世界,创作的音乐也开始呈现更多元化。1983年,YMO乐队在巅峰时刻解散,坂本龙一单飞,并开始在电影配乐领域大放异彩。

坂本龙一20世纪90年代移居美国后,开始关注战争、饥荒和环保等问题。他一直在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并身体力行。在他1999年创作的歌剧《LIFE》里,蕴藏着很多许多与社会问题、环境问题的讯息。2001年“9·11”恐怖事件发生后他出版了《反战》,2007年他发起森林再造保育计划“More Tree”。

音乐与其他领域的接触,也让坂本龙一的音乐表达更加自由,不管是个人音乐还是电影配乐都佳作不断。

不要对自己说谎,真实地活下去。还有,不要忘记每天都看月亮。

二、为《末代皇帝》电影配乐

对于大部分的中国人来说,坂本龙一给人印象最深的应该是他给意大利著名导演贝托鲁奇的电影《末代皇帝》配乐了。同样,还有他那首最负盛名的《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末代皇帝》是贝托鲁奇导演的代表作之一,1987年上映,描述了清朝最后一位皇帝溥仪的一生。在这部电影中,坂本龙一既是演员,也参与了配乐。坂本龙一饰演了伪满警察的最高头目甘粕正彦。风度翩翩的饰演者坂本龙一在片中皱着眉,寡言却强势地操纵着溥仪。除此之外,他还为这部电影创作了44首曲子。

1986年,《末代皇帝》的拍摄工作从北京展开,然后开拔到大连、长春持续进行,拍摄溥仪“登基”伪满洲国皇帝的时候,贝托鲁奇导演希望这一幕的现场能配上音乐,于是要求坂本龙一即刻创作“登基仪式”的音乐。但是现场什么都没有,没有钢琴,甚至连张纸都没有。贝托鲁奇对他的抱怨很惊讶:“埃尼奥就是这么干活的啊!”后来剧组给坂本龙一找了架严重走音的钢琴,坂本龙一通宵达旦地写出了曲子。

电影杀青半年后,坂本龙一因为工作的关系人在纽约,某一天制片杰里米打电话给他,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句:“龙一,帮《末代皇帝》制作配乐。”他问贝托鲁奇导演希望是什么类型的音乐,导演回答他:“电影的舞台虽然是中国,不过这是一部欧洲电影。故事的时间虽然是从二次大战前开始,一直到战争期间,但这仍是一部现代电影。我要你做出呈现这种感觉的配乐。”

坂本龙一于是在脑中大致描绘了这样一个轮廓:用西洋的管弦乐曲当作基本,然后大量放入中国风的元素,再加入德国表现主义之类的元素,营造出20世纪30年代法西斯主义崛起的感觉。

电影配乐中,坂本龙一赋予被历史变革推动而身不由己的清朝末代皇帝溥仪一首委婉而曲折的哀歌。电影中有一个片段,少年溥仪失去了乳母的时候,他在偌大的紫禁城来回奔跑,嘴里大喊着:“阿嬷在哪?”配乐《Where is Armo》响起,仿佛我们都被吸进历史洪流的漩涡中,跟溥仪一起感受窒息、挣扎、无力……他无法阻止阿嬷的离去,就像他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这时溥仪那句“她不是我的乳母,她是我的蝴蝶”,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坂本龙一非常经典的一首曲子《Rain》同样出自于《末代皇帝》。溥仪的淑妃文绣因为痛恨皇族婚姻,向溥仪提出了离婚。当她奔跑着冲出洋房,把伞抛向雨中,并喊道“我再也用不着它了”。急速下坠的雨滴如同文绣离开时急促的步伐,雨水冲刷了紫禁城的余味。而伴随着此段情节的配乐《Rain》韵律紧凑,节奏有力,将文绣内心渴望自由的呼喊表现得淋漓尽致。

《末代皇帝》上映后获得巨大成功,本片获得1988年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改编剧本、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音响效果、最佳艺术指导、最佳服装设计和最佳原创配乐九项奥斯卡金像奖,法国电影凯撒奖最佳外语片奖。坂本龙一称这个结果对他而言,如同一份意外的礼物。

三、万物皆音乐

2019年12月,纪录片《坂本龙一:终曲》在中国上映,该片由史蒂芬·野村·斯奇博导演,记录了这位音乐家在日本福岛核泄漏、及亲历咽喉癌之后,如何用艺术回应灾难,重新开始创作音乐。片中还剪辑了坂本龙一30年前参与《末代皇帝》等电影,以及40年前作为YMO乐队成员活动的宝贵片段。

《坂本龙一:终曲》从2012年开拍,2017年完成。起初,导演史蒂芬·野村·斯奇博想拍一部演奏会的电影,然而2014年,坂本龙一诊断为罹患癌症,纪录片的方向随之改为传记纪录片,我们也得以了解坂本龙一更多不为人知的经历。

电影的开头是2012年,“311东日本大地震”的翌年,他来到海啸中受灾的宫城县农业高等学校,因为这里有一架层遭遇没顶之灾的钢琴,他好奇被海啸淹没过的钢琴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感觉好像是一架钢琴淹死后留下的遗骸,”他弹完这样说道。

尔后,是在福岛核泄漏事件发生后,坂本龙一穿着防护服在福岛县警戒区域四处拍摄和录音,他为了抗议福岛核电站的重启而加入游行队伍,在临时避难的体育馆内为灾民演奏他的《Merry Christmas,Mr.Lawrence》。

影片中,我们可以看到坂本龙一随时随地都在收集自然的声音。他相信万物有灵,灵也存在万物所发出的每一种声音中。他会在下雨天把塑料桶套在头上去聆听雨滴的滴答声,会走进森林去感受各种小动物的密语,会走进非洲原始部落去领略最原生态的生活氛围。《坂本龙一:终曲》里的一幕,坂本龙一蹲在北极圈的冰原上,小心翼翼把录音设备用绳子吊着往下沉,去收录冰川裂缝下的流水声。“我在把声音钓上来,这是全世界最纯净的声音”,他笑着说。“一般人不会把这些声音当做音乐,但仔细聆听就会发现,这些声音在音律上很有意思,我很想把这些声音融入到自己的音乐里,仿佛乐器和环境音融为一体,我很想听到那种浑然天成的音乐。”他在聆听世界的心跳声。

2017年3月,坂本龙一第一张私人性的实验性专辑《ASYNC》正式发行。这是他时隔八年再次推出专辑,在专辑的内页有这样的文字:“我制作的音乐并不是将所有的音乐都凝聚到同一个节拍上来,而是让各类声音都保持自己固有的频率。”

2020年春节,武汉爆发一场新型肺炎。在病毒蔓延的特殊日子里,坂本龙一特意现身快手与尤伦斯当代艺术中心联合举办的“良樂”线上音乐会,为中国观众带来一场特别的演出。在这场音乐中,观众可以看到他用石头、碎瓦、瓷碗、钵盂、琴弓、吊钹与马林巴槌等物体进行着他氛围化的实验性声音艺术,并用这些声音连通即兴的钢琴与电吉他演奏,先锋又纯净,这与他在专辑《ASYNC》中传递的理念一脉相承。在坂本龙一演出的过程中,镜头特地扫到了标着“中国武汉制造”的吊钹,这一刻音乐的力量跨越了语言与国界。即便你听不懂他的音乐,这一刻“山川异域,日月同天”般的用心令人动容。

作为当代知名度最高的作曲家之一,坂本龙一备受追捧的背后,有他对生命的思索和敬畏,对现实世界与人类社会保持的时刻关注,其中不乏自省、自我否定、怜悯和关怀。音乐令人思考,音乐也令人自由。坂本龙一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不要对自己说谎,真实地活下去。还有,不要忘记每天都看月亮。”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创作出坂本龙一这样的音乐,但我们可以像他一样,热爱生活,珍惜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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