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
(广西中医药大学,广西 南宁 530200)
2016年4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做好新时期教育对外开放工作的若干意见》提出“大力提升教育对外开放水平”,并对“加快留学事业发展,提高留学教育质量”工作进行了重点部署。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则对“创新教育对外开放格局”提出了明确要求。可见,进一步提升国际教育交流合作水平,已经成为教育发展的必然趋势和时代使命。因此,推动来华留学生教育的优化发展,将是新时期加快教育对外开放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自2000年以来,韩国一直是来华留学生教育的最大生源国,其来华留学生数量屡创新高,并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的来华留学生数。《来华留学生简明统计》(2016年)显示①,当前我国的外来留学生达到了442 773人,其中韩国来华留学生为70 540人(占据来华留学生总数的15.9%),超过了整个非洲(61 594人)的来华留学生数,也超出了美洲和大洋洲的来华留学生数之和(44 878人),几乎等同于整个欧洲的来华留学生数(71 319人)。毫无疑问,韩国留学生为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除了韩国以外,与我国近邻的日本、越南、泰国、印度尼西亚、巴基斯坦、哈沙克斯坦、印度等国家,其来华留学生数均具有显著的持续增长。面对这一喜人的趋势,我们不禁要问:是什么因素推动了“韩国现象”或“韩国奇迹”的产生?“韩国现象”对新时期来华留学生教育的加快发展有何启发?如何有效催生更多的“韩国奇迹”?对这些问题加以追问和探究,或许可以为进一步提升教育对外开放水平和加快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带来一些启益。
韩国是较早与中国签订高等教育学历学位互认协议的国家之一。早在1983年,中、韩等多个国家就共同签署了《亚洲和太平洋地区承认高等教育学历、文凭和学位的地区公约书的协议》。这为中韩高等教育合作发展,特别是韩国来华留学生教育的快速发展铺平了政策之路。进入21世纪以后,韩国的来华留学生教育进入了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
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世界各国学生跨境流动的日益频繁,来华留学生教育总体获得了较快发展。在这一趋势下,韩国来华留学生数量增长突飞猛进。从表1可以看出,自2000年以来,韩国来华留学生数量一直呈现总体较大幅度增长的态势,直到2008年后,其学生数才小幅度回落,但一直稳定在六万以上的数量规模。韩国来华留学生数占全球或亚洲来华留学生数的比例虽然呈现总体下降的趋势,但依然占有较大比例。当下,大约每6位来华留学生中就有一位来自韩国,而韩国一国的来华留学生数就占据了整个亚洲来华留学生数的四分之一。此外,更为可贵的是在韩国超大规模的来华留学生中,其学历生所占的比例并不低,尽管随着全球来华留学生数量的大幅度上涨,其学历生占全球来华学历留学生的比例降幅较大,但仍保持在10%以上。
表1 2000―2016年韩国来华留学生总体数量的变化
如果从横向进行多方比较,可以更加直观地看到韩国来华留学生在来华留学生教育中的重要地位。从表2可以看出,从2000年到2007年,韩国的来华留学生数一直远远超出欧洲、美洲、非洲和大洋洲四大洲的来华留学生数之和。当下,韩国来华留学生数的相对优势虽然有所回落,但其数量仍可媲美整个欧洲的来华留学生数,并超过了整个非洲的来华留学生数,也远远超出了美洲和大洋洲的来华留学生数之和。此外,自2000年以来,韩国的来华留学生规模就一直遥居领先地位,其数量大幅领先于第二生源国的来华留学生数。按照这一规模与发展趋势,韩国来华留学生数在将来较长的一段时期内还将保持领先地位。
表2 2000―2016年韩国来华留学生数量的多方比较 人
从学生类型构成来看,当下来华留学生可以分为学历生和非学历生两大类,其中学历生包含专科生、本科生和研究生三个层次;非学历留学生则包括普通进修生、高级进修生和短期留学生三种类型②。从表3的相关统计数据可以发现,近十几年来,全球来华学历留学生所占比例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目前,接近一半的来华留学生为学历教育生。相比之下,韩国来华学历留学生占其总体的比例相对偏小,其发展呈现先逐年上升,在2010年到达顶峰后逐年缓慢回落的态势。当前,韩国的来华学历留学生大概占其来华留学生总体的三分之一。学历留学生对于保持和提升来华留学生的规模和质量具有更为重要意义,而韩国在这方面的表现,相较于全球的平均数而言,尚有较大的可增长空间。
表3 2000―2016年韩国各类来华留学生构成的变化 人
在学历留学生的构成方面,韩国本科层次学历来华留学生占据主体地位,并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当前其所持有的比例数较大幅度的高于全球的相应平均数;但其研究生数占比则显著低于全球的相应平均数。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我国高等教育对韩国高层次学生的吸引力相对不足。在非学历留学教育上,近十几年来,韩国的非学历教育生占留学生总体的比例有所下降,但始终保持在57%以上的较高位,这一比例显著高于全球的相应平均水平。长期以来,韩国来华留学中的普通进修生和短期留学生占其非学历生的主体地位。在普通进修生占总体非学历生的比例上,韩国的比例较大幅度高于全球的平均数;在短期留学生方面,韩国的比例显著低于全球的平均数;而在高级进修生方面,相对于规模较大的非学历生而言,韩国的高级进修生数则显得微乎其微。
为了更好地观察和分析韩国不同类型来华留学生的变化趋势,笔者依据不同类型学生(除专科生和高级进修生外)的统计数据绘制出了其变化趋势图,见图1。
图1 不同类型韩国来华留学生的变化趋势
从图1可以看到,除研究生以外,韩国来华留学生的总体学生数、学历生数、本科生数、非学历生数、普通进修生数以及短期留学生数的变化趋势大致可以分为两大不同阶段。这两个阶段以2007年为分界点,在2007年以前,其不同类型学生数量总体都呈现快速增长的态势;而2007年以后,其呈现有所下滑和小幅度逐步回升的发展态势。总体上,2007年韩国的来华留学生总数突破六万人大关以后,其学生规模增长似乎遇到了瓶颈。韩国的来华留学研究生数虽然在2007年以后仍有所增长,但增幅不大。
为留学生提供一定数量的政府奖学金是当下多数国家发展外来留学生教育的一个重要举措,主要目的是吸引更多的优秀学生前来留学。对于我国这样一个高等教育正处于快速上升期的发展中国家而言,设置留学生奖学金对发展外来留学生教育具有重要促进和调节作用。从表3的相关统计数据可以看出,近十几年来,全球获中国政府奖学金的留学生数占来华留学生总体的比例,呈现出从高到低然后又逐渐上升的发展态势。2016年全球来华留学生获政府奖学金的比例为11.1%,为2000年以来的最高点。相比之下,韩国获中国政府奖学金的来华留学生所占比例显著偏低。虽然2009年以后,韩国的奖学金来华留学生呈现倍数增长,但相比于其大规模的来华留学生,当前其奖学金生所占的比例依然显著偏低,仅不足2%。这个数据说明了最近十年韩国等亚洲周边国家来华留学生的较大幅度增长,并非主要是由中国政府的奖学金激励所引发。
表4 2000―2016年韩国获中国政府奖学金的来华留学生数量变化趋势 人
最近几年,我国政府为发展来华留学生教育投入了较多的经费,获奖学金的来华留学生绝对数也呈现逐年增长的趋势,但是相对于迅速扩张的来华留学生规模而言,奖学金的增长相对不足。此外,从另一侧面分析,随着来华留学生规模的不断扩张以及留学中国吸引力的日益提升,自费留学将成为韩国乃至世界各国学生来华留学的主要途径和方式。
随着我国高等教育总体质量和水平的不断提升,越来越多的高校具备接收外国留学生的资质。当前我国约有三分之一的高校拥有来自世界各国的留学生,可以说来华留学生教育已经遍布全国各个地区的主要高等院校,特别是本科层次的高校。当前韩国的来华留学生虽然数量众多,但在留学区域的分布上却呈现非常显著的非均衡性,其留学生的地域分布具有两大典型特征:一是主要集中于我国教育、经济相对发达且距离韩国相对比较近的北京、上海、天津、江苏等地;二是较多集中于邻近韩国的东北三省和山东省的各大城市。比如韩国驻中国大使馆提供的一些数据表明,2009年北京、上海、天津、江苏、辽宁、吉林和黑龙江的韩国来华留学生数分别为9 443、5 402、2 224、2 021、2 405、2 276和1 336人[1],共计25 107人,占据当年韩国来华留学生总数的39.1%。一些地方的来华留学生统计数据也表明,与东亚国家近邻的东北三省也聚集了大量的韩国来华留学生。比如,2009年辽宁省的来华留学生数为12 827人,其中来自东亚的韩国、日本、蒙古、朝鲜的留学生共6 219人,占其来华留学生的48.4%③,其中,韩国学生所占比例最大。另有一些调查结果表明,韩国来华留学生首选的留学目的地为我国北方的辽宁、吉林、北京和山东北部[2]78。由此可见,韩国来华留学生在留学地的选择上更多的是考虑高等教育和经济相对发达的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等),以及地理位置邻近韩国的地区(比如辽宁、吉林、黑龙江等)。便利的交通、相似的气候、相通的文化、较多的民间往来等因素所形成的地缘优势使东北三省成为韩国来华留学生的重要留学聚集地。而留学生的大量聚集,又会通过各方面的相互影响和联结,进一步吸引更多的本国留学生,从而产生区域“齐聚效应”。除了韩国以外,当前东盟国家来华学生大量聚集于云南、广西等省区的现象,也是留学生教育区域“齐聚效应”的一个有力佐证。
一般而言,人口数量是推动教育规模扩张的一个重要因素。当前,亚洲所具有的人口数量优势使其成为世界留学生教育的主要生源区。然而,来华留学生数量较多的一些亚洲国家并不都是人口大国。相关统计数据表明,当前韩国人口仅为5 000万人左右,排名世界第28位[3],并不具备数量优势。因此,韩国来华留学生教育“独树一帜”快速发展,必然是除人口数量优势之外的多方面因素共同推动的结果。
当前,来华留学生教育的生源大国主要是与我国接壤或紧邻的周边国家。2016年,来华留学生数量排名前十的国家包括韩国、美国、泰国、巴基斯坦、印度、俄罗斯、印度尼西亚、哈萨克斯坦、日本、越南。这10国的来华留学生累计225 124人,占当年来华留学生总数的一半有余。在这10国中,除了美国以外,剩下的9个国家均为我国的邻国,主体为亚洲国家。因此可以认为,地缘优势在发展来华留学生教育中发挥了重要促进作用。王传毅与陈晨通过宏观数据分析发现,留学国与生源国之间的地理距离,对生源国来华读研学生的数量、数量占生源国研究生规模的比例以及占派出学生规模的比例均有显著影响[4],即两者距离越远,其学生数量和比例相对越少,反正亦如此。地缘优势在较大程度上产生于同一大区域内,不同国家之间,在民族、文化与思维等方面所具有的诸多共性。这是发展外来留学生教育的重要助力。此外,更为重要的是邻近的地理位置、相似的气候和便利的交通,为相邻国家之间学生的跨境流动提供了极大的便利性、舒适度和融入感。当前,与改革开放之前相比,我国的交通状况和社会进步具有了巨大飞跃。特别是空运的发达,更是可以大幅度减少中国与周边国家人员跨境流动的经济与时间成本。对于一些与中国接壤国家(比如泰国、越南等)的来华留学生而言,跨境流动与境内流动相比,甚至不会产生显著的时间和经济成本差。地缘优势的存在,使得海外学生在选择留学中国时需要忧虑的因素大幅度减少。
留学教育是一种重要的人力资本投资,更是相对昂贵的一种教育消费。外出留学的费用主要包括学费、生活费和交通费等。留学费用与一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水平、消费水平及学校性质密切关联。从现实分析,韩国相对较高的人均收入以及中国相对较低的留学成本,是吸引韩国学生来华留学的重要因素。相关数据表明,2017年韩国的人均国民收入为29 745美元;根据韩国银行的估计,2018年韩国人均总收入超过3.1万美元,进入发达国家行列[5]。相比之下,2017年,我国的人均国民收入仅为8 690美元。因此。我国所设定的留学生教育收费标准相对比较低。2018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调整优化结构提高教育经费使用效益的意见》,虽然提出了“自费来华留学生学费标准由学校自主确定”的指导意见,但多数高校的收费标准还是以1997年教育部所修订的《自费来华留学收费标准》为主要依据。根据这一标准,每学年,文科类学历生的学费为14 000~26 000元(本科生)、18 000~30 000元(硕士研究生)和22 000~34 000元(博士研究生)。理科和工科类专业则比照文科相应类别学费标准上浮10%~30%;医学、艺术、体育类专业则比照文科相应类别学费标准上浮50%~100%[6]。当前,我国多数高校的收费标准均在此范围内,比如2017―2018学年,清华大学留学生学费的收费标准为26 000元(本科生)、30 000元(硕士生);北京大学的收费标准为26 000元(本科生)、29 000元(硕士生);其他“985”高校的收费标准大多如此,而多数地方院校所收取的学费仅10 000~20 000元[7]。相比之下,去美国读本科,年均学费为271 880元,生活费为81 564~163 128元;去美国读研究生,年均学费为122 346~203 907元,生活费为67 969~135 938元[8]。虽然韩国的人均国民收入比较高,但对于收入较低的普通家庭而言,欧美国家昂贵的留学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而留学中国则会相对“经济实惠”。
受儒家学说等思想的广泛影响,亚洲众多国家的社会民众普遍对教育有高度热情。对多数人而言,教育是他们改变个人和民族命运的最佳途径。对教育的高度重视更是韩国社会的一大特征。韩国人习惯把他们的社会叫做“学历社会”,把他们对教育的热情称作“教育热”,可以说“学历社会”和“教育热”是韩国社会的代名词[9]。为了让子女接受良好的教育,韩国的众多家庭可谓“殚精竭虑”。在社会“教育热”和“低门槛”的双重推动下,韩国高等教育入学率早就突破了80%,实现了高等教育普及化[10]。但是,韩国多数家庭子女并不满足于接受低质量的高等教育。这就导致了公众对优质高等教育的热切渴望与优质高等教育有限供给之间的较大落差,并倒逼韩国家庭努力为其子女寻求出国留学的机会,从而造就了韩国较大规模的海外留学生群体。据统计,2016年韩国海外留学生人数高达223 908人[11]。此外,与欧美国家开放多元的教育理念不同,韩国社会对高学历和名牌大学的强烈渴求和崇尚,往往超越了个人实际能力。拥有一流大学的高学历被普遍认为是通往上流阶层、取得事业成功、获得社会认可的重要砝码[12]。相应的,韩国国内知名大学的入学竞争一直非常激烈,让孩子接受优质的高等教育成为多数家庭可望不可及的“梦想”。面对极其惨烈的国内大学入学竞争,很多家长另辟蹊径,选择到中国等邻国留学。中国相对丰富的高等教育资源、优质的教育质量以及更多的入学机会对韩国学生产生了越来越大的吸引力。
普遍认为,对国外高等教育结构、教育水平及其所具有价值的认知是影响学生选择留学目标国的重要因素[13]。除此以外,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方面便是“语言障碍”。要较好地完成留学教育,留学生必须具备良好的留学目标国通用语言能力。当前,世界使用最为广泛的语言是英语,并使以英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成为教育服务贸易的最大赢家。当前,世界五大英语国家(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和新西兰)接收了全球一半以上的国际生[14]。汉语虽然越来越多地被世界各国学生所学习和接受,但其作为外语的普及程度仍无法与英语相提并论。当前,随着我国世界影响力的增强以及政府的多方努力,汉语在韩国等周边国家的各层次学校教育中日益受到重视。在韩国,除了英语外,不少中小学校都把汉语当作第二外语选修课或必修课。开设汉语课的学校占整体比例从2000年的8.8%猛增至2012年的36.8%[15]。同时,为了更好地推动汉语教学,中韩两国政府积极签订教师交流协议,中国每年都会向韩国各类学校派遣数百名汉语会话教师。在汉语教育热的推动下,韩国的汉语水平考试规模一直稳居海外汉语水平考试的首位。其中,2013年韩国的汉语水平考生人数为8.5万名,2014年的考生人数超过10万人次[15]。此外,孔子学院的开设也是推动韩国汉语教育发展的一大因素。相关统计数据表明,截至2018年9月,全球有515所孔子学院,其中韩国有23所,是全球开设孔子学院数量第三的国家[16]。不少孔子学院落户在韩国的大学内,每年其培养的中国语相关毕业学生有3 000余人[17]。对汉语教学的重视较大幅度地提升了韩国学生的汉语水平和对中国的认知和认可,并为韩国学生入读中国高校赋予了更多竞争优势。
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当前全球基本形成了四大“留学生教育集中区”:一是以美国和加拿大为中心的美洲留学生教育集中区;二是以澳大利亚为中心的大洋洲留学生教育集中区;三是以英国、德国、法国和俄罗斯为中心的欧洲留学生教育集中区;四是以中国为中心的亚洲留学生教育集中区。这八个国家所形成的四大留学生教育集中区吸引了全球大约80%的国际生[18]。虽然我国已经成为亚洲最大的留学目标国,但是如若从教育结构等方面分析,我国与其他中心国家的外来留学生教育质量和竞争力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
亚洲的人口优势以及我国国情现状决定了在将来较长的一段时期,周边国家依然是发展来华留学生教育的重心。韩国来华留学生教育取得的巨大成绩,既是自然、历史等因素推动的结果,也离不开我国政府等相关部门所做出的诸多努力。作为邻国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的成功典型,韩国来华留学生的数量规模,或许短时间内很难被超越,但其在发展过程中所凸显的一些积极因素,可以为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带来一些启发。在发展面向周边国家的来华留学生教育中,通过进一步提升地缘优势、持续实施低收费、加强汉语对外推广与教学合作以及加强留学品牌创建等策略,可以创生更多的“韩国奇迹”。
地缘优势在发展面向我国周边国家的来华留学生教育中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而要进一步发挥地缘优势,提升周边国家来华留学生教育的“聚集效应”,我们需要进一步加强边境地区与邻国之间的高等教育区域性合作。对中国教育的认知和认可,是亚洲周边国家学生选择来华留学的一大影响因素。要打消海外学生的更多疑虑,我们需要进一步提升高等教育的国际化水平和区域融合度。这要求我们采取以下措施:首先,更多地融入亚洲高等教育体系,并成为亚洲区域性高等教育规则研制的积极参者与引领者。2019年发布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也提出了“积极参与全球教育治理,深度参与国际教育规则、标准、评价体系的研究制定”等要求。在亚洲高等教育体系中发出中国的声音,是提升中国高等教育知名度和认可度的重要手段。其次,我国高等教育需要更为积极地参与亚洲高等教育的区域性合作,通过合作提升自身的影响力,并实现优势互补、利益双赢。具体而言,双方可以在师资共享、互助支援、合作办学、科技互动等方面开展深度合作。除了传统的学术、教学交流外,中国与国外高校可以互聘对方教师到校任教,或采取灵活的聘用制度,鼓励合作高校教师到对方高校进行教学、科研兼职,最大程度地促进双方各类人员的流动。同时,对于各自的强项与不足,可以采取针对性互助支援的方式实现共赢,比如在外语师资培养、科研联合攻关等方面相互协助。再次,中外合作高校还应在更大程度上实现学分互认、学生联合培养和学生交换体验制度建构,鼓励和推动学生到对方高校进行学习、实习、锻炼和服务等,通过学生的跨境流动实现教育教学质量的提升。为此,我们应与周边更多国家签订旨在实现深层合作的“区域性教育合作协议”。在这方面,旨在推动欧洲学生区域性跨境流动的“博洛尼亚进程”,就是一个很好的借鉴。最后,进一步加强我国高校的对外宣传。当下,我国政府主导的多种合作交流机制,比如“中国—东盟教育交流周”“中国—阿拉伯大学校长论坛”等,有效推进了我国高等教育向亚洲周边国家的宣传,为提升我国与周边各国高等教育的互知、互信提供了更为便捷的途径和平台。将来,要更多地融入亚洲高等教育体系,还需要通过创设更多的有效途径提高自身的曝光率。
从经济学的视角而言,来华留学生教育是一种教育服务贸易,具有寻求经济利益实现的先天属性。同时,从“非纳税人”子女视角考虑,海外学生来我国接受教育服务,必然要付出多于本国学生的教育费用。这是世界各国发展外来留学生教育的普遍做法,也是符合教育经济学基本规律的一种实践。因此,当前我国对外来留学生的教育收费,一般都高于相应层次教育的本国学生应收费用,但多收取的部分并不太高,也相对合理。此外,我国整体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这使得留学生的日常生活开支等方面的支出也相对较小。因此,来华留学生的教育投入成本,相比留学欧美发达国家的费用,显得更为经济实惠而富有竞争优势。比如,同样是留学生,留学美国则往往需要比留学中国多付出十倍左右的费用。我国周边国家多为发展中国家,其多数家庭的经济收入并不充裕,因此,来华留学的较低成本,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巨大的吸引力。当然,从长远来看,来华留学生教育也不可能一直都处于低收费,甚至需要政府大幅度财政“补贴”的状态,但是来华留学生教育费用的提升,应是一个循序渐进和“微式调整”的过程。至少在当前阶段,我们还不适宜大幅度提升留学费用。最近十几年,世界各大留学生教育大国都在通过各种途径加大对生源的竞争。不可否认,在与世界强国的竞争中,我们在诸多方面仍处于劣势。当前,在来华留学生教育尚处于加快发展的阶段,我们主要应以质量提升、品牌创建、规模适度扩张为主,努力提高来华留学生教育的全球影响力。同时,作为一种教育服务类型,来华留学教育费用的收取必然与其服务质量密切相关。将来,在来华留学生教育竞争力和质量具有更大发展的同时,来华留学生教育费用的收取必然得以“水涨船高”。
中国对周边多数国家所具有的留学“拉力”,普遍表现为地缘优势、教育质量和教育成本等方面。除了这些优势以外,要催生更多的“韩国奇迹”,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仍需攻克“外语障碍”。留学生外语能力不足一直是世界各国发展外来留学生教育所面临的普遍难题,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做法,最为直接和彻底的一个途径就是提高留学生来源国的外语教育热情、水平和能力。因为在我国大多数高校的课堂教学还是以汉语为主。针对留学生的外语授课项目建设,虽然越来越受到重视,但由于外语授课师资不足及其外语能力参差不齐,授课质量难以保障。而一些专业的课程教学,比如汉语言文学、中医、中国历史等方面的课程教学,及其相关文献的研读,本身也需要学生具备较高的汉语能力和水平。当前,汉语在亚洲周边国家的推广与学习取得了一定成效,有效推进了来华留学生教育的发展。其中,开办海外孔子学院(课堂)就是我国政府为促进汉语对外推广所采取的有效举措。截至2019年,我国已在全球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500多所孔子学院和1 100多个孔子课堂[16]。实践证明,孔子学院开办得比较好的国家,其来华留学生数增长也相对较快。比如,当前拥有较多孔子学院的泰国,已迅速成长为来华留学生人数最多的第三大国。对此,《关于做好新时期教育对外开放工作的若干意见》也明确提出,“通过深化与世界各国语言合作交流,加强在汉语推广和非通用语种学习中的互帮互助,推进与世界各国语言互通”。因此,进一步加大汉语在周边国家学生中的学习和应用,加大汉语与汉文化对外推广的步伐,和加强汉语对外教育教学的交流与合作,将是加快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的长期诉求。
对教育热切渴求,虽然激发了韩国及亚洲周边一些国家的来华留学热情,促进来华留学生数量的迅猛增长,但其发展普遍存在着学历生少、高层次学历生所占比例偏低等问题。当前,学历生占韩国来华留学生的比例仅为30%左右,远低于全球约50%的平均数。2017年,在美国的外来留学生中,学历生占留学生总体的比例达83.7%[18]。两相比较,我们更显不足。因此,进一步提升学历生的比例,是周边国家来华留学生教育实现优化发展的第一要务。高层次学历生是指来华接受硕士或博士研究生学历教育的留学生。高层次学历生所占的比例偏低,不仅会影响一国留学生教育整体结构的优化,而且还会影响其对留学生的持续吸引力。当前,留学生教育大国的高层次学历生往往占其外来留学生总体的较大比例。比如,2017年美国外来留学生中的研究生总数为391 124人,占其留学生总数的36.3%;当年在美国留学的韩国学生总数为58 663人,其中研究生的数量为16 471人,占其总体的28.1%[18]。而统计数据表明,2016年研究生占来华留学生总体的比例仅为14.4%,而韩国的这一比例数仅为5.4%。由此可见,我国在发展高层次外来留学生教育方面仍存在较大落距。从另一视角分析,这也表明我国高等教育对韩国高层次学生的吸引力相对不足。而改变这一状况的根本要求就是要提高来华留学生教育质量,打造亚洲留学教育品牌,使我国形成更具竞争力的亚洲教育中心区。为此,我们除了要加强“入口管理”和“过程管理”外,更要强化“出口监控”,即加强对留学生毕业质量的监控,并实施必要的“淘汰制”。对不合格的“学生”进行“淘汰”,是为了保障教育质量,激发学生学习热情,避免来华留学生教育被诟病为“低质教育”的必要举措。为提升教育质量,2018年出台的《来华留学生高等教育质量规范(试行)》,专门提出了强化“对来华留学生招生录取工作、培养质量、汉语水平和趋同化管理”等方面的要求。2019年发布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也提出了“建立并完善来华留学教育质量保障机制,全面提升来华留学质量”的具体要求。在实践中,一些高校已率先付诸行动。比如,最近武汉大学做出了给予92名国际学生的退学处理的决定[19]。当前,越来越多的大学开始重视和加强来华留学生教育质量监控问题。这是来华留学生教育实现内涵式发展的必然要求。此外,我们需要明确加快来华留学生教育发展不等于放纵或默认低质量的扩张。
注释:
①数据来源:教育部国际合作与交流司所编写的2000―2016年《来华留学生简明统计》系列统计年鉴中的相关统计数据以及对相关数据的计算结果(下文相关数据如无特别说明,均来源于此)。
②高级进修生指的是具有硕士及以上学历学位、就某一专题来华进修的留学生,普通进修生指具有大学二年级以上学历的来华进修留学生,短期留学生指学习期限少于一个学期的来华留学生;由于统计的细化,其中2006―2013年的普通进修生数=普通进修生数+语言进修生数。
③数据来源:辽宁省教育厅国际交流合作处编写的《2009年辽宁省来华留学生简明统计资料》以及对相关数据的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