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
北京市朝阳区惠新北里甲1号中国艺术研究院
自清末以来,中国的艺术家们在创作上就展现出了对人性和科学的追求。1918年,留洋归国的徐悲鸿在《中国画改良之方法》一书中,也曾就中国画的改良方向提出过自己的观点:“古法之佳者守之,垂绝者继之,不佳者改之,未足者增之,西方画之可采入者融之。”[1]徐悲鸿对于中国绘画美学传统进行了弃扬的改造,在中国画中加入了西方自然主义的再现型创作思想。[2]油画作品《愚公移山》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和创作思潮的影响下完成的。
徐悲鸿油画《愚公移山》在构图上选择了焦点透视,焦点透视是西方绘画塑造三维空间的基本手段,自文艺复兴以来就被西方艺术家广为利用。徐悲鸿将焦点透视融入画面构图的创作方法,在当时国内的绘画环境中可以说是一种大胆的革命性创新尝试。画面以五名正在凿击山石的壮汉为主体人物,基本将右前方大部分空间占满。五名壮汉皆面朝观众,位置稍有远近之分,在前方形成一种向外扩张的趋势,在更大程度地占满边角空间的同时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五名壮汉姿态各异,或高举双臂或挥下工具。虽表情动态各不相同,但高低起伏的姿态却在图式上形成了一种节奏感,让人联想到劳动时所唱的号子,从而为画面增添了几分真实感。与右边人物相对应的,是左侧画面的老者(愚公)和妇女,以及穿插其间玩耍的小孩。三名儿童或静止或运动,仿佛在游戏,又像在模仿右侧凿击山石的壮汉。作者利用左右侧画面中人物的动态与形象的对比,强调出坚硬与柔软的对比,让观众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抗战前线紧张的局势和后方宁静的故乡。
人物形象上,作者以写生的裸体印度男模草稿作为形象基础。《愚公移山》以裸体形象入画为中国美术史首创,艺术接受难度相对较大。但是关于人体的运用,徐悲鸿却说:“不画人体表达不出那股劲。”“刻画人体的每一块肌肉、筋骨所组成的活力,产生感人的力量,任凭英雄豪杰还是农夫渔夫,靠着一副骨架和肌肉,才有饭吃,有生活所用,股婆家才可以建立。”[3]可见,画家以裸体形象表现劳动人民,一方面是想突出劳动场景的真实感,同时也是为了给画面赋予更强烈的生命力和感染力。
在色彩和笔墨形式方面,这幅画充分吸收和融合了中西方绘画各自的优点。人物衣服和轮廓的笔触在形式上与中国画的白描画法相似;近处的植物枝干和树叶也具有国画水墨植物的形态。而在人物肌肉的塑造和人体结构、明暗关系的处理上,作者又遵循了西方绘画的三维写实原则。背景的山石、村庄等均在色相和明度上选择带有中国画特色的低饱和度青绿墨色;而主体人物则大胆运用红棕色调。棕红色更贴近黄种人的皮肤色调,还能真实地表现出劳动人民皮肤经过长期暴晒和劳动的粗糙感,强调出劳动人民不怕苦不怕累、勤奋劳动的精神,也包含着作者对长期抗战的赞美和号召。
总的来说,《愚公移山》凭借作者深厚的绘画功底、强烈的视觉冲击、充沛的情感表达,成为抗战时期鼓舞人心的绘画名作。而画面所描绘的被老百姓口耳相传的神话故事,也因创作时期特殊的社会语境而被赋予了新的精神内核。徐悲鸿在创作时坚持用民族精神观察现实世界,画面在形式上生动地描绘了带着浓郁中国特色的劳动生活场景,充分表现出中华民族社会生活的特殊性;作品中所包含的能为中华民族所共同欣赏的审美理想,也使《愚公移山》被载入中国现代艺术史史册中,迄今为止仍是民族精神的艺术性象征。
艺术作为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其思想内涵受到经济、政治、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影响。相对于《愚公移山》的创作年代,当前社会环境的各个方面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首要的变化是社会各领域全球化的迅速发展。全球化在文化方面的影响主要表现在国际交流的深入,各民族艺术之间的相互影响也随之加深。其次,随着社会生产效率的提高,生产方式和经济结构也产生变动,消费成为经济文化生产的主导动力。
当代语境下,民族艺术想要长久生存,就要找到适合当代社会语境的创作方式和接受方式。在欣赏《愚公移山》时,我们只有将愚公精神所包含的文化学内核与当代大众的审美理想有机结合起来,才能在新的时代将作品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艺术作品之所以能够具有民族性,是因为该作品表现了本民族的民族本质特点,从而在艺术上形成了特殊性。所以,中华民族的民族艺术,其审美理想和形式特点是以中华民族的本质特点和民族个性为基础的。在创作时,如果艺术家仅仅着眼于旧思想、旧传统,那么艺术家在创作题材和创作手法上就容易受到本民族的文化传统、民俗习惯、地理环境的局限,从而在创作上逐渐形成模式化倾向。艺术的任务是反映生活,而生活是发展和变动的,所以,缺少了革新性的艺术创作倾向不利于艺术作品真实地表现生活,也不利于艺术家个性的表达。
愚公精神还包含着勇于打破地域限制,开放发展的态度。这启发我们,在面对全球化的社会语境时,我们要将中国的民族艺术发展融入世界各国的发展当中。在经济合作、政治合作的基础上,积极参与文化合作,充分利用各民族艺术的差别性、独特性,做到取长补短,为中华民族的民族艺术创新性发展提供坚实的基础。开放互联的态度既是新时代我国对外公开政策的特征,也是民族艺术革新和发展的新准则。
在经济全球化和文化多元化的当代语境下,油画创作不仅在题材的选择上向着多元发展,在绘画语言上也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传统意义上的中国民族题材油画作品已经无法很好地适应新时代语境下艺术家的审美理想和情感特征。所以,新时代中国民族题材油画的创作,要秉承着开放互联的态度。在充分挖掘当代民族精神内涵的基础上,把握世界艺术的发展潮流,吸收不同地域文化的优秀艺术创作思想及先进创作技巧,秉承批判的原则,拒绝复古主义和虚无主义,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充实民族艺术的形式,在新的时代语境下彰显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使我国的民族艺术走向世界舞台,为全世界劳动人民所共赏。
中国梦的内涵就是: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由此可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离不开民族文化的坚实支撑。中国梦的实现和社会主义建设的顺利发展,都离不开精神自信的建立。而当前社会语境下,建立精神自信、弘扬中国精神,其基础和根本都是要先建立文化自信。优秀的民族艺术作品是中华民族民族精神在艺术上的典型性表达,所以,中国梦的实现离不开新时代艺术家对创作民族艺术作品的积极探索实践,更离不开新时代艺术工作者对于传统优秀艺术作品在当代语境下的新价值的挖掘。
愚公精神作为中国精神的文化性待代表,其哲学内涵中包含着实现中国梦的强大精神动力。弘扬愚公移山精神,不仅对于民族精神的传承与重构有着重要的时代意义,对于民族文化自信的建立也有着关键性的号召作用。艺术家在进行创作时,要以文化自信为创作准则,创作出正面积极,鼓舞人心的和艺术作品。将徐悲鸿《愚公移山》中所表达的革命时期青年的勇于斗争、坚韧不拔的精神转化为个人创作的动力。《愚公移山》在新社会语境下对建立文化自信的意义还在于,通过对《愚公移山》画面人物形象的欣赏和解读,引导当代艺术家发掘新时代的社会生活的美,创作出能表达新时代中华民族社会生活特殊性的艺术作品。具有浓烈民族性的艺术作品,因其在内容和形式上更能为本民族群众所关心和喜爱,所以更易于引起社会共鸣。新时代的艺术家创作成熟的标志就是:创作出像徐悲鸿《愚公移山》一样优秀的民族艺术作品,在激励观者对美好生活产生向往的同时,达到凝聚民族力量,维护社会稳定的社会性现实作用;在探索民族艺术新的表现形式的同时,弘扬中华民族的时代精神,促进社会的和谐发展。只有这样的作品才能具有长久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