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的高校实践理路

2020-09-14 01:43黄绍华
关键词:攻坚工作

严 瑾 黄绍华

按照党中央的决策部署,2020年是打赢脱贫攻坚战、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收官之年,同时要基本形成乡村振兴的制度框架和政策体系。我国农村发展已经步入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两大战略的深度交融期。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打好脱贫攻坚战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优先任务”。李克强总理在2020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强调“接续推进脱贫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可见,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是紧密联系、相互融合、接续奋进的战略体系,研究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的理论逻辑和实践路径,不仅有利于巩固脱贫成果、推进新时期减贫事业,也是促进乡村振兴、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需要。

近两年,学术界对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研究越来越多,从剖析这两者的逻辑关系出发,重点在宏观层面上探讨了实现机制、推进路径以及政策保障等。比如,黄承伟从二者的逻辑关系上指出打好脱贫攻坚战是实施乡村振兴的优先任务;(1)黄承伟:《打好脱贫攻坚战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优先任务》,《贵州日报》2018年11月20日,第10版。汪三贵和冯紫曦认为要在深刻理解和把握衔接内涵的基础上,实现二者在重点目标、体制机制、政策措施、成效认定等多方面、全方位的有机衔接;(2)汪三贵、冯紫曦:《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逻辑关系、内涵与重点内容》,《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豆书龙、叶敬忠基于现有问题,提出应该着力在体制机制统筹落实、产业发展多元鼓励和主体意识积极培育等方面精准发力,推动乡村振兴与脱贫攻坚有机衔接;(3)豆书龙、叶敬忠:《乡村振兴与脱贫攻坚的有机衔接及其机制构建》,《改革》2019年第1期。徐晓军、张楠楠认为只有政策指向由“特惠定制”面向“全民普惠”、战略主体由“特困群众帮扶”转向“精英培植”、产业发展由“快速脱困”定位“可持续发展”、文化建设聚焦更高标准的“乡风文明”四个维度上的逻辑转换,才能破解乡村振兴对接脱贫攻坚的困境;(4)徐晓军、张楠楠:《乡村振兴与脱贫攻坚的对接:逻辑转换与实践路径》,《湖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6期。高强则从政策安排的角度提出需要做好规划、政策、监管、工作四项统筹;(5)高强:《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的逻辑关系及政策安排》,《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左停指出了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现实难题,(6)左停:《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现实难题与应对策略》,《贵州社会科学》2020年第1期。并进一步从策略上提出既要抓好梯度跟进、又要抓好优化升级。(7)左停、刘文婧、李博:《梯度推进与优化升级: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研究》,《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第5期。同时,也有一些学者聚焦贫困地区、(8)郭远智、周扬、刘彦随:《贫困地区的精准扶贫与乡村振兴:内在逻辑与实现机制》,《地理研究》2019第12期。生态环境(9)胡钰、付饶、金书秦:《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机衔接中的生态环境关切》,《改革》2019第10期。等专题性问题对二者的衔接进行了研究。但是,已有文献大都是宏观层面的,少有聚焦某一推进主体深入探讨二者衔接问题的研究,这于理论和实践来说都是需要及时跟进的。以高校为例,作为脱贫攻坚的一支重要生力军,在脱贫攻坚过程中形成了具有教育系统特色的典型模式,深入总结和研究高校脱贫攻坚的有效经验,明确新时期高校扶贫工作的转向趋势,有利于进一步发挥高校优势,巩固脱贫成果,助推乡村振兴战略稳步实施。

一、高校助力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比较优势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 中国共产党和中国政府一直把缓解和消除贫困,最终实现全国人民的共同富裕作为义不容辞的历史责任。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即便是在经济社会发展极其困难的时期,政府也在大力推进扶贫救济。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扶贫开发工作力度显著增强,随着《国家八七扶贫攻坚计划(1994-2000年)》《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01-2010年)》《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的接续实施,扶贫事业取得了巨大成就。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科学部署,充分调动全国全社会力量,打响精准脱贫攻坚战,构建了中央统筹、省负总责、县抓落实的管理体制,建立片为重点、工作到村、扶贫到户的工作机制,实行党政一把手负总责的扶贫开发工作责任制,创造了定点帮扶、东西部协作、专项扶贫、行业扶贫、社会扶贫以及国际合作等多种扶贫开发机制,形成了全国一盘棋的大扶贫格局。

过去几十年的工作实践表明,中国语境下的扶贫开发主要是指“由中国政府组织、社会参与,以消除贫困为目的,通过区域经济发展等手段,投入资金、物资、技术、智力和其他要素,运用科学有效程序对扶贫对象实施精确治贫方式,帮助贫困群众摆脱贫困的特定经济行动”。(10)程联涛:《我国农村扶贫开发制度创新研究》,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1-2页。可见,扶贫开发工作中政府的主导作用和消除贫困的目的是一定的,但扶贫工作的参与力量和推进手段则是多元的。实际上,中国已经形成了政府主导、多元参与的扶贫开发工作模式。以定点扶贫为例,无论是《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年)》,还是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做好定点扶贫工作的通知》(厅字〔2010〕2号),都明确指出:“中央和国家机关各部门各单位、人民团体、参照公务员法管理的事业单位和国有大型骨干企业、国有控股金融机构、国家重点科研院校、军队和武警部队,要积极参加定点扶贫,承担相应的定点扶贫任务。支持各民主党派中央、全国工商联参与定点扶贫工作。积极鼓励、引导、支持和帮助各类非公有制企业、社会组织承担定点扶贫任务。”

诚然,各扶贫参与主体所体现的社会责任和行动目标是一致的,但各自的行动逻辑和资源优势却有差异。国家机关、国有企业及金融机构、企事业单位、人民团体、军队和武警部队等开展定点扶贫,既体现了强烈的政治和社会责任,也构成了中国特色扶贫开发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可以说,他们在扶贫开发工作中的行动逻辑带有明显的政府意志,即把人民的利益放在首位,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工作宗旨,从维护国家稳定和人们幸福的全局出发统筹谋划,彰显了中国的政治优势和制度优势。各民主党派、全国工商联自觉把脱贫攻坚作为重大历史责任和政治责任,按照习近平总书记“尽锐出战、务求精准”的要求,致力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共同目标,展示了中国多党合作制度的优越性和强大生命力。非公有制企业参与扶贫开发的价值诉求除了一定的社会责任外还有直接的经济效益,而且蕴含其中的社会价值和经济价值往往是相辅相成的。虽然各类扶贫工作参与主体的行动逻辑不尽相同,但从整体实践成效来看,则是共同推动我国取得了减贫事业的历史性成就,即将消除绝对贫困。当然,也不可忽视各类主体的实践困境,党政机关有较强的政治感召力和社会动员力,但需要整合广泛的社会资源才能更好地解决发展中的问题;企业和金融机构在资金投入上相对灵活,但在帮扶的深度和广度上则受限于其业务范围;民主党派、社会组织等是扶贫实践的重要力量,但其政治约束力和资源整合力相对有限。这些现实问题,都可能在推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有机衔接的实践中显现出来。

相对于上述主体的实践困境,高校在推进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中则体现出一定的比较优势。这主要是因为,第一,高校是科技创新的重要策源地。社会历史发展一再证明,高校是国家和社会创新发展的引擎和源泉,许多重大科技创新成果和技术转化都来源于高校。在助力脱贫攻坚的实践中,高校的科技优势和地方资源禀赋相结合,可以催生许多新业态,培植许多增长点,从而推动帮扶工作向深度和广度延展。第二,高校是人才智力资源的聚集地。高校不仅拥有专业类别齐全的师资队伍,还能调动广大校友资源,从而形成扶贫开发工作的智囊团。将高校人力资源转化为地方发展动能,有利于进一步优化扶贫工作机制,提升扶贫工作成效。第三,高校具有将教育与扶志、扶智相结合的独特优势。要从根本上解决农村贫困问题,促进乡村全面振兴,需要一批又一批知农爱农新型人才,需要不断激发农村发展的内生动力。立德树人是高校的根本使命,高校在现代农业人才培养和教育扶贫中大有可为。第四,高校具有社会服务的职责使命。社会服务是高校的职能之一,促进教学、科研、社会服务协调发展,是高校发展的内在要求。我们要立足中国大地办大学,就要自觉服务于国家战略、社会需求和人民需要。对于高校来说,参与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不仅是政治使命,也是职责使然,理应成为一支重要的力量。

二、脱贫攻坚行动中的“高校范式”

高校一直是参与脱贫攻坚战的重要力量。以教育部直属高校为例,从2012年开始,44所高校以一校帮一县的形式对贫困县开展结对帮扶,不断探索各具特色的工作模式,持续推进定点扶贫工作。2019年,教育部又将之前未承担扶贫任务的高校力量整合进来,采取“1+1”模式,与原有结对帮扶高校一起,共同定点扶贫一个贫困县。至此,75所教育部直属高校尽锐出战,全力支持脱贫攻坚。为了总结和推广高校扶贫的有益经验,从2016年开始,教育部每年组织“直属高校精准扶贫精准脱贫十大典型项目”(简称典型项目)评选,较全面地呈现了高校多样化的扶贫路径。纵览评选产生的40个典型项目,可以看出,高校参与扶贫开发工作已基本上形成了一种具有自身特点与发展态势的固定模式。

那么,如何理解高校助力“脱贫攻坚”这一模式呢?西方科学思想史学家托马斯·库恩的范式理论认为,“范式”被看作是界于科学共同体和外部自然界之间的有一定层次、结构和功能的独立系统。作为一个系统,“范式”常常展开为三种不同的类型,一是价值观念,即一套根据特有的价值标准而形成的关于外部世界的形而上的信念;二是制度规则,即在观念基础上生发出来的一套运行规则和程序;三是操作行为,即一些具体的解决问题的途径、方法与措施。(11)刘祖云:《十大政府范式:现实逻辑与理论解读》,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47页。笔者受到库恩“范式理论”的启发,认为高校脱贫攻坚的模式是“高校共同体”在国家“脱贫攻坚”的政策指引下,持续作用于“乡村社会”而形成的具有一定层次、结构与功能的独立系统。从实践探索的角度看,这一独立的模式,至少具有以下四个层次或结构,按照从具体到抽象的程度,可以把它们划分为扶贫行动、扶贫机制、扶贫动力与扶贫目标,而且这四个层次或结构还处于一种动态的发展中。

(一)扶贫行动:从“触及表面”到“深扎乡村”

高校参与扶贫工作以来,积极发挥自身优势,结合地域特点,形成了一系列有效做法。实际上,这也是一个从探索到实践、由尝试到深入的过程。一是组织保障不断加强。从入选典型项目的高校实践来看,都建立了由学校主要领导负责的工作领导小组,并在近两年出现了不少书记、校长“双组长”的领导模式,每年学校主要领导都前往定点帮扶县进行实地考察和工作推进,多数高校还有多名校领导到实地落实扶贫工作。仅2018年,各直属高校领导赴定点扶贫县调研3394人次(其中学校主要领导66人次),(12)教育部发展规划司:《攻坚克难书写高校扶贫奋进之笔》,2019年10月15日,http://www.moe.gov.cn/jyb_xwfb/xw_fbh/moe_2606/2019/tqh_201910151/sfcl/201910/t20191015_403513.html,2020年5月26日。体现出高校对扶贫工作的重视程度和领导力度在不断强化。二是资源投入不断增长。参与扶贫开发工作以来,高校便以不同形式向贫困地区进行了“输血型”帮扶,随着扶贫、脱贫工作的推进,高校的投入力度也在持续加大。特别是自2018年开始,教育部直属高校在投入帮扶资金、引进帮扶资金、培训基层干部、培训技术人员、购买贫困地区农产品、帮助销售贫困地区农产品6项主要扶贫任务上履行“6个200”的底线要求。统计数据显示(表1),上述责任制的实施,再次推动了高校对扶贫投入的提档升级。三是内涵挖掘不断深入。高校做好地方扶贫工作必须立足于当地的产业基础、地域特色和资源禀赋。近年来,众多高校在挖掘定点扶贫县的特色产业上狠下功夫,成功打造了地方品牌。如中国药科大学在定点扶贫中始终抓住定点帮扶的镇坪县中药材资源丰富的特色,发挥学校药学行业优势,深度推进该县医药产业发展,打造“巴山药乡”品牌。项目从“问诊把脉”、确定方向开始,逐步引入社会资源,盘活“中药配方颗粒”产业,建设“中药康养小镇”,发展康养产业,最终推动一二三产业有机融合,实现全产业链发展,最大程度释放了地域活力。

表1 近两年44所教育部直属高校扶贫投入情况

(二)扶贫机制:从“单一扶贫”到“融合扶贫”

党的十八大以来,高校深度参与扶贫工作,已经探索出教育、产业、科技、消费等形式多样、行之有效的帮扶模式。从发展的角度来看,这些扶贫模式在机制建构上逐渐从单一向融合转变。一是在扶贫类型上,逐渐构建了点面结合的“大扶贫”机制。从入选的典型项目可以看出,2016年首批评选出的10个项目中,8个是依托高校科技支撑开展产业帮扶,这虽是对高校过去扶贫工作的经验总结,但扶贫形式仍显单一。2019年获评的10个项目中,扶贫模式则具有显著的多样性,单纯产业扶贫的项目只有2个,其他项目涉及教育扶贫、科技扶贫、党建扶贫、健康扶贫、智力扶贫等多种模式。很多项目都融合了多种扶贫机制,形成了点面结合的“组合拳”。二是在扶贫力量上,整合形成了多方参与的“融合扶贫”机制。首先是参与扶贫工作的高校越来越重视内部力量整合。各高校均成立了扶贫工作领导小组或办公室等部门,统筹协调校内力量,不仅形成了教师积极参与扶贫的良好氛围,也将学生的力量纳入其中。如各高校将研究生支教团的选派工作和教育扶贫结合起来,华中农业大学还依托本禹志愿服务队实施“四大工程”助力精准扶贫。其次是校友和社会力量作用发挥越来越充分。相较于高校的科技人才优势,校友拥有更丰富的资金、市场、信息、人脉等资源优势,各高校在扶贫工作中也越来越重视整合校友力量。如厦门大学2017年入选的典型项目就专门展示了发挥校友作用推动定点扶贫工作的有益经验。

(三)扶贫动力:从“外源输入”到“激发内生”

马克思主义认为,内部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根本动力。贫困地区的发展和扶贫开发工作要特别尊重贫困群众的主体地位和首创精神,要把激发扶贫对象的内生动力摆在突出位置。(13)黄承伟:《习近平扶贫思想体系及其丰富内涵》,《中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6年第6期。高校在推进扶贫工作中,一直重视抓住这个主要矛盾,在给予定点帮扶地区必要的外部输入性援助的基础上,越来越重视在激发其内生动力上下功夫。一是抓住产业扶贫之核,以产业振兴带动脱贫。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发展产业是实现脱贫的根本之策。要因地制宜,把培育产业作为推动脱贫攻坚的根本出路。”从入选的典型项目来看,高校正是在践行总书记指示精神中获得了助力帮扶地区脱贫的良方。以南京农业大学定点扶贫贵州麻江县为例,学校充分结合当地原有产业基础和资源禀赋,发挥学科优势,用现代技术改造升级了当地的锌硒米产业、红蒜产业,并发展了菊花特色产业,两年内便建成水稻品种技术示范基地、红蒜技术试验示范基地,并打造“药谷江村—世界菊花谷”项目,用金牌学科造就品牌产业,铸就精准脱贫持久内生动力。学校扶贫工作不仅连续三年被评为典型项目,更是助力麻江县于2019年4月实现了脱贫摘帽的目标。二是把握教育扶贫之魂,以人才振兴保障脱贫。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扶贫要同扶智、扶志结合起来”“智和志就是内力、内因”。加强扶贫扶志,激发贫困群众内生动力,是中国特色扶贫开发的显著特征和重要经验,也反映了贫困治理的一般规律和普遍价值诉求。(14)刘欣:《内生偏好与社会规范:脱贫内生动力的双重理论内涵》,《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1期。教育扶贫则是解决智和志的关键一招,这恰恰也是高校扶贫的天然优势。在40个典型项目中,有17项直接涉及教育扶贫。清华大学的教育扶贫案例更是首批即被评为典型项目,至项目申报时(2015年12月),该校已在全国老少边穷地区的1156个县级教育机构、2520个乡镇中小学建立3676个远程教学站,覆盖了551个国家级贫困县,通过大规模的教育资源输出,为贫困地区培训领导干部和产业人才,有力助推了当地经济社会发展。(15)《部属高校精准扶贫十大典型项目扫描》,《中国教育报》2016年10月17日,第5版。

(四)扶贫目标:从“脱贫兜底”到“乡村振兴”

《中国农村扶贫开发纲要(2011-2020)》提出的我国农村扶贫开发的总体目标是:到2020年,稳定实现扶贫对象不愁吃、不愁穿,保障其义务教育、基本医疗和住房。但帮助定点扶贫县脱贫摘帽、助力扶贫对象实现“两不愁三保障”,还不是高校扶贫工作的终点,所有高校都在严格按照“摘帽不摘责任、不摘政策、不摘帮扶、不摘监管”的要求持续发力,推进帮扶地区取得长足发展。高校的扶贫行动已经蕴含着乡村振兴的愿景,这从2019年评选的10个精准扶贫典型项目文本描述中便可见一斑(表2)。高校在助力脱贫攻坚的同时,已自觉融入乡村振兴的伟大战略之中。高校以其人才培养的根本使命和社会服务的责任担当,成为助力乡村全面振兴的应然角色。

表2 2019年精准扶贫典型项目愿景描述

三、乡村振兴背景下高校扶贫工作的实践转向

2020年现有扶贫标准下贫困人口全部脱贫目标的完成并不意味着农村贫困的终结。(16)李小云、许汉泽:《2020年后扶贫工作的若干思考》,《国家行政学院学报》2018年第1期。但是农村贫困的内涵和贫困群体都将出现转型,扶贫开发工作的目标和策略同样要随之转向。可以预见,高校将继续承担起新时期减贫和防止返贫等社会重任,需要进一步探索和推进乡村振兴背景下的扶贫工作。

(一)从探索快速脱贫路径到构建防贫长效机制

贫穷不是社会主义,消除贫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进行的从未停歇的斗争。特别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脱贫攻坚工作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贫困人口从2012年年底的9899万人减到2019年年底的551万人,贫困发生率由10.2%降至0.6%,连续7年每年减贫1000万人以上。(17)习近平:《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3月7日,第2版。这是世界减贫事业上绝无仅有的“中国速度”。高校扶贫工作同样也探索出了“快车道”,截至2020年2月,44所教育部直属高校定点扶贫的贫困县只剩2个尚未实现脱贫摘帽。但是,脱贫摘帽并不意味着扶贫工作终结,巩固脱贫成果同样是一场艰巨的斗争。在脱贫地区和人口中,靠产业脱贫的需要促进产业升级,靠劳务输出增加收入的需要有稳定的就业岗位和符合要求的劳动技能,靠政策性兜底的更要不断提升其脱贫致富内生动力。从全国总体初步摸底情况来看,已脱贫人口中有近200万人存在返贫风险,边缘人口中还有近300万存在致贫风险。(18)习近平:《在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上的讲话》,《人民日报》2020年3月7日,第2版。

(二)从着力农民生活脱贫到助力农民全面发展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一科学判断的重要依据就在于我们已经解决了十几亿人的温饱问题,并即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在一定意义上,社会主要矛盾的变化是以脱贫攻坚的成果为基础的,又将指导脱贫工作的进一步发展。在生存需要得到满足以后,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将变得越来越迫切,这是人类需求层次发展的基本规律。因而,在脱贫攻坚目标实现的基础上,不仅要更加关注人民对更高物质生活水平的追求,也要关注人民对民主、法治、公平、正义、安全、环境、文明、和谐等全方位的需要,进而要关注对人的全面发展的内在需求。这些工作内容和目标,体现在当前的国家战略中,就是要全面推进乡村振兴,按照“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体要求来打造社会主义新农村。促进农村全面发展,就能有效回应和服务于乡村人民在新时期新的发展诉求。

(三)从提升农村脱贫能力到增强乡村治理能力

中华人民共和国70余年的扶贫历程,在扶贫对象和瞄准方式上经历了由农村普遍性向区域集中性、到贫困县再到贫困村、最后瞄准贫困户(19)邢中先、张平:《中国扶贫70年:基于实现共富的三重向度研究》,《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4期。的发展转变。其核心是要向深度贫困和重点区域精准聚焦,解决方式便是要不断提升农村自身的脱贫能力。高校扶贫工作同样指向明确,教育部直属高校定点扶贫工作,坚持联系到县,帮扶到村到户,用最有力、最有效的方式促进农村脱贫。当前,脱贫攻坚即将取得最后胜利,2020年后中国的减贫战略,是集自然、经济、社会、城乡、能力、制度等因素于一体的复合贫困整体解决方案,(20)莫光辉、杨敏:《2020年后中国减贫前瞻:精准扶贫实践与研究转向》,《河南社会科学》2019年第6期。这就需要推进现有扶贫工作模式的转型升级,更精准地瞄准帮扶目标。从根本上讲,就是要将扶贫工作置于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总框架下,通过提升乡村治理能力来巩固脱贫成果,推进乡村全面振兴。

四、高校推进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对接的路径

在上文中,笔者阐述了在乡村振兴背景下,高校助力脱贫攻坚已在实践推进中发生了实质性的转向,换言之,高校这一共同体正在探索以脱贫攻坚的方式“对接”国家的乡村振兴战略。对此,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脱贫摘帽不是终点,而是新生活、新奋斗的起点。接下来要做好乡村振兴这篇大文章,推动乡村产业、人才、文化、生态、组织全面振兴”。习近平总书记的这一论断,也是在指导我们,任何乡村脱贫攻坚的行动都应置于乡村振兴的战略背景下来考量与权衡。

从库恩的范式理论来看,高校推进脱贫攻坚与高校参与乡村振兴都会形成相对独立的系统。对于这两个独立的系统,从理论上看,两者的“对接”是合乎逻辑的。第一,从观念层面看,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在价值上是同构的,这主要表现在,尽管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受益主体不完全相同,但是,这两者的政治愿景是同一的,即以乡村贫困人口受益的脱贫攻坚与乡村所有人受益的乡村振兴,其主要的价值目标是中国农业农村现代化的达成与实现。第二,从规则层面看,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在制度建设的层面是互构的,即脱贫攻坚的制度设计有益于乡村振兴战略的实现,而乡村振兴战略的制度推进也有益于脱贫攻坚制度规则的深化。第三,从行动层面看,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行为选择是互补的,即高校参与乡村脱贫攻坚的技术推进行为就是乡村振兴国家战略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乡村振兴国家战略实现的一个必要条件是必须解决中国乡村的贫困问题,否则,乡村振兴与小康社会目标就无从谈起。从学理层面看,正因为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这两个系统的战略愿景是同构的,所以在具体的制度规则上是互构的,而落实在具体的行动上,这两者具有互补性。

那么,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在理论上的对接,如何在实践中也落在实处?这是本文这一部分要回答的一个核心问题,即高校推进脱贫攻坚的行动如何与乡村振兴的国家战略进行“有效衔接”?其路径选择是什么?对此,笔者认为,高校应该主动出击,超前站位,既要巩固和深化脱贫攻坚的有效经验,又要积极谋划,探索和把握乡村振兴的规律,在政策、资源、队伍和工作方式方法上守正创新,以推进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并在新时代更好地呈现高校的新方案、新智慧。

(一)构建解决相对贫困长效机制

十九届四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中提出“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建立解决相对贫困的长效机制”。解决相对贫困问题,既是2020年后我国扶贫工作的新任务和新重点,也是推进乡村振兴战略的基础性工程,高校要自觉将扶贫工作重心聚焦于此,发挥优势,因势而谋、应势而动、顺势而为。一是要加强相对贫困问题研究。相对贫困问题目前还只是可预见的热点和重点问题,对于其内涵的界定、认定标准的确定、对象的识别、解决路径和逻辑机理等都还有待深入研究,这就需要高校发挥人才和智力优势,及时阐明理论问题,发挥智囊作用,为政策制定和制度构建建言献策。二是要建立相对贫困监测系统。依托学科和技术优势,建立贫困监测数据库,通过对贫困地区的大数据分析,准确反映并及时呈现贫困地区和贫困人口的发展状态,从而在解决相对贫困问题时做到精准识别、精准发力。三是要构建解决相对贫困的高校联盟。高校具有助力脱贫攻坚的独特优势,但由于各高校的学科和专业优势差异,也使得其在贫困帮扶中存在技术和信息盲点。在解决相对贫困问题时期,高校应该建立起“扶贫联盟”,把原有的对贫困区域的“一对一”定点帮扶模式,升级为依托高校帮扶联盟的“以‘一对一’为纽带的‘多对多’帮扶模式”,既明确了“一对一”高校的主体责任,又充分发挥了高校联盟“多对多”的集体智慧,促进各高校专业和学科的优势互补。(21)严瑾、陈巍、丁艳锋,等:《以科技支撑激发产业内生动力——来自南京农业大学产业扶贫的经验》,《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0年第4期。这有利于聚焦关键问题,进行合力攻关,将高校的智力支持转化为地方发展动能。

(二)促进发展内生动力迭代升级

2012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河北省阜平县考察扶贫开发工作时指出,如果凭空救济出一个新村,简单改变村容村貌,内在活力不行,劳动力不能回流,没有经济上的持续来源,这个地方下一步发展还是有问题。一个地方必须有产业,有劳动力,内外结合才能发展。(22)习近平:《做焦裕禄式的县委书记》,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5年,第17-18页。提升人力资源质量,激发农村发展内生动力,是解决贫困问题的治本之策。一是持续推进产业帮扶,稳定发展态势。高校要总结产业扶贫在脱贫攻坚中的有效经验,进一步发挥在决策咨询、科技支撑、技术支持、人才支援等方面的独特优势,持续推进贫困地区传统产业迭代升级、特色产业提质增效,促进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不断延长产业链、提升价值链、优化供应链,巩固产业在稳定地方经济发展中的基础性作用。二是重点加大教育帮扶力度,发展人力资源。一方面要着眼当前农村经济社会发展需要,不断深化“专家工作站”“产业技术专班”等工作模式,持续提供人才支持;有针对性地开展继续教育、进修培训等教育帮扶,努力培育造就一支懂农业、爱农村、爱农民的稳定“三农”工作队伍。另一方面要着眼乡村全面振兴需求,加大援助贫困地区基础教育、职业教育,落实高等教育对贫困地区的支持,并有针对性地开设相应的专业和课程,立足长远,培养大批致力于强农兴农的新型人才。三是着力提升文化帮扶,优化留人环境。按照乡风文明的总体目标,保护乡村地方特色、融合现代城市文明、吸收外来优秀文化成果,不断提高乡村社会文明程度。引导高校相关理论研究和实践实验聚焦乡村农耕文明、农业文化遗产、少数民族文化、民间优秀传统等,服务乡村文明开发和发展。开展移风易俗、推进现代乡村公共文化建设,打造宜居的现代乡村环境。吸引“能人回乡”和“人才进乡”,使这些优质人力资源下得去、用得上、留得住,成为新时代乡村发展的引路人。

(三)激活乡村全面发展协同效应

乡村振兴战略是当前推动农业全面升级、农村全面进步、农民全面发展的总抓手,不仅在发展内涵上明确了“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而且在推进范围上规定了城乡融合发展的总基调。高校要做好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有效衔接,需要在“合”字上下功夫,以全方位的帮扶推进乡村全面发展。一是帮扶力量整合。脱贫攻坚进入新阶段,帮扶工作难度将越来越大,对帮扶力量和精准性的要求也越来越高。因而,高校要充分整合校内力量,突破固有组织模式,可以采用“学院+贫困村”的对接模式,细化帮扶任务,提高师生参与减贫帮扶的积极性和精准性。汇聚以校友为代表的社会力量,聚集更广泛的资金、技术、信息、市场等优势资源,形成更强大和全面的帮扶团队并促进他们与贫困地区接洽,提升高校帮扶弱项,补齐地方发展短板。二是多元模式聚合。在脱贫攻坚中,高校探索出了教育扶贫、产业扶贫、智力扶贫、健康扶贫、消费扶贫等多种有效的行动路径,这是推进乡村振兴的坚实基础。乡村发展是一个经济、社会、资源、环境、文化、文明等多元素的综合协调系统,要实现全面发展,就要突破单一模式的“孤军奋战”,注重发挥“团队作战”的协同效应。新时期,需要推进帮扶模式的相互融合,依托高校优势形成“教育+”“产业+”等综合模式,深度激发乡村发展动力。三是城乡发展融合。农村绝对贫困人口消除以后,相对贫困问题不再限于农村,减贫工作的视角需要向城市贫困人口扩散。同时,城乡融合发展又是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突破口,帮扶工作思路就需要根据城乡要素自由流动的新背景,促进工农互促、城乡互补、全面融合。

(四)推进乡村治理体系和能力现代化

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健全党组织领导的自治、法治、德治相结合的城乡基层治理体系就是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在乡村基层社会治理中的具体要求,也是高校推进乡村振兴的理论进路。一是要推动发挥党组织的领导作用。坚持和加强党对农村工作的全面领导是中国强大的制度优势,是实现农业农村现代化的根本保障,在推进乡村振兴过程中,势必要强化农村基层党组织的坚强战斗堡垒作用。在高校的帮扶实践中,应该依托党组织的组织优势和政治优势,以党组织对接为抓手,形成“党建+”的融合路径,通过推进乡村党建标准化体系建设,激发党组织和党员作用发挥,带动经济社会全面发展。二是要为乡村治理工作体系建设提供智力支持。结合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等优势学科和科研力量,开展乡村治理标准化研究,从理论上厘清乡村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标准化原理、体系、建设标准和实施路径等,指导乡村党的建设、村民自治、依法治村和德治水平提升,充分发挥智库作用,推动地方治理实践创新。三是要加强干部派驻推进乡村治理实践。坚持和优化选派第一书记等挂职干部的工作机制,向帮扶地区派驻政治硬、能力强、作风好的优秀干部,带动地方推进乡村治理现代化的实践探索。结合实践需要,专题组织乡村治理现代化培训,通过夯实人才基础,促进乡村治理现代化快速发展,下好乡村振兴先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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