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品进口贸易对我国废水的减排效应研究

姜爱萍，肖 乐，朱启荣

(1. 山东科技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山东 青岛 266590;2.山东财经大学 国际经贸学院，山东 济南 250202)

一、引言

“入世”后，虽然我国外贸增长迅速，但存在着较大贸易顺差，与美国等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频繁发生。为减少贸易顺差的负面影响，2006年12月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首次提出“积极扩大进口，促进对外贸易平衡发展”的要求[1]。2012年3月，国务院召开关于适当扩大进口规模缓解资源压力的会议，指出随着人民生活质量不断提升和环境资源约束日益增强，在保持我国对外出口贸易稳步增长的同时，更应该重视进口，适当扩大进口规模[2]。这些政策的出台表明我国扩大进口战略重点开始由平衡贸易向缓解国内资源环境压力转变。“入世”以来，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的增长速度落后于工业品出口贸易的增长速度是造成外贸存在较大顺差的主因。扩大工业品进口不但能够减少我国的外贸顺差，促进进出口贸易平衡发展，还能有助于缓解国内环保压力。近年来，我国扩大工业品进口规模给国内带来的环境效应如何？将来扩大哪些部门的产品进口更有利于改善我国环境状况？这些是本文关注的问题。

二、文献回顾

国际高级研究机构联合会(IFIAS，1974)提出了“隐含污染物”概念，用以衡量产品在生产过程中的上游中间投入品生产到最终产品的加工、制造与运输等全过程所排放的污染物数量。此后，学界广泛采用这一概念分析贸易活动对环境产生的影响。Dietzenbacher等研究表明，印度通过进口减少的污染物排放量是其生产出口商品污染物排放量的2倍，印度进口贸易缓解了本国的生态环境压力[3]。Peters、Li等人对中国和摩洛哥的CO2排放量影响因素的研究表明，这些国家进口贸易中隐含的碳排放量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其出口隐含碳的增长，进口贸易有助于减少CO2排放[4，5]。王绍媛等的研究表明，我国是工业品贸易隐含废水的净进口国，进口引致的国内废水排放量小于出口产生的废水排放量，对外贸易对我国环保产生了不利影响[6]。田玉梅研究发现，天津纺织出口贸易活动增加了本地区的工业废水排放量，对该地区环境保护产生了不利影响[7]。李光龙和张明星的研究表明，我国外贸水平和工业废水排放量之间存在倒“U”型关系[8]。王佩雯分析了河北省外贸中隐含的污染物排放量，发现出口贸易活动增加了本地区的工业废水排放量[9]。朱启荣等的研究表明，2002年和2012年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对国内工业废水减排量相当于同期我国废水排放总量的32%和24%，扩大进口贸易规模有利于保护我国生态环境[10]。

通过梳理现有文献发现，国外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对外贸易活动中CO2排放量，针对我国进口贸易所减少的废水减排量方面研究很少。国内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我国外贸总体或出口贸易中隐含的废水排放量分析，虽有少数文献探讨了进口贸易的环保作用，但他们在分析我国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效应时，并没有考虑进口中间投入品的影响，这会高估进口贸易的环保效益。再者，相关研究数据较为陈旧，难以反映近年来我国进口贸易对国内产生的环保效益。工业部门排放的废水中含有大量有害物，污染了我国水体与土壤环境，不但危害居民的饮水与食品安全，还对我国生态环境构成威胁。鉴于此，本文运用我国最新的投入产出数据，测算工业品进口贸易对我国工业废水的减排效应，提出如何提高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的环保效益方法，以期为落实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的“加快水污染防治”环保目标提供新方法与新思路。

三、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工业品进口贸易对国内的废水减排量计算方法

1.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计算

进口贸易对我国废水的减排量是按照“替代效应”方法来计算的，即按照我国生产同类进口工业品所产生的废水排放量来衡量其对国内废水减排量。我国进口工业产品不仅可以减少国内同类产品的生产，直接减少我国工业废水的排放量，而且还减少了该产品在生产过程中的国内投入品的消耗与生产，从而间接降低了我国工业废水排放量。因此，我国进口工业品所减少的国内废水排放量应为其直接与间接减少的国内废水排放量总和(1)以皮革制品生产为例，皮革生产过程中的鞣前准备、鞣制以及湿加工等过程会直接排放大量的工业废水，同时，在其生产过程中，还需要使用大量的化工原料与化学制剂，而生产这些化工原料和助剂也会产生大量的工业废水，污染水环境。因此，生产皮革的全部工业废水排放量应是其生产过程中直接与间接排放的废水数量加总；通过进口皮革制品，可以减少我国同类产品的生产，减少国内工业废水排放。。这样，就可以用投入产出模型来进行测算[11-13]。

运用投入产出模型计算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废水减排量时，首先需要利用公式(1)计算进口国国内各部门生产单位价值同类贸易品的工业废水直接排放量，即工业部门的废水直接排放强度(di)，然后利用投入产出模型，得到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的工业废水减排强度(pi)计算公式(2)。

di=Qi/Xi(i=1，2，…，n)

(1)

(2)

式(1)中，Qi为我国i部门生产同类产品的废水排放量，Xi为该行业产值，n为我国进口部门的个数；式(2)中，(I-A)-1是里昂惕夫逆矩阵；pi表示i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

考虑到在进口贸易中，有一部分产品是作为原材料用于生产出口产品，因此，在计算工业品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的减排作用时，需要消除上述进口原材料等中间投入品的影响。由此，得到式(3)所示的各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计算公式。

(3)

式(3)中，βi为i行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di为i行业的废水直接减排强度，v是由vii组成的对角矩阵(见等式(4))。

vii=1-[EXi+(Xi+IMi)] (i=1，2，…，n)

(4)

式(4)中，vii为i行业进口产品中用于国内生产与消费所占的比重，EXi、IMi与Xi分别为i行业的出口额、进口额与总产出。

2.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计算

利用公式(3)，计算进口贸易活动中各部门的废水减排量，然后将其加总得到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使国内减少的废水排放量。

(5)

式(5)中，Q是进口贸易给我国带来的废水减排总量，βi是我国i部门的减排强度，IMi为i部门的进口额，θi是该部门进口额在我国工业品进口总额中的占比，IM是我国工业品进口总额。

(二)工业品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影响因素分解模型

从基期到报告期，我国工业品进口所减少的国内废水排放量的变化，可表示为等式(6)所示的由进口贸易规模变化、结构变化与废水减排强度变化效应的加法公式。

(6)

利用对数平均权重分解法[14]，得到等式(7)至等式(9)中各因素变动效应的分解式。

(7)

(8)

(9)

(三)数据来源与加工

我国投入产出表每5年编制一次，目前国内最新的投入产出表是《2015年全国投入产出表》，它是《2012年全国投入产出表》的延长表。本文使用《2015年全国投入产出表》与《2012年全国投入产出表》，比较分析不同年份工业品进口贸易活动对减少我国废水排放的作用。本文的研究还需要使用《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工业细分行业的废水排放量数据。为使投入产出表中的工业细分部门数据能够同该年鉴中工业细分部门的数据相匹配，笔者将上述两个年度我国投入产出表中的工业部门合并为24个部门。为缩减论文篇幅，对24个部门编号，下文各表中只列出部门编号(见表1)。

由于《中国环境统计年鉴》统计我国工业废水排放量的企业汇总个数明显少于《中国统计年鉴》中的工业企业个数，因此，不宜直接采用该年鉴公布的废水排放量来进行计算。换句话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对我国工业废水排放量的统计并不完全，如果直接采用该废水排放量进行分析，将会严重低估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对国内的废水减排量(2)《中国统计年鉴》显示，2012年与2015年我国规模以上的工业企业数分别为343 769个与384 138个，而这两个年份《中国环境统计年鉴》汇总我国有工业废水排放量的企业分别只有147 855个与161 598个。这说明，我国大多数工业企业的废水排放量并没有被《中国环境统计年鉴》统计。。为减少上述统计误差，笔者首先利用《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2012年和2015年工业各部门的工业废水排放量与排污企业个数，计算出这两个年份我国工业各部门单个企业的平均废水排放量。然后，用这个排放量乘以《中国统计年鉴》中我国工业各细分行业的实际企业个数，计算出我国工业各部门的实际废水排放量。最后，将上述两个年份工业各部门的实际废水排放量与产值代入等式(1)，得到表2中我国工业细分行业的废水直接排放强度(3)由于缺少我国工业各部门企业个数统计数据，本文只能计算工业各部门规模以上企业的废水排放强度，并将之视为工业各部门生产贸易品的废水排放强度。这种计算方法可能会产生一定误差，但该误差会比直接采用《中国环境统计年鉴》的废水排放量数据计算所产生的误差要小得多。。

表1 我国工业行业24个工业部门

表2 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废水直接排放强度

四、实证分析

(一)我国工业品进口活动中的废水减排强度及变化分析

利用公式(1)与公式(2)，计算得到2012年和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及其平均值(见表3)。表1和表2表明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均明显高于其废水直接排放强度。以非金属矿物制品业为例，2012年和2015年的废水直接排放强度分别为0.63立方米/万元和0.49立方米/万元，而同期该行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高达6.76立方米/万元和4.98立方米/万元，后者是前者的10倍。这表明在计算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时，必须充分考虑其间接减少的废水排放量。上述两种强度差异还说明，进口贸易不仅直接减少了我国工业的废水排放量，而且还通过减少中间投入品生产的方式，间接减少了我国废水排放量。因此，应该积极利用工业品进口贸易的环保作用。

表3显示，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差异较大。其中，造纸印刷和文教用品制造业，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服装、皮革及羽绒及其制品业，纺织原料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其他制造业，化学工业，金属制品业等，进口行业的废水减排强度明显高于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均值，这些进口部门具有较高的废水减排强度；而煤炭开采及洗选业，石油及天然气开采业，食品制造和烟草加工业，水生产及供应业，非金属矿采选业，木材加工和家具制造业，金属矿采选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等，进口部门的废水减排强度明显低于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废水减排强度均值，这些部门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的减排强度较低。

2012—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发生了较大变化。2012年，我国工业进口部门的废水减排强度均值为6.84立方米/万元，2015年该数值下降到5.26立方米/万元，三年间下降了23%。其中，电热力生产和供应业，其他制造业，造纸印刷和文教用品制造业，服装、皮革及羽绒及其制品业，纺织原料业，化学工业，食品制造和烟草加工业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减排强度下降较为明显，其降幅均超过30%，这种变化削弱了我国进口贸易的环保效益。

表3还显示，2012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活动的废水减排强度简单平均值与加权平均值分别为6.84立方米/万元和6.38立方米/万元，前者大于后者。这说明该年我国废水减排强度高的部门进口占比较小(根据两种平均数之间的关系，当较大数所占的权重较小时，简单平均数大于其加权平均数)，不利于减少我国的工业废水排放量。

表3 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的减排强度及其变化

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活动的废水减排强度简单平均值与加权平均值分别为5.26立方米/万元和5.97立方米/万元，很显然，前者小于后者。这说明该年我国工业废水减排强度高的部门进口占比较大，这有利于减少我国的废水排放量。通过比较这两个年份我国工业品贸易结构差异，可以发现我国工业品贸易结构在向有利于减少国内废水排放量的方向变化，后面将进一步分析工业品进口贸易结构变化的废水减排效应。

(二)工业品进口贸易对我国废水的减排量分析

利用公式(5)，计算得出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活动对国内的废水减排量。表4显示，2012年工业品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的减排量为711 177万立方米，使同期我国工业废水排放总量降低15%(4)根据笔者计算，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废水排放总量分别为4 423 958万立方米和3 624 158万立方米。；其中，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化学工业，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金属制品业，金属矿采选业，石油及天然气开采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的进口对国内废水减排量较多，均超过43 000万立方米。

2015年废水减排量下降为534 147万立方米，使同期我国的工业废水排放总量减少14%。其中，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化学工业，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通用与专用设备制造业，金属矿采选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的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减排量较多，均超过23 000万立方米。

比较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减排量可以发现，2015年工业品进口贸易对国内的废水减排量比2002年下降25%，其主要原因是由于通信设备，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金属制品业，化学工业，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煤炭开采和洗选业，金属矿采选业，金属冶炼及压延加工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文教用品制造和造纸印刷业，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用品机械制造业等20个行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的下降所致。

(三)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效应变化分析

利用公式(7)、公式(8)和公式(9)，计算得到表4所示的2012和2015年我国工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的贸易规模变化效应、贸易结构变化效应，以及废水减排强度变化效应。

表4 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各部门进口贸易对国内废水减排量及其变化

表5显示，2012—2015年间，工业品进口贸易规模的缩小使我国废水减排量降低了59 009.76万立方米(5)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总额分别为110 583亿元与100 228亿元。，工业进口贸易废水减排强度的降低使我国工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减少了138 194.99万立方米，而工业进口部门的结构变化使我国的废水减排量增加20 174.61万立方米。上述正负效应相抵消后，2012—2015年间我国工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减少了177 030.14万立方米。

表5 2012—2015年我国工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量变化分解结果(单位：万立方米)

从各部门进口贸易规模变化效应情况看，我国工业各部门废水减排量的进口规模效应为负值。其中，金属制品业，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金属矿采选业，石油及天然气开采业，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业等行业进口贸易额下降幅度较大，所引起的废水减排量下降也较为明显。

从各部门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变化效应情况看，除废品废料、煤炭开采及洗选业、燃气的生产及供应业、水生产及供应业以外，其他进口部门废水减排量的强度变化效应均为负值。原因在于这三年中这些进口部门的废水减排强度不断降低，其中，食品制造和烟草加工业，文教用品制造和造纸印刷业，化学工业，通用与专用设备制造业，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金属矿采选业等行业的强度变化效应降幅较大。

在各部门进口贸易结构变化效应方面，共有17个进口部门废水减排量的结构变化效应为正值。其中，金属冶炼和压延加工业，通信设备、计算机及其他电子设备制造业，造纸印刷和文教用品制造业，化学工业，通用与专用设备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服装、皮革及羽绒及其制品业，烟草加工和食品制造业，电气、机械和器材制造业等部门的结构变化效应为正。另外7个进口部门废水减排量的结构变化效应为负值。

五、研究结论及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运用投入产出模型，测算了2012年与2015年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活动对国内工业废水的减排强度与减排量；同时运用LMDI因素分解方法，分析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的规模变化、结构变化与废水减排强度变化对国内废水减排量的影响，研究结果显示如下。

(1)工业进口贸易对减少我国废水排放量具有重要作用。2012年工业品进口贸易使我国废水排放量减少711 177万立方米，使同期我国的工业废水排放量减少15%；2015年工业品进口贸易使我国的废水排放量降低534 147万立方米，使同期我国的工业废水排放量减少14%。这说明，工业品进口贸易对于减少我国工业废水排放具有重要作用。当前，我国水体污染形势较为严峻，我国是工业品外贸大国，应该重视工业品进口贸易对于减少国内废水排放的积极作用。

(2)适当扩大进口，以缓解我国环保压力。本文研究表明，2012—2015年间，工业品进口贸易规模的缩小使进口贸易对国内的废水减排量减少59 010万立方米，不利于改善我国水环境。我国应适当扩大工业品进口规模，这既可以减少国内废水排放量，改善我国的水体环境，又能够减少我国外贸顺差，减少我国与美国等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改善我国经济贸易发展的外部环境。

(3)可通过降低某些工业品进口关税的方法来优化我国进口贸易结构，提高工业品进口贸易的环保效益。本文的研究表明，2015年废水减排强度较高的部门进口贸易额在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中的占比较2012年有着明显提升，这种进口结构变化给我国带来了20 175万立方米的废水减排效益。这说明，优化工业品进口贸易结构能够产生巨大的环保效益。本文的研究还表明，造纸印刷和文教用品制造业，服装、皮革及羽绒及其制品业，纺织原料业，化学工业，电气、机械及器材制造业，交通运输设备制造业，金属制品业等行业进口贸易的废水减排强度较大，降低这些行业进口产品的关税，扩大其进口贸易规模，能够进一步增强我国工业品进口贸易的环保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