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
肖梅华 邴守兰1△
金寿山(1912—1983年),浙江绍兴人。自幼饱读诗书,兼习中医。17岁正式习医,24岁开始执业(中途曾以教书为业),旅居上海、桂林,解放后入上海中医学院执教。金寿山一生热爱中医,勤学不辍,眼界开阔,兼悉西医,坚持理论学习与临床实践相结合。金氏生前历任上海中医学院(现上海中医药大学)伤寒温病教研组主任、中医学基础教研组主任、教务处副处长、副院长兼上海中医学院中医文献研究所所长;曾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医学评议组成员,全国中医理论整理研究会副主任委员,上海市中医学会常务理事、内科学会主任委员及上海市第五届政协委员。他也是近代著名的中医学家、中医教育家。
对金寿山研究的成果,目前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对其病案的整理和分析,如吴敦序《金寿山教授治疗上气不足证的经验》[1]、赵章忠《随金寿山教授临诊心得》[2]、沈庆法《金寿山临床运用<金匮>理论的经验》[3];二是对于金寿山治学经历的回顾,如柯雪帆《承前启后 师弟相传——师事金寿山教授二十年的体会》[4]、吴敦序《金寿山》[5]、李其忠《无尽的追思——纪念金寿山教授仙逝30周年》[6]。关于金寿山学术思想的特点及形成理路尚未见研析。然这一内容对后学传承名家学术思想,提升临床水平有重要启发;对深耕地方医学,研究地域医学流派传承脉络有积极推动作用。兹在简述金寿山学术思想的基础上,试析如下。
1.病证互参,区分矛盾主次
金寿山提出:“中医本身也要辨病与辨证相结合。辨病而施治,是认识和解决每一疾病的基本矛盾;辨证而施治,是认识和解决疾病过程中的主要矛盾。”[7]11二者不可偏废。针对“重证轻病”问题,金寿山认为,中医是讲辨病的,《金匮要略》就是一本论述杂病的古书,各篇就是以病名命名的。中医的“病”与西医的“病”理论上的立足点多有不同,但也有病因、病机和病程,有规律可循,有预后可测,有治则,有专方专药或优选方药。“病”“证”有先后,他还例举痰饮、虚劳、黄疸具体说明自己的观点。比如虚劳,可通过“渴、亡血、失精、不育……”诸症确诊,然后辨析虚劳的类型,即气虚、血虚、阴虚还是阳虚,接下来选用相应的方药[7]7。
2.衷中参西,追求突破和创新
金寿山思路开阔,学术眼界宽广,不仅孜孜不倦于中医,而且还非常重视西医的学习。他提出:“中医学院的中医教研组和西医教研组应该互相配合……不要‘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他组织开展的阴虚火旺实质研究,其研究组成员就包括中、西医教研组老师。他还强调:“西医学习中医,是我国卫生工作方针的一个重要方面。中医主动向西医请教,也是不容忽视的。”不论是阴虚火旺专科门诊,还是其他内科门诊,金寿山都要认真审查各项免疫生化指标,结合临床表现,做进一步的检测和治疗[8]82。
金寿山喜爱中西汇通名家吴瑞甫的《中西医温热串解》,习惯将传统温病与现代医学病名联系起来,如推测《临证指南医案》中“席某温病”可能是“肠伤寒”[9]54。金寿山还认为,吴又可反对传统“伏气成温”说,并提出“瘟疫感而后发”是有道理的,吴又可伏邪之说可近似为感染性疾病潜伏期的概念[9]13。
对于温病学说的发展,金寿山也表达了对中西医结合的期待:“温病学……发展是没有止境的,但要有一定的条件。从张仲景的《伤寒论》发展到叶天士的《温热论》,经历了一千多年,发展是缓慢的,就是因为受着条件的限制。现在有了中西医结合的条件,作为我们这一代中医……可以而且应该突破六经和卫气营血辨证的框子,可以而且必须发掘和发现治疗热病更有效的方药。”[7]81
3.博采众长,温病最崇香岩
整理《温热论》,致敬叶天士 金寿山自学成才,先后在上海、桂林等地执业。桂林、贵阳气候湿润炎热,温病多发;上海潮湿温热,温病亦多发。这使得金寿山对温病有着非常深刻的认识,并积累了丰富的诊治经验,金氏也将这些丰富的温病治疗经验写到讲义中。
早在1960年,金寿山将叶天士《温热论》重新整理编次,出版了《温热论新编》。该书依照病机变化及说理、辨证、治疗次序,分为12章,择优辑入章虚谷、王孟英、吴坤安、石芾南等诸家注文,共计38种[10],并将原文与各家之说进行分析、比较、归纳,结合临床实际阐明自己看法,体现了金寿山尊崇经典的治学思想。之后,金寿山将《温热论新编》全部纳入《讲稿》。《讲稿》是金寿山对温病学研习深度和广度的最好表达。
临证承叶天士,重顾护脾胃阴液 受程门雪启发,金寿山对叶天士顾护脾阴之法十分重视,而叶天士重脾胃思想实与东垣一脉相承。他认为脾胃为气机枢纽,脾胃健则升降功能正常,临床最喜用东垣名方——益气聪明汤治疗内科疾病。
金寿山还认为,“顾护阴液”是温病治愈重要的前提和保证。他强调:“温病热象重,最易伤阴劫液,阴液愈伤则阳热愈炽。故滋阴一法在温病治疗中至关重要,为一大法。视津液之存亡可断病人之生死,所谓‘留得一分津液,便有一分生机’。温病自卫分至营血分,都应以刻刻顾护津液为第一要义(湿热除外)。”并且还详述甘寒生胃津、咸寒增肾液之法。金寿山曾治疗两例汗闭症患者,均为暑天就诊时烦热难忍,伴有低热,精神疲乏,口干,肢麻甚则作痛,溲多而清。金寿山认为证属肺气肺阴不足,不能宣散皮毛,汗源亦少,拟益气养阴、清燥润肺之法,处以生石膏、玄参、知母、鸡苏散、太子参、生地、葛根、山药、桑白皮、阿胶,收效满意。他认为该案例治疗的关键是充汗源而治本,解肌则为治其标也[11]49。
清透除温,独具慧眼 金寿山辨析章虚谷、王孟英之“益胃”观点,提出“益胃者,一是疏通气机,二是灌溉汤水,而并非专指补益胃气而言”的观点。[9]60他将“疏透”理念贯穿在其温病学讲义中,或直抒胸臆,或引经据典,或举例论证,共计有10余处。如“治斑用清热凉营与通便解毒之品,而不用发散之药,目的是炀灶减薪,去其壅塞,里通表自和,也是使斑疹外透,故亦称‘透’”[9]58。金寿山又举以疏透之三仁汤合甘露消毒丹治愈病毒感染所致网状细胞增多症之案例[9]56。
其次,金寿山治疗温病以清透为要的主张由来已久。早在1946年,他发表《诊余随笔》,其中有这样一段话:“普济消毒饮为东垣方,原治大头瘟,推而用之于一切头面风热肿结之病,有殊效。有病其药味芜杂者,不知其配合得宜,周详中病,盖深得《千金》之遗意也。或有减去升麻、柴胡、僵蚕而用之者,惧诸药性燥也,不知大失方意矣……”正如其标题中所言“说的都是老生常谈,但都是老实话”。金寿山又忆起:“余童年时,邻有病大头瘟者,延某名医诊治,即用普济消毒饮去僵蚕、升麻、柴胡,先君闻之,曰:‘死矣!苦寒冰伏,火郁而愈炽,其能久乎?’”已而,果成恶性坏疽以死。可见,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时隔已久,却记忆犹新[12]。
4.重实践,证理论
金寿山强调,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7]14。在工作和学习中他尤重实践,以理论指导工作,以实践评价理论。他鼓励学生:“中医要靠临床,多看病,才会有更多体会。切望将学到的理论知识与具体病例相结合,认真对待每一病例,每一病种,不断总结疗效。疗效是中医学的生命力所在。”[9]扉2
以实践指导教、学 当年因工作需要,金寿山在教学之初购买并研读《金匮要略心典》。在其讲义中,他大量引用了《金匮要略心典》的观点。金寿山选择《金匮要略心典》作为教学参考书,主要原因是《金匮要略心典》文字精简畅达,易于领会,内容切合临床,便于教学。可见,“实用”为其首要考虑因素。
金寿山生前常强调读书要“不求甚解”。他说:“提高医学水平,不能一蹴可及,只能靠点点滴滴的积累。这就要刻苦读书,一个字也不放过。但是,读医书又要讲实效,不是搞考证。古书上无关紧要的地方,本来讲不通,硬把它加一番考证,讲通了(而且未必通)又有什么意思。这就要学陶渊明的读书方法——不求甚解。哪些地方应该一丝不苟,哪些地方可以不求甚解,要靠平日的功夫,是不容易的。”[8]21可见,“不求甚解”有着深刻的内涵,一是读书要着眼于有实际意义的文字,二是要注重平时的学习,提高鉴别重要文字的能力。他建议,在研习经典时,遇到不懂的地方,可先求证其他书籍,再从实践中求证,既要从有字处着眼,又要从无字处着眼。只有通过临床得到经验和教训再去温习理论,才会对理论理解更深,而这时理论对临床才确实具有指导意义[8]28。说到底,就是文献阅读必须围绕临床实际。
用实践验证前人 金寿山尊崇经典文献,善用传统理论,但不泥古、不盲从,在学习的过程中批判地吸收古人的理论与经验。比如吴鞠通提出“初起恶风寒者,桂枝汤主之”,被不少后世医家批评,金寿山认为“批评者虽自有道理,但未免过于偏激”,肯定吴氏对桂枝汤中桂枝解肌功效的运用。然而,吴氏仍以桂枝汤治疗伏气温病,金寿山则不苟同,认为当投“黄芩汤之类”[9]109。
金寿山还非常喜爱吴鞠通的“银翘散”,反复研读“银翘散”方论,认为无论是组成还是剂型和用法,都值得我们学习。但他又指出,“方论”中有一大段批评吴又可达原饮的文字既多余又欠妥,达原饮自有它的适应症,没有什么可批[9]111。这些认识与金寿山长期的临床实践关系密切。一切从临床实际出发,这才是学习中医真正应有的态度。
力推医案学习 金寿山认为,前人医案内容丰富,研究医案有重要意义。一是加深对祖国医学理法方药的理解,比如《丁甘仁医案》中的病案记录了每次就诊的辨证思路、用药进退,叙述简明周密,有利于读者深入理解理法方药之内涵;二是启发辨证论治思路,提高临床诊治疗效,如《环溪草堂医案》中但寒不热症一例,医者通过“舌红苔光”之状判断病患为君火外露,用附桂八味丸加鹿角霜、党参、白术以引火归元,提示有效捕捉疾病信息,对准确辨证、提高疗效有着重要的意义;三是学习各个医家的独特经验,比如从王孟英病案中可习得熟地治疗痰嗽之经验为“脉细痰咸”;四是发掘治疗某些疾病的专门方药,如《古今医案按》中载李时珍单味黄芩治疗肺热咳嗽,金寿山认为上海某医院可能受此启发用黄芩、百部、丹参治肺结核。另外,他提醒后学:读医案还是要独立思考,评注者的意见只能参考。
5.坚持历史唯物观
金寿山重理论,倡实践,尊经典,崇创新。无论是理论研习还是临床实践,其都饱含着历史唯物主义精神。
首先,金寿山认为疾病,特别是外因性疾病,是正邪相搏的矛盾。这种矛盾是贯穿于疾病过程中的根本性矛盾。正胜邪则病愈,矛盾解决了;邪胜正则死亡,矛盾也停止了。医生立法用药的主导思想是帮助正气战胜邪气。祛邪与扶正,就是从这个主导思想所定出来的正确处理矛盾的方法[13]。
其次,金寿山认为,必须用历史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他曾专门讨论《伤寒论》中的辩证法思想,提出“《伤寒论》对于疾病证治的认识,是包含着方法的辩证法思想的”,《伤寒论》所包含的几种辩证关系,是在朴素的、自发的辩证法思想指导之下来认识的,对事物内部的矛盾性与复杂性,不可能辨识得很全面,这受着时代的限制,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认识是不可能进一步深入的,并倡议在辩证唯物主义、历史唯物主义思想指导之下来学习继承《伤寒论》,将之整理提高。对于刘河间学说的学术价值,他言道:“我们当然不能以今人的标准来衡量,必须以历史唯物观点来进行研究,正确认识其在医学史上的影响,还必须重视他的理法方药,把它继承下来,通过实践加以整理提高,使其古为今用。”[7]113
在温病学方面,他评述道:“温病学说与伤寒学说有其一脉相承的一面……从不断创新中发展起来。到了叶天士的时代,达到成熟……温病学说是从不断创新中发展起来的,而发展是没有止境的……仲景、天士都能作为偶像来崇拜,但评论其事,又决不能以现在的标准来衡量。”[10]3
吴鞠通用古人五行之说释方药,金寿山表示“意义不大”[9]112,实际上表达了对名家学术思想的评判。既要从实际疗效的静态出发,又要考虑各时代特征的动态发展。金寿山对方剂的研究就采用了以方剂产生时间为经,药物组成为纬的形式进行比较。如张景岳之六味回阳饮(附子、干姜、甘草、人参、地黄、当归),认为由四逆加人参汤合地黄、当归组成,其方取其阴阳相济之意,比之仲景之方有发展[9]113。
1.少年苦学奠基础
家学濡染,熟谙五经 由于金寿山父亲思想保守,金寿山自幼未入洋学堂,而是在家诵读中国古代文化经典,从“人之初”到四书五经,无不研习,而对于中医典籍,仅对《黄帝内经》略有涉及。金父认为金寿山年幼无法理解医理,故迟迟不传授学问[14]40。尽管如此,金寿山早期的文化学习为其后来理解中医典籍、领会中医理论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铁樵”开窍,中西汇通 丧父之后,金寿山开始自学中医,读《本草备要》《汤头歌诀》《医宗金鉴》。金寿山十分用功,经常读书至半夜。这一时期,亲友及父亲的老主顾会请他看病,每有收效就增强了他的信心。
然而真正使其开窍的是《铁樵医学函授学校讲义》。恽铁樵,近代医家,精通文学、医学,倡中西汇通思想。1925年,为弘扬祖国医学,启发后学,恽氏与章太炎及章氏弟子张破浪在沪创办“铁樵函授中医学校”[15]。随即,恽铁樵组织编写了该讲义。这部讲义“重视实用”“通俗易懂”“志在普及”,非常适合自学。对于金寿山来说,该讲义无疑是他中医求知途中的明灯,令他如饮醍醐、茅塞顿开。这一时期,金寿山的理论水平和诊疗能力日益提高,且他接受中西汇通思想,并在日后的临床和科研中大力提倡并践行这一思想,衷中参西成为了他学术思想的一大特点。
2.青年博览拓思想
金寿山研究、实践中医的历史发展眼光值得后辈学习。其历史唯物观的形成与其年轻时的特殊经历分不开。1927年,金寿山到族人金师周家担任家庭教师。金师周是一位开明人士,家中藏有戊戌变法时期的书籍。在这一年里,金寿山阅读了这些藏书,了解到许多新鲜的观点[8]7。虽然这些著作离当时的“大革命”时代相去甚远,但与早期读过的四书五经相比,这些书籍无疑大大地开阔了金寿山的视野。1930—1932年期间,金寿山在商务印书馆编辑杜其堡家当家庭教师。金寿山在他家看到许多“五四时期”的整套报纸、杂志,如《北京晨报》《新潮杂志》等。同时,每逢周日,金寿山到东方图书馆看书,他特别喜爱读鲁迅的作品。1938年,金寿山到上海戈登路194弄海涛小学任教员。他在住所的楼下书店里借阅《西行漫记》。1943年,金寿山在桂林执业,他常到桂林图书馆看书,最爱鲁迅晚期的政治性杂文。这些读书经历使金寿山形成了发展、辩证、求实的思维习惯。
值得一提的是,金寿山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医德高尚[14]45。他回忆写到:“我在青年时候曾治一湿温病人,病已多日,心下痞闷不舒,大便不通,舌苔黄,有可下之征,用小陷胸汤加味,服药后得利,胸腹宽畅,但随即衰竭而死。病家归咎于命而不归咎于医,但我终觉小陷胸汤用得不对头,有内疚之心,而不明其所以然。直到深入研究叶天士后,才知道湿温病大便已硬而下之,犯不可再攻之戒。”我们平素强调成功经验的分享和扩散,而忽略了失败教训的学习和警示。金寿山坦坦荡荡,实事求是,大医风范,可圈可点。
3.壮年广学成大家
金寿山早年家学所教有限,也未入中医专门学校受业。他认为,虽年轻时遇王聘贤,却因阅历太浅未能很好继承王师之学,实际上是表达错过名师的遗憾。金寿山对中医的执着与追求,何时曾停歇过?他曾自嘲早期医学经验是“围观门诊”“偷师学艺”[14]40得来的,其热切可见一斑。也正是这种自学方式,促使他不断从周围医家身上汲取营养,其中医理论知识与临证经验日益丰富。因此,他常常以“学如积薪、厚积薄发”[7]81鼓励后学。
程师指点,造诣渐远 解放后,金寿山入上海中医学院执教,遇到重要的学术导师程门雪。而此时,金寿山在中医方面已经登堂入室,所以不仅能深刻理解程门雪的学术思想,而且能将其正确地运用到教学与临床中。
金寿山曾撰写《金匮要略》讲义。该讲义在金寿山去世后整理出版为《金匮诠释》(简称《诠释》)。而《诠释》共征引程门雪论著及观点10余处,均围绕着《金匮要略》条文。其引证采用原文摘抄、简练介绍、补充说明等形式。如“消渴病”一条,金寿山不但全文转载程氏《消渴解》,还对其中文字进行润色,增加可读性[16]134。对于“乌头煎”的认识,金寿山精简程氏文字后罗列于文中,并在末尾做了总结性点评:“程说‘白津出’释为下利白脓,颇具新解,很有说服力。”并拓展性地指出:“据此,则大乌头煎之用白蜜,不仅制乌头之毒,亦具润下之意。”[16]88论及百合汤证,则专门摘录程门雪论述“百合病是脑病”的观点和论证,之后附上自己关于甘麦大枣汤证的观点,认为“甘麦大枣汤一方,不仅可治脏燥,对神志不宁、失眠、心悸、多汗及一切精神神经性症状……发作无定,用过诸药无效者,可用此方”,且“同为甘平之剂,百合地黄汤则略偏于凉,甘麦大枣汤则略偏于温,此其异也”[16]22。
在程门雪的启发下,金寿山重视叶天士,将叶天士之学问与仲景之学进行比较与剖析,重新梳理中医学术史发展脉络。他认为,《内经》中外感热病及脾胃之观点均为《伤寒杂病论》理论源头之一。宋元时期,金元四大家又进一步发展了《内经》《伤寒杂病论》思想,其中刘河间为热病理论发展之代表,李东垣、朱丹溪则发展脾胃观点[11]295。之后,叶天士在此基础上,由外感六经传变理论衍生出温病卫气营血传变理论,撰《温热论》以发扬温病学说,并综合东垣“重视脾胃”“培补元气”及丹溪“阳常有余,阴常不足”的临床认识提出顾护胃阴的观点。
在程师的启发下,金寿山不仅系统梳理了学术发展史研究思路,还从中掌握了临床诊治的重要思路,运用温病学的理法方药治疗各种外感热病,采用脾胃升降观点治疗各类内科杂症。
之外,编《讲稿》部分借用潘澄濂思路,广泛引用丁甘仁[7]147、夏应堂[7]99、聂云台等上海著名医家著作。可以看出,金寿山广泛学习和借鉴他人的经验和思想。执着、谦逊、客观是金寿山自学成才的真正原因。
金寿山终身勤奋笃学,善于思考,精于实践,敏于发现,在学术上形成了尊经典、崇新学,重理论、讲实证,中西并举、古今并重的特点。他是一位自学成才的中医大家。虽然今天的中医生培养已经学院化、规范化,但自学在从业者继续教育中仍占有绝对重要的地位,故借鉴金寿山经验非常有意义。其重视经典、熟读经典、反复验证、不断求证之治学方法正是我们中医药发展守正创新的前提;立足中医,再论汇通是我们守正创新的原则;读医书,习哲学,开拓思路,融会贯通是守正创新的途径。回归中医经典理论,尊重中医自身规律,追求中医卓越实效才是我们中医继承发展的根本,所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