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境况简史
—纪念汉娜·阿伦特
臧 棣
一边是深渊,一边机器
和人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暧昧—
复杂得就如同人不是机器
但却比机器更像机器;
瞧,这个人,他麻木得像一台机器。
在耶路撒冷,艾克曼的演技很可能
比历史上最出色的演员还要棒;
甚至恶的化身,都不得不惊叹
他的乏味,差一点就要被认定
和人的堕落没什么关系。
不要低估观念的黑暗,
独木桥比梯子更像一个左派—
静静地竖在密封的角落里,
或者就那么明顯地,轻轻靠在
脊柱的附近。而自由仍显得很雏形。
对人类的根源的把握
令这个出生在汉诺威的犹太女孩
渴望爱得尽量客观;而我们的同情
有时会被盲目的暴力利用,
成为宣泄仇恨的精妙的出气筒。
美德之恐怖始终都需要警惕;
你难道不想知道,把私人性雌雄同体一下,
会产生什么样的感觉吗?
光辉的女性,我倾向于欣赏她的直觉:
人仍可通过和自我对话获得一个救赎。
向卫国:不仅仅是为了纪念
在某种意义上说,自从汉娜·阿伦特(Hannah Arendt,1906年10月14日-1975年12月4日)去世,诗人似乎就多了一种叫作“纪念汉娜·阿伦特”的天职。当然这是从“人类的境况”来说的,并非要求所有的诗人真的写一首这样的诗。但不管怎么说,对一个诗人来讲,写和不写还是有区别的。
原因很简单,正如本诗所揭示的:一方面,世人越来越“麻木得像一台机器”;另一方面,许许多多的“艾克曼的演技很可能/比历史上最出色的演员还要棒;/甚至恶的化身,都不得不惊叹/他的乏味,差一点就要被认定/和人的堕落没什么关系”。
诗歌还不止于此,比如“观念的黑暗”,甚至“美德之恐怖”,等等。发掘之深,或许并不输于阿伦特本人。问题在于,这种发掘,是否真的可以转化为一种让麻木的“机器”从内部苏醒的力量?诗人对此可能也有些犹疑,所以最后还是像歌德一样,把希望定位在“光辉的女性”之“直觉”引领上—当然这也可能仅仅是从写作的角度出发,照应一下诗歌的标题。
总之,希望“纪念”不仅仅是一种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