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
憩 园
像梦里,悬崖到处都是。
你不断跳悬崖(或类似悬崖),跳入光亮。
它有轮廓,因为亮着,不能确定其深度。
每次跳完,你又从里面升上来
继续跳,变换姿势跳。跳过来跳过去,
死不了,跳崖的恐惧明显如初夜。
现实中,你不该这样操作,即便二楼,你都颤抖
如某种临危的小动物。有人不信,在桥上,在楼顶
在树上,跳下去,死了,我为这些死难过。那么难过。
比较梦境和现实是没意义的。它们没尺寸,可是
谈论一尺、三尺、六尺却是有必要的。
相较而言,我喜欢游离之物。你有忧伤,我也有。
忧伤突然显现,像感到幸福那样
进入醒着的洁白。在十一月初的清晨,我感受最多的
是内心的悬崖。陡峭而且芬芳。现在,我们坐在这里。
并不多话。在野兽的眼里跳过来跳过去。
杨小滨:电玩般的婚姻险境
这首以婚姻为主题的诗既不是对婚姻的宗教式颂歌,也不是对婚姻的犬儒化嘲讽,更不是对婚姻的日常性铺陈。诗人用平实的语言营造了一系列隐喻化的梦境。不过,“悬崖到处都是”或“你不断跳悬崖”等等又更像是电子游戏中的场景,重复地出现,重复地消失,令人又迷恋又迷惘。对诗人而言,这又何尝不是婚姻的状态呢?尽管“悬崖”一词充满了危险感,但“每次跳完,你又從里面升上来/继续跳,变换姿势跳。跳过来跳过去,/死不了”,又表明了死去的生命又随时可以复活,就像电子游戏里的角色一样。诗人的婚姻或许正是这样一场游戏?好玩,刺激,有规则,死不了。婚姻被置于梦境一边,另一边才是死了就不能复活的现实。如此说来,婚姻已经不是现实的一部分,而是梦境的一部分,是一种幻觉。这是对婚姻的赞美还是悲叹?恰恰是意义的多重性,给了这首诗奇妙的魅力。最后,“陡峭而且芬芳”又将危险与魅惑并置在一起,而“我们坐在这里。/并不多话”的描写也在表面的常态语言下暗藏着虚空(但未必是空虚)的生活状态。本诗结束于“在野兽的眼里跳过来跳过去”这样的奇异视景中,仿佛婚姻是一种永无止境的活泼游戏,但无时不在被吞噬的险境之中—这就将紧张感与轻盈感结合得相当出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