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生态美学在今天的研究围绕着天与人的关系不断展开审美判断与思考,本文借助庄子的“物化”命题中的概念、状态、产生等方面分析隐含在物化背后的生态意蕴,追问生态美学中天人关系的平衡与意义。
【关键词】 “物化”;天人合一;生态美学
【中图分类号】B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1-0045-02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人与世界最基本的关系。在对当代人的自然观的思考与重构中,当代生态美学引领我们从人与自然的对立走向和谐统一。而在这一过程中,庄子的“物化”命题背后蕴涵的生态价值及哲学思辨意味对于当今时代极具借鉴意义。本文首先分析“物化”的内容及美学内涵,然后发掘隐含在其背后的“天人合一”思想,并对“物化”对生态美学的指导意义进行追问并探究。
庄子在《齐物论》中,通过众所周知的“庄周梦蝶”的故事引出“物化”的概念。“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齐物论》)
在这则故事中,“庄周”与“蝴蝶”,在物与“我”的统一中,达到了一个高度共融互通的审美境界,而这一过程是认知者挣脱了本体的主观枷锁,向往自由的、纯粹的精神享受,成为天地间不受拘束的精神存在的实现过程。通过这种个体通彻于天地之间的状态体验,认识到庄子不仅超脱出自身,更是已然与自然融为一体,庄子秉承着“以道观之”的认识方式,万物皆相等,人与自然万物也就无所谓贵贱高下,更没有“中心”与“非中心”之别。而如果在“人类中心主义”观念基础上产生了“审美剥夺”,则与审美的“亲和性”本性相违背,是一种审美的“异化”。这种状态下审美体认无法得到真正的美感,偏离了对美的追求。因此,超一己功利的无目的心理和活动达到审美心境的超越后,人性创造才能得到充分拓展。庄子意识到作为主体的“我”只不过是物化过程中的某一状态,已然获得了一种从天地间汲取的感悟,达到了一种由心智了悟而达到忘我的境界。陈鼓应先生将“物化”解释为“物我界限消解,万物融化为一”的状态,庄子的物化思想正是以其淡泊自由的状态,在美的追寻过程实现着自然的转换。
看到蝴蝶与庄周的转换是各自“栩栩然”,而又“齐物”于大道的。庄子所谓“齐物”,把差异性通过“齐”的方式归一了,回归于“道”之心。庄子思想中的审美观不会着眼于具体审美对象的差异,对审美主体间的差异以一种相对的角度归一化。这种审美角度实际在中国美学历史上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而“物化”实然脱出了所谓的主体与客体,“以物观物”实际上已经没有了绝对的界限,不以一种割裂的状态认识与评判,通过相对的体察将美的内涵化于无形,庄子的这一思想成了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深邃的一脉,为审美提供了更广阔的维度。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时有明法而不议,万物有成理而不说。”(《知北游》)万物的规律不可言喻,我们对于自然的认识从何处而来呢?中国古人提供給一种形而上的认识论的可能性——天人合一。庄子“物化”思想的产生,与其对于天人关系的解读是有关系的。
在“天”与“人”的关系上,庄子赞扬“天人合一”的高度统一,认为“天人分离”会产生不和谐的因素。庄子的天人观中将“天”与“人”作为相对的一组状态对立的概念,“牛马四足,是谓天;落马首,穿牛鼻,是谓人”(《秋水》),以此清晰的表现了自然而然的天然形态与人为改变的状态,“天”的无欲无求的状态产生了幸福的概念,“人”无止尽的欲求会衍生出不满足的痛苦。“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秋水》)庄子又借神若之口表达了他对天人关系中对于人占主导的否定:一味顺着人性,有欲求的人性会毁掉心中的天性。把天性作为内核内化于人的外在行为中,处于自得的位置,才能够谈论道的极致。
庄子的“天人合一”为审美创造指出了一个统一的途径:在对自然的感化中消解人本身存在的固有认知,提升自我感知的范围和境界,从而能够“始于玄冥,反于大通”,从幽深玄妙之初,一直达到豁然通达的境域。如果能体会到生命处于这一动态造化过程中,体认天地间万物与自身的交互相通,不将自己限制于自身,这时的审美感知与判断则具备了生态智慧。“天在内,人在外,德在乎天”(《秋水》),从审美意识的角度来看,则是天地的灵气隐在人为的创作中。而想实现这种天然蕴于人为,则需要守住自然禀性的本心,返归本真。“《易经》中《复卦》包含着返本与回归之意。卦象为震下坤上,一阳爻在下,五阴爻在上,含阴到极盛,物极必反之意。不仅总结了事物循环转化的规律,而且揭示了人要回归家园的意识”。
曾繁仁先生提出的“家园意识”中的阴阳复位、归其本真,有着“天人合一”的内涵,事物的循环往复总会回归最初的状态,人性解放、回归到生存的家园、自然的环境中,要顺其本心,行之自然。而生态意识的觉醒,将拒绝人为的扭曲破坏了自然天然的状态,追寻自然而然的生命状态。在当今时代出现的生态危机中,庄子的物化思想可以为我们提供“如其本然地”认识自然、体验自然的方式,这正是我们与自然相合为一的契机。
随着当代社会快速城市化的现状,自然生态与城市发展间产生的嫌隙不容小觑。想要解决当下双方的矛盾,就要恢复对自然必要的敬畏意识,重新建立起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天人关系”。进入21世纪以来,生态美学的出现再次回归本真,人与自然融合之中蕴含的是生命的智慧。当代生态存在论审美观提出的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当代人的自然观将人与自然的关系视作人与世界最基本的关系,超越现有的人与自然对立的现状。生态观、人文观与审美观三者能够达到统一,只有在生态存在论哲学的基础之上。因为只有通过超越天人关系中人占主导的主观认识,让自然成为生命的有机组成部分,人与自然才能朝着“天人合一”的和谐状态共同进步。
按照天人关系中的合一性、归一化思想,如何实现物化呢?这就需要艺术家通过“心斋”“坐忘”“虚静”的方式与天地万物交互,以此般心理状态得到的非功利、齐万物的审美体验,以澄明的审美心胸感知美的存在。
“心斋”出自《庄子·人间世》:“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道汇集于虚淡空明的心境,这种心境即为“心斋”。“坐忘”出自《庄子·大宗师》:“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心斋”与“坐忘”倡导人们在内心深处排除功利,达到无己、无功、无名的状态,“道人不闻,至德不得,大人无己”的层次是达到庄子价值追求的一个重要导向,超越处于非美状态的存在者,领悟到宇宙万物根源之道 ,获得审美的存在。徐复观先生认为,“庄子并不主张与物隔绝,而只是要心不随物转,以致生出是非好恶。这种功夫,是适应于心的本性的虚、静、止。”这种在审美活动时“虚静”的状态,是将个人的得失、是非甚至生死都置之于外后,内心“虚一而静”的空虚的心境,实现对“道”的关照。
审美活动亦是如此,对“天地大美”的体会,是需要摒弃任何功利实用的观念束缚。已有的大小、美丑、是非、有无在创作时都会成为阻碍艺术家与自然融合的固有成见,故破除成见,凝神聚意,以空虚静淡的审美心胸进行全神贯注的鉴赏与创造,所获得的审美感受才能真正地有所突破,得到宇宙间充满生命力和自然力的美。
这种状态,庄子通过《秋水》篇“濠梁之辩”的故事也进行过简洁而深入的讨论: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曰:“鯈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在“鯈鱼之乐”这个著名的辩论中,庄子能感知“鯈鱼之乐”,将鱼儿从容不迫的游动感知为一种快乐,体会自然的状态与“庄周梦蝶”的代入感有异曲同工之妙。庄子崇尚“逍遥以游”的状态,追求精神上的自由状态,这种状态若“曳尾于涂”一般非物可以束缚,他所实现的对于非本体的生命体验感受,源于其不将自己限制于个体生命有限视域的“以道观物”的体察世界方式。在这种方式下,庄子认识世界的角度不再受到人为意识的天然盲区桎梏,“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可以在宽广的自然视域中自由地体验不同生命主体,甚至感受到自然运转的潜在规律。“是鱼之乐”的审美判断是主体精神在体验天地万物时与体验的生命相通而产生的判断。
庄子的物化思想从根本上表达了天人合一的基本哲学思想,对人与自然万物间的关系进行全新的思考,对当今生态美学的发展仍具重要意义。在当代,艺术家作为时代的思考者,在生态存在的认知中秉持着尊重自然运化而生的一切生命的态度,对生态文明之意义有所关注和重视。物化命题所呈现出的生态价值观念在生态美学建构中不仅对于艺术家自身的艺术创造有非凡的指导意义,而且对于目前技术时代所带来的生态危机亦有着警示意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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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徐复观.中国人性论史(先秦篇)[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1:349-341.
作者简介:
尉馨文,女,汉族,山东莱阳人,本科,主要研究方向:数字媒体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