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茁越
【摘要】 和晓梅,当代纳西族女作家,善于以女性视角书写本土民族文化,展示纳西人对宇宙人生的独特思考,透视出纳西族的历史与现实,是当代文坛颇具影响力的少数民族作家。本文从纳西族民族性格,风土特征,心理认同三个大方面,剖析了和晓梅作品中独具特色的民族意识,挖掘出纳西人包容善良的民族性格以及执着坚韧的民族精神。
【关键词】 和晓梅;纳西族;民族意识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19-0040-02
和晓梅,当代纳西族女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宾玛拉焚烧的心》,中短篇小说集《女人是蜜》 《呼喊到达的距离》等,致力于民族题材的书写,被誉为“一朵纳西的梅”,是云南极具代表性的70后小说家。其作品具有鲜明的民族情感与特质,以欹斜细腻的笔触将一个民族的血肉融入小说创作,使之在具备温润缠绵的艺术审美的同时,也具有含义深刻的精神高度。蕴于其中的庄严浪漫的民族文化、绚烂多姿的民风民情无一不映射着一个民族的集体记忆。其作品向世界展示了纳西族果敢坚韧、包容率性的民族风采,也呈现出该民族历史渊源与社会现实,可以说和晓梅的作品就是一部民族的史传。
一、逐步凝结的纳西民族性格
正如美国历史学家费根所说,文化是人类适应社会发展、环境变化的重要手段之一。同样,一个民族的民族文化个性也必不会是凭空产生的,而是该民族经过长期的社会实践后,创造、积累形成的,其历史变迁,宗教、文化发展都是影响一个民族发展与集体意识的重要因素,这在和晓梅的小说创作中都有体现。
一个民族集体性格特点的形成,与这个民族的历史渊源、经济发展、政治变迁和文化流变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与其他各个民族一样,经历了漫长社会历史发展的纳西族先民也有着自己的民族起源,多数历史学家认为纳西族的主流源于羌。纳西族祖先的活动地带位于“藏彝走廊”南端,其通过长期、数次的迁徙最后到达今天的主要居住地区。其多元化的族源与长期、数次的迁徙也造就了纳西人包容多样、勤劳勇敢的民族品格。
纳西族的社会政治经济制度对纳西族的民族性格的形成发挥着决定性的作用。纳西族社会历史发展的重要特点之一,即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该民族虽然可以和汉族,藏族,白族等其他民族通婚并吸收其他民族文化,但是并没有因此被其他民族文化彻底同化,而是不断地延续发展。一些政治制度的实行也成了纳西民族性格塑造的重要一环。在封建礼制、包办婚姻的重压与纳西族追求自由、无惧生死的传统意识的撕扯之下,纳西人逐渐养成了重情轻生、爱情至上的民族个性。元明之后,由于开放自由的政治制度,纳西族受汉族儒家文化影响,形成了尊重生命,重生安死的人生观。
纳西族居住地复杂的生活条件使纳西族人民形成了其特有的纯朴、勤劳、坚韧的民族底色,如《连长的耳朵》中表现出的人性的光辉以及逆境中的隐忍顽强都是一个民族跨越国界的人性美与坚韧不屈的民族意志的集中体现。
和晓梅笔下的故事大多以丽江为书写地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纳西人独特的思想文化与民族个性。丽江境内多山水名胜,玉龙雪山、金沙江、雅磐江等山水相接,其雄伟神秘构成了纳西族百姓对自然的原始崇拜,使其融入民族内涵,成为民族文化的一部分。如玉龙雪山即代表着爱情的圣地,《飞躍玉龙第三国》中所描述的神秘世界“玉龙第三国”就是殉情者心中青春与爱情永恒的归宿,这正是玉龙雪山在纳西文化中民族意识的体现。
二、纯挚热烈的纳西风土人情
和晓梅笔下的纳西族是一个有着自己绚丽独特文化的民族,不论是广为流传的神话传说、轻快纯挚的民歌民谣,还是特色鲜明的风俗礼节、崇拜自然的思想观念无一不深深印刻着纳西族的民族特性。这些风土文化通过一段段故事的叙写向我们徐徐展开,展示着一个古老民族的历史积淀。
纳西族是滇西北最富神秘魅力的民族,纳西人对于宇宙世界的认识、生命价值的思考以及民风民俗都汇集于此。小说《女人是“蜜”》中描述了一段主人公在阿八奶奶家看到神坛的场景,反映了纳西族独具特色的雕塑艺术。东巴雕塑中的神灵偶像大多浑朴自然、神态亲和憨稚,透视出纳西族单纯明快、稚趣诙谐的审美取向,也蕴含了东巴教充满人情与民俗气息的宗教色彩。
除了汇集于雕塑上的艺术世界,另一种独特的布画也体现出纳西文化的丹青之奇。布画是指画于麻布卷轴上的各种神像画,受藏传佛教唐喀画影响,其色彩明丽多变、构图严谨、追求画面的和谐美,给人优美愉悦的审美体验。多次出现于和晓梅小说的《神路图》就是东巴布画中的皇皇巨著。“神路图”的纳西语叫“亨日皮”,意为“东巴为死者评断指点往神地去之路”,即超脱亡灵,指引其转生为人或升入神界。《神路图》融合纳西本土宗教东巴教、藏传佛教、汉族神话等诸多教义于一体,是纳西族多元文化信仰相交融的艺术体现,也是纳西人明快质朴的审美特点与尊重生命、敬畏自然的思想观念的艺术载体。
弗兰纳里·奥康纳曾说:“一个作家所能拥有的巨大祝福,也许是最大的福分,就是在家乡发现其他人必须去别处寻找的东西。”得益于深远的族群记忆,少数民族作家更容易深入本土历史文化,呈现出一个民族的风俗传统与集体意识。和晓梅也不例外,她创作的很多小说都是以纳西族为背景所构建的,其中都蕴含着丰富的纳西民族风俗文化。小说中多次出现“花楼”这一意象,女孩们在花楼上等待心上人的到来与泽措闯进迪测姐姐的花楼等情节,都是“走婚”这一习俗在小说中的缩影。
精神文化作为纳西族人民在历史发展中实践经验的积淀,是其民族特点的体现,代表了纳西族的伦理观念、价值取向、审美情趣等。纳西族先民对大自然的歌颂与崇敬,是东巴文化的一个最显著的特征。对日月星辰的歌颂是纳西族精神文化中独具特色的亮点。日月星辰在纳西族被视为善和祥瑞的象征,这种蕴含着纳西人崇拜日月星辰的宗教精神,一直渗透到纳西族的民族审美中。如《女人是“蜜”》中的羊皮披肩,两边绣有七个小圆盘象征星辰,下垂的麂皮细线则象征日月星辰的光芒。纳西族妇女头上也会佩戴6至7块圆盘装饰物,同样具有象征日月星辰的寓意。这种对日月星辰的崇拜,实际上反映了纳西族先民对光明以及自然的礼赞。
小说《宾玛拉焚烧的心》中宾玛拉墨从小就与动物们生活在一起,并在童年时与黑熊噜噜建立了深刻的友谊,体现了宾玛拉墨对待自然的平等态度,也是纳西族人民追求的“天人合一”自然观念的精神缩影。这种崇尚自然的精神被纳西人代代相传,最终融入纳西人的灵魂,成为纳西族独具特色的民族精神,塑造了纳西人包容宽厚、追求平等和谐的民族性格,是纳西人审美心理的重要体现。
三、蕴于文学的纳西心理认同
心理认同感是一个民族意识的最直接表现,和晓梅小说作品中无一不流露着纳西族人民对本民族的认同感。这种心理认同深深植根于纳西人的集体无意识中,并通过他们的共同审美心理表现出来。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这种强大的心理认同感再一次迸发,使纳西人民紧紧相连,经历任何苦难灾祸都依旧站在一起。
集体无意识是指在漫长的历史演化过程中世代积累的人类祖先的经验,通过种族记忆的方式遗传下来,是一种本能行为模式。如《宾玛拉焚烧的心》中写到宾玛拉墨的儿子胎盘,从未受到教导就掌握了在藤条间穿梭的技能。这种天生刻在胎盘骨血里的,无须后天习得的格木人特征就是属于格木民族的集体潜意识。
“荣格认为,神话和传说中所表达的原始意象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原型’,这种‘原型’本身不仅仅是一种神话和传说,它作为一种行为图式,通过脑组织一代代流传下来。”在纳西族代代流传的神话传说中即潜藏着该民族古老的无意识心理能量。
民族的共同审美心理是构成民族审美文化的精神内核,深深影响着一个民族审美文化的形成与发展。民族想象力是民族审美心理的重要一环,是一个民族的审美心理长期积累的重要成果,富于创造性和鲜明的民族个性,可以反映出一个民族的心理发展程度及其民族特征。小说《飞跃玉龙第三国》中的《神路图》即是纳西族在道德审美上的心理折射。
马克思认为:“色彩的感觉是一般美感中最大众化的形式。”纳西族自古尚白,婚庆场合也是以白为美,白色是纯净无欲、善良美好等的象征,但同时也暗含了死亡的悲凉之感。在中篇小说《蛊》中,作者以大量笔墨铺陈“白”,并塑造了人如其名的水月白这一女性形象,也以“白”暗喻了主人公水月白的爱情悲剧。
小说《宾玛拉焚烧的心》中,女祭司宾玛拉金为死去的亡灵祈求得到祖先的接引,是纳西族重视认祖归宗观念的体现,这一意识形态具有强大的民族内聚力,能够唤起强烈的民族自尊感,将全民族紧紧地凝聚在一起,使纳西人无论身处何方都具有独特的民族自知。
纳西族对家乡的热爱也促使纳西人具有更加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如在城市的呼嘯中依然怀念泸沽湖的泽措、不惜离开爱人与女儿回到故乡的宾玛拉墨、出错了十年时光最终回归故乡的赌神奶奶,这种对家乡、民族执着而又深沉的爱何尝不是纳西人民高度民族认同感的体现。
综上所述,论文以和晓梅小说为核心论述了其小说中蕴含的纳西族独具魅力的风土人情与民族认同感。和晓梅站在历史与民族的高度,以细腻含蓄的笔触呈现纳西族的精神世界与民族个性。和晓梅无疑是一朵纳西的梅,她作品表达的坚韧不屈、凌寒留香的精神透射出纳西人民“天人合一”的和谐追求与纯挚丰沛的精神向度,更代表了一个民族的精神品格。
参考文献:
[1]杨福泉.秘笈古韵 东巴文化艺术殿堂漫游[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1999:3.
[2]弗兰纳里·奥康纳.生存的习惯[M].马永波译.北京:新星出版社,2012:43.
[3]张文勋.民族审美文化[M].昆明:云南大学出版社,199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