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酒作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种饮品,在中国已经有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文化底蕴。在古代文人的生活中,酒已经成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宋祁作为宋代典型的集官僚、文士、学者于一身的士,他有着喜宴游、好奢华的生活方式,也有着抑郁苦闷的生活,所以“酒”意象在宋祁诗歌中频频出现。宋祁诗歌中的“酒”意象,由早期的欢喜之酒向后期的愁苦之酒转变,其中愁苦之酒包含了对离愁别绪的烦闷、对疾病的无奈以及对仕途坎坷的失意,“酒”意象已经成为诗人生活的一种见证。
【关键词】宋祁;“酒”意象;宴饮;失意苦闷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48-0018-05
宋祁,字子京,小字選郎。
关于宋祁的生平,《宋史·宋祁传》卷二百八十四有详细记载。此外《全宋诗》记载宋祁生于公元998年—公元1061年,祖籍安州安陆(今湖北省安陆市),高祖父宋绅徙居开封府雍丘县 ,遂为雍丘(今河南商丘民权县)人 。宋祁的诗词作品言工丽,因《玉楼春》一词中有“红杏枝头春意闹”句,被人称作为“红杏尚书”。
他的词作仅存六首,诗作较多。六首词作中,其中“酒”出现了四次:“至如今,始惜月满、花满、酒满”(《浪淘沙令》);“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玉楼春 春景》);“醉醺醺尚寻芳酒”(《锦缠道》);“早是赋得多情,更遇酒临花,镇辜欢笑”(《玉漏迟》);酒仅仅作为诗人生活的饮品,更代表着一种爱奢华好享乐的人生态度。
宋祁诗歌一共有一千五百多首,诗歌带有“酒”意象的有109首。这些带有“酒”意象诗歌意蕴可以分为三类:第一类是表示宴游的“酒”意象;第二类是表示送别的“酒”意象;第三类是表示人生失意苦闷的“酒”意象。宋祁诗歌中多次出现“酒”意象,宋祁诗歌的“酒”意象不仅有表示唱和之作的欢乐之酒,更有脱离了西昆枷锁外的表现自己内心情感的愁苦之酒。宋祁诗歌“酒”意象变化,可以更全面深刻的了解宋祁诗歌中显现出来的“宋调”特点。
一、宋祁诗歌中的宫廷宴饮与朋友相聚之酒意象
郭英德在《光风霁月:宋型文学的审美风貌》中提到:“宋代士人在私人生活领域中,大多还是以游冶享乐为务,以文采风流见长。这种放浪形骸、雅俗兼具的士人风貌,与城市经济的繁荣、官员俸禄的优厚和奢侈享乐的时尚有关。” ①士人的奢侈享乐之风在宋代特别盛行,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朝廷的提倡。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和重用文人治国这两项措施带来的结果就是士人积极入世和享乐主义的盛行。所以,宋初“西昆体”的盛行,士人对富贵气象的追求变成了主流。
从天圣二年到庆历元年这近二十一年的时间里,仕途的顺利,追求享乐的朝廷生活,宋祁诗歌中关于宫廷宴饮题材较多。宋祁诗歌中关于这些宫廷宴饮的“酒”意象,是带有对皇天在上和皇恩浩荡的一种感恩和喜悦。如“春酒皆千日,春枝即万年”(《春帖子词皇帝阁其七》)、“春天丽春旭,春酒献春杯”(《春帖子词夫人阁其三》)、“琼苏献春酒,金薄镂春幡”(《春帖子词夫人阁其六》)、“寿觞称帝酒,恩膳遍君羹”(《孟冬驾狩近郊》)。“春酒”、“帝酒”这些意象的出现,既是对承平气象的称颂,又是对君主的歌功颂德。“帝酒”更是表示了一蔬一饭皆是帝王恩赐,能饮“帝酒”,更是个人的一种幸运和自豪。
《进幸南园观刈宿麦诗》是宋祁在宋仁宗天圣三年(1025)所作,《宋史·仁宗本纪》记载:“天圣三年五月癸巳,幸南御庄观麦。” ②二十八岁的宋祁,跟随皇帝身边,见此情景赋诗称贺。从“农扈方迎夏,宫田首告秋”到“田趋农帝耒,塍错夏王沟”具体收获时的细节,再到最后“劳农差有赐,置酒酌言酬”和“明馨资寝庙,足食焕缇油”丰收时的喜悦。这里的宫廷欢乐之酒,通篇对帝王的称赞和美好祝愿在一起的。
白居易的《观刈麦》,从刈麦的时节“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到农家参与收麦的人员“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到“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对天气酷热的描写,通篇不见收获的喜悦,只有农忙的艰辛。而宋祁的这首关于帝王的刈麦,诗、酒和称赞,更像是官员与皇帝的一种生活趣味。除此之外,在《大酺纪事十四韵》中的“云雷方霈泽,酒食更成需”和《上元观灯纪事》中的“酒胡矜酎美,梅额衒妆新”,则更表现了对这种优渥生活的记录。
宋祁个人在《送杨学士三首并序》中评价自己作品:“理非逮意,言且无文。甫成怫悦之辞,少系见和之作。” ③宋祁作为“西昆后绪”,诗歌诗风和写作技巧方面有西昆诗歌方面的影响外,生活作风也一定程度上受了宴饮享乐等风气的影响。
但总体而言,不外乎娱宾之作和悦己之作,如“酾酒罗壶觞”(《宴集》)、“酒熏吹晚蕊”(《三司晏尚书西园玩菊》)、“行觞酒筹密”(《和晏相公九日郡筵》)、“酒中优场下调喧”(《和晏太尉三月十三日锡庆院》其二)、“把酒同寻湖畔春”(《和李屯田西湖寻春》)、“飞觞置酒高阳兴”(《和武宣徽陕楼晚望有怀旧游》)、“把酒同为花下宾”(《祗答天平相国庞公追记旧游见寄》)等,将“酒”与“湖畔春”“雪”“花”等联系起来,则少了娱乐宾客的意味,多了几丝对自己玩味心态的一种轻快。这一类诗歌,大都表现的是宋祁出游生活的轻松愉快。
这类宴饮的“酒”意象,从题材上来说,是跟“西昆体”诗歌宴饮唱和题材一致的;馆阁生活地悠闲和友朋的众多,都和“西昆体”的创作背景和环境相似。不论是在宫廷中的宴饮还是与朋友之间的畅饮,宋祁诗歌中的“酒”意象表现出相互唱和、流连光景,这类诗歌在内容和题材上都显现出宋祁诗歌受“西昆体”影响。诗歌内容较为贫乏,但诗歌风格上沿袭宋初诗歌对“乐”的主题的追求,宋祁在“酒”意象上也多表达欢快的意蕴。
二、宋祁诗歌中的送别之酒意象
宋祁中关于送别的“酒”意象和表现生活失意苦闷的“酒”意象在意蕴上比宫廷和宴游“酒”意象更加丰富,从送别的“酒”意象开始,宋祁仕途的起起落落和之后不停辗转其他地方,不停的漂泊和告别,再加上个人身体的羸弱多病,使得宋祁送别的“酒”意象有了更多的意蕴。宋祁诗歌中关于送别的“酒”意象有两层含义:第一,宋祁离开帝京,半世漂泊,送别是宋祁对师友、兄弟和朋友的一种送别,更是宋祁对君主和开封的送别;第二个送别的是天圣二年到庆历元年间潇洒风流的“红杏尚书”,送别的是前半生诗酒年华,是对之前的快乐生活的告别。
庆历元年(1040),已经44岁的宋祁来到淮南,离开兄长和往日一起相处的朋友,写了不少的送别朋友以及和离别的朋友聊以互慰的诗作。在经历了早期仕途的顺利,面对宋庠被罢免,宋祁到外任职,这些都让宋祁再次认识到官场的险恶。宋祁面对外放淮南,依然是对生活抱有一种积极的心态,宋祁在这里认真治理州务,施展自己的才能。但是,在这里,宋祁面临着和昔日的朋友作别的伤痛,尤其是与受宋庠罢相牵扯较大的郑戬,相互作别,相互慰问。所以这里的“酒”意象,是“酸酒”“兰酒”“新酒”“狂酒”“醨”“寿酒”“牛酒”。“老书堆几宁堪读,酸酒盈樽不用赊”(《戏答天休》)中的“酸酒”,既是对自己在淮南生活的写照,也蕴涵对贬谪无奈的酸楚。宋祁和郑戬同样在官场上并没有过错,但是由于宋庠的牵连,他承受无故之灾,对生活的抱怨和对朝堂的怀念,使得此诗的宋祁虽然没有大的烦恼,但终究是有委屈和抱怨的。在宋祁《谢知制诰表》中“会臣兄某,越自禁扃,擢贰公府” ④和《授龙图阁谢恩表》中“适以臣兄庠,召自外藩复参大政,理所宜避” ⑤,无论是兄长宋庠在官场上得意还是失意,都让宋祁受到影响。所以,“酸酒”不仅是对自己和朋友处境的自嘲,更是表现出因为受兄长牵连自己在仕途生活的不平静的遗憾。在“毡毫联署榜,兰酒怅离杯”(《送王鼎同年尉荥阳》)中的“兰酒”是带有怅然和离怀的意味的,更进一步来说,“兰酒”这一意象是诗人赋予了酒“兰”的品格,既是远离朝廷后寻觅幽静,又是自我孤赏的情怀,同时对于离别又注入个人的落寞怅然情绪。“寿酒”,本来的意象所表示的是一种喜悦和欢庆氛围,但是在诗人的眼中,寿酒是远离开封和君主,遭遇羁旅他乡和故人疏离的伤心之酒。
送别的“酒”意象,不仅是对朋友和帝京的眷恋,还希望自己能早一点重新获得圣眷,再次回到开封,再次过上之前的潇洒生活。如《颍上唐公张集仙相劳》:
去时成恨恨,喜见眼中人。
共束西昆帙,都为左虎邻。
年华衰意早,酒所故情亲。
后日孤舟远,离怀怯重陈。⑥
怀念过去,刚与友人重逢又要离别,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自己,年华逝去,身体也出现了衰弱,所以有了一丝“怯”意。怯,是对岁月与年华不可逆的担心,是对自己前途和志向没有实现的焦虑。此外,还有对帝京的怀念。在宋祁的送别“酒”意象中,还有一层意蕴,就是对回帝京的渴望和实现自己的志向。无论是在淮南的三年,还是在他地,思念帝京是宋祁的另一条情感主线。这些思念,与唐代李白的“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有同样思念帝京的情感。
从外放寿州时,44岁的宋祁已经感到岁月的飞逝和无情,所以他写到“四十为郎信倦游,虚名韁锁太悠悠”(《自咏》),之前四十多年的时光里,有太多的得意和潇洒,但之后的岁月里,尤其是54岁以后,身体的衰弱,官场失意,远离朋友和君主,更加怀念之前的岁月,但同时改变不了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无奈又无可挽回,充满了伤感和悲壮。宋仁宗嘉祐二年,60岁的宋祁在《送元诤归中岩》中感叹道“景陵同坐贯花筵,日月飞驰三十年”, 所以宋祁在关于送别过去、感怀岁月的“酒”意象里,多是“置酒”送别、“举酒”畅饮、“岁酒”感伤,“把酒天涯恨”“块垒浇平酒自赊”“持酒短长歌”“花前今日酒,却是去年人”(《木芙蓉》)、“倚酒狂虽在,荷蓑岁已侵”(《感怀》)等酒意象。
飞霜逐凋节,岁籥忽已阑。
奈何送归客,置酒长江干。
十载始一遇,别易会故难。
此地嗟素领,昔日皆朱颜。
讵意前欢馀,更为后感端。
行舟望不见,留骖相与还。
芳讯幸无保,时付凌风翰。
(《送屯田张员外》) ⑦
一个“忽”字,写出十年的时间飞速,前欢如何,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告别岁月,是《劝酒》中“日月分寸推”和“稚容不耐久”的感怀,是《杂兴》其一中“寒暑亟徂谢,日月如崩波。稚容不再妍,戚戚奈老何”中的悲伤,更是《九日至卫南》中“酒驻衰颜浅”失意。朱颜易改,置酒送客,虽然是送别友人,更是送别自己的岁月。在這些时光的催促下,“酒”意象是及时饮酒,酒与时光一起催人暮。酒在除夕佳节里,不再是欢饮畅怀,而是《除夕》中“一杯芳酒夜分天,万虑劳劳耿不眠”的耿耿难眠,更是《岁除》里“家储宿岁酒,乡送大傩寒”的告别。傩舞是节日里的一种形式,但岁月的飞逝,人生的衰老是没有仪式。一年一岁酒,一年一送傩,年年岁岁,新新旧旧,都是宋祁暮年对时光的告别。
除了时节和岁月对鬓发斑白的诗人进行告别外,身衰志弱,也让宋祁的“酒”意象里有更多的內涵。这时候宋祁既有知天命的觉悟,又有对岁月无情和世事无常的长恨,这一类型的“酒”意象里,充满了“衰”与“愁”。如《祗答公序相国二兄见寄二首》其二:
壮引朱颜往,衰招白发生。
危心几何折,劳尾自然赪。
把酒天涯恨,搔头岁暮情。
将何献康乐,衰思顿如酲。⑧
《移病还台凡阅半岁乃愈始到家园视园夫治畦植花因成自叹》其一:
十年独漉走天涯,耗尽流光得鬓华。
犹喜此身随社燕,拟将何面对林花。
牢骚续罢文谁读,块垒浇平酒自赊。
旧隐不须相掉罄,要须归种邵平瓜。⑨
独自在边地十年,政治上的失意和命运的颠簸,让本是一介文人又体衰多病的宋祁,满腹牢骚,苦闷不堪。早年的宴游作乐和奉和之酒,到这一时期的“浇愁之酒”的转变,展现了宋祁内心的愤懑和不平。
三、宋祁诗歌中的表现人生失意苦闷之酒意象
宋祁诗歌在表现人生失意苦闷的感情时,所用的关于羁旅漂泊的“酒”意象比较多。这类意象多是表现旅途中的孤独和游子思念家乡这两方面内容。庆历元年(1040),宋祁受其兄牵连被贬;皇祐元年(1049),宋祁因张贵妃册封之事被贬;皇祐四年(1052),宋祁因其子犯罪之事被贬。所以在仕宦期间,宋祁历经寿州、陈州、许州、亳州、承德、定州、益州、郑等地方,长期的漂泊不定和回京的希望渺茫,关于羁旅漂泊的“酒”意象就比较愁苦。宋仁宗嘉祐元年(1056),宋祁在《到官三岁四首》其一中写道:
芳岁已三换,宠名仍再迁。
生平一丘壑,衰晚右櫜鞬。
客眼登楼外,乡愁把酒前。
巾箱多旧赋,只是欠归田。⑩
这首诗写于59岁,官场上的荣升辱迁还在继续,但是这时期宋祁不再像之前一样渴望回到朝廷,实现自己的治国理想。巾箱中有的是自己的闲情旧赋,只想回到自己的家乡,不再理身外之事。一个“客”字一乡愁,将多年的奔波和思念家乡都和酒闷饮。如《段释之客都下作诗道其怀》:
密雪天街客履穿,更将羁思敌彫年。
无人载酒谁同乐,有物烧愁便许燃。
腷臆文章千牍上,萧条光景二毛边。
我能知子今何赖,无用长于马腹鞭。⑪
除此之外,还想念自己的兄长和家。《途中新岁忆三城兄长相公》:
马上逢元朔,匆匆记物华。
趁盘呈柏叶,偷笔弄椒花。
腊暝残晨炬,春晖上早霞。
三城今日酒, 知我独思家。⑫
酒在这里,是思念家乡的暂缓之物。“残晨炬”和“早霞”都是容易消失的,在新岁之中,自己年老且衰,更加思想亲人和家乡。
本就是瓢泊零落在外的游子,遇见同样是游客的朋友,在秋季肃杀的氛围中,这种离愁和酒意象就更使人落寞、伤感。如《送梅尧臣》:
祖帟都门路,秋风满客衣。
台舟三鹢驶,官舄两凫飞。
乡思临波远,离忧傍酒微。
不应缘事事,手自废谈围。⑬
晚年的登高远望中,诗人是独在异乡的异客,垂垂老矣,却是孤芳自赏,追忆年华。《九日凭高有感》:
把酒凭高念岁华,此身流滯属天涯。故园丛菊无人赏,露压风欺只自花。
关于羁旅的诗歌题材,从汉末的《古诗十九首》开始,不论是战争原因或者是漫游他乡,游子和异地之客关于羁旅的愁思都是相同的。宋代仁宗朝党争的出现,加上宋祁个人政治上的不成熟,所以宋祁诗歌的“酒”意象,是“孤蓬逐吹无时定”的飘荡不安,无所适应;是“倦鸟逢林只自休”疲倦与安分。同时,作为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的士子,抑郁不得志,心绪愁苦,再加上半生漂泊,酒是旅途中的知己,这些都让“酒”意象的内容更加丰富。
从贬谪到寿州时,对环境的不适应,再加上对政局的担心,早衰与疾病陪伴了宋祁的后半生。之后辗转多地,更是衰病交加。在《乞解郑州还京求医状》中,他写到自己年老病甚的身体情况:情志昏塞、脾胃寒泄和虚风客热;左脚麻木,行旅艰难。已经如此,还要从川途替归,往复万里的行走。在致朋友的书信中,他更是常常诉说自己多病且衰。在对衰病的哀叹时,他写酒,是持杯自怜,不再是之前地把酒抒怀。酒,也就成了宋祁麻醉自己心里的悲凉的良药。因此,在《自咏》中写道:
客舍张罗静,流年激箭过。
愁馀惊斛满,泪尽觉珠多。
鶗鴂悲秋极,芎藭奈疾何。
振缨清浊水,持酒短长歌。
潘岳伤憀慄,苏生困揣摩。
经纶谁一问, 薖轴老中阿。⑭
愁、泪、悲、疾,和酒交互在一起,是孤怀万绪的悲歌自叹,又是自伤自怜的满腹幽怨。在《上张太傅书》中,宋祁写到:“一介朴忠,自媚于上。然机牙未蹈而发,蜂虺不触而来。盗言先入,往诉无路……年衰志失,抑厌遂退。视日虽近,望天无阶。” ⑮这里的酒,是在面对生活的各种失望后的无奈与悲伤,是忠心不被赏识的哀苦。所以对衰病的哀叹的酒中,更多的是希望落空后的悲叹。
宋祁诗歌中的“酒”意象,就是少年得意时的欢乐之酒,也是中晚年失意的愁苦之酒,宋祁一生未断酒,酒也是宋祁喜乐悲愁苦等杂味生活的见证。尤其中晚年失意的时候,“酒”意象就不单单是一种情感的传达,更像宋祁的人生一样,百味俱陈,难以分别到底是哪种滋味。所以,宋祁关于送别和哀叹人生愁苦的“酒意象”,既有对自己忠信而见弃的委屈,衰病交加的无奈,生离死别的痛苦,还有对小人陷害的忧惧。庆历元年(1040年),宋祁之兄宋庠与当朝宰相吕夷简不合被罢,受宋庠罢相影响,宋祁第一次被外调,先后到寿州(今安徽省凤台县)和陈州(今河南淮阳县)两地,在淮南呆了三年。这一时期,生别离的苦闷,对京师的怀恋,以及对自己在官场的失意,也就使得宋祁诗歌中的“酒”意象由宴饮唱和的欢乐之酒向人生送别的伤感之酒转变。之后庆历年间的宦海沉浮,皇祐年间的两次贬谪,使宋祁更加悲观地看待羁旅漂泊的无奈和自身衰病的折磨。宋祁的喜怒哀乐与酒的辛辣酸甜相互映照,使“酒”意象的內涵更加丰富,也从而看出宋祁的人生百态。
这些意象在内容上显示出了宋祁在诗歌创作中关注自身内心真实情感和抒发自己愁苦的特点,也体现出不同于西昆诗歌研味前作而关注内心的特点。除此之外,宋祁个人的情感经历,宦游在外,脱离朝廷馆阁的环境,也正是由于宋祁诗歌的“酒”意象从言之无味的宴饮之“酒”意象的转变为关注自己内心的真情实感,从诗歌内容上扩大了西昆诗歌空洞内容,从主题上打破了宋初诗歌“乐”的主题,诗歌的艺术风格上也从早期的华雅逐渐趋向平淡苦涩,这些都突破了宋祁“西昆余绪”,更是较早显示了“宋调”。
注释:
①郭英德:《光风霁月:宋型文学的审美风貌》,《求索》2003年版第3期,第174页至180页。
②(元)脱脱等撰:《宋史》卷二八四,中华书局1977年版,第180页。
③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164页。
④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468页。
⑤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471页。
⑥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88页。
⑦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67页。
⑧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140页。
⑨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157页。
⑩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87页。
⑪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務印书馆1936年版,第159页。
⑫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104页。
⑬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115页。
⑭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268页。
⑮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年版,第640页。
参考文献:
[1](宋)陆游.放翁诗话[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9.
[2](元)脱脱等撰.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3] (明)陈邦瞻.宋史纪事本末[M].北京:中华书局,1977.
[4]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之景文集[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6.
[5]朱光潜.诗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6]胡云翼.宋诗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3.
[7]钱基博.中国文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8]孙望,常国武.宋代文学史(上)[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
[9]程千帆,吴新雷.两宋文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1.
[10]王水照主编.宋代文学通论[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7.
[11]傅璇琮等.全宋诗[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1.
[12]傅璇琮,蒋寅.中国古代文学通论(宋代卷)[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2005.
[13]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14]朱瑞熙.辽宋西夏金社会生活史[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
[15]陈伯海.中国诗学之现代观[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
[16]郭绍虞.中国历代文论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
[17]李庆甲.瀛奎律髓汇评[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18]刘霜.论宋祁诗中的“霜”意象[J].合肥学院学报 (综合版),2017,34(01),93-97.
[19]王福元.宋祁研究述评[J].河北科技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15-19.
[20]王福元.宋祁诗歌的自我情感观照及其价值评判[J].求索,2013,(01):141-143.
[21]许菊芳,黄彦伟.论宋祁诗歌的历史地位[J].天中学刊,2011,(4):54-56.
[22]许菊芳.宋祁诗歌题材初探[J].重庆文理学院学报,2009,(3):57-61.
[23]操瑞文.西昆派诗词互动关系初探[J].古籍研究,2013,2000(002):257-266.
[24]张立荣.宋庠、宋祁的七律创作及其诗史意义[J]. 齐鲁学刊,2009,(06):110-116.
[25]刘培.雍容闲雅的治平心态的流露——论宋庠、宋祁的辞赋创作[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2005,(01):10-14.
[26]刘复生.宋仁宗时期反佛老思潮及其特点[J].中州学刊,1993,(04):117-122.
[27]郭英德.光风霁月:宋型文学的审美风貌[J].求索,2003,(03):174-180+206.
作者简介:
侯林男,女,汉族,河南安阳人,南昌大学人文学院2018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宋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