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峰,薛惠锋
(1.山东理工大学 管理学院,山东 淄博 255000;2.中国航天系统科学与工程研究院,北京 100048)
受地区之间要素禀赋、经济条件、制度环境等复杂因素的影响,区际非均衡发展已成为国际国内产业分工深刻调整中不可回避的现实难题,而产业转移作为优化生产力空间布局、构建科学产业分工体系的重要途径,在加快地区产业结构优化调整和促进新旧动能转换上发挥出的关键性作用愈发突显,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基于地区之间的生产要素和经济梯度差异与比较优势,部分产业通过直接跨区域投资等方式将生产转移到其他地区而获取可持续发展力的行为活动,典型的空间表现形式就是相关产业由发达区域向发展中区域转移。因此,对于很多欠发达地区而言,致力于建设承接产业转移“洼地”成为其推动地区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抓手。但由于承接产业转移不仅会涉及地区产业链嵌入与重构问题,还将牵涉资源再配置、劳动力流动、生态环境治理等多种复杂因素的变迁,而且这种牵引效应在产业转移地与承接地均会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由此引发出其核心问题:在影响区际承接产业转移的复杂因素中究竟哪些因素激发了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提升?而哪些因素又成为制约性的短板?这些关联动力要素之间是否能够达到有效衔接?
事实上,在承接产业转移问题的持续探索实践中,涌现出诸多有意义的理论参考,包括亚当·斯密提出的产业分工与国际贸易绝对优势理论和李嘉图的比较优势理论[1-2],Lall(2005)在工业区位论中重点阐释产业集聚机制的劳动力要素诱因[3],Akamatsu(1973)关于产业结构工业化的“雁阵模型”[4]以及在上述基础上发展而来的产品生命周期理论、边际产业扩张论理论等[5-6]。随着区际产业转移与一体化理论日渐发展,到20世纪90年代,以Krugman(1998)为代表的空间经济学主流派将目光重新归于经济地理空间因素,并以全新的视角开辟了“新经济地理学”[7]。其核心观点认为产业经济的空间区位选择主要依赖于生产要素的“集聚力”和“发散力”相互作用的结果,而且这种影响产业经济空间活动的作用效果具有非线性与非单调的特征,当其作用效果达到均衡状态时表征着区际产业互动发展达到相对稳定。按照该理论,产业转移是顺应区际之间产业发展“集聚力”与“发散力”差异及对比优势而形成的空间经济变迁的过程[8]。在国内,受资源禀赋、地理环境、市场条件等因素的影响,导致形成了“东强西弱”的经济空间格局,而在近年来东部沿海地区生产要素成本持续上涨、生态环境压力不断加大等约束明显加强,以及中西部地区要素成本低、市场潜力大等后发优势逐渐突显下,承接产业转移则成为推动区域协调发展的关键途径[9]。对此,国家积极出台系列导向政策和重点支持承接产业转移示范区建设,为加快构建现代产业体系奠定了坚实基础与发展条件。为提供更具系统性、合理性的承接产业转移驱动脉络,本文尝试从新经济地理学的视角对区际承接产业转移的动力耦合机制问题作出综述性探讨,并在构建其动力因素体系基础上利用因子分析模型进行动态分析,以期为优化产业分工格局与完善承接产业转移机制提供理论参考。
承接产业转移在空间经济格局调控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若回溯本源,承接产业转移究竟在怎样的条件下才能具备实现的可能性?综合现有研究的解释来看,主要集中在:其一,区际产业级差。主要是指不同地区之间产业发展水平存在高低层次之差,尤其是反映在地区主导产业增长上通常会表现出较为明显的地区不平衡性,而正是由于产业级差的存在使得产业转移行为的发生具备实现可能性[10]。其二,生产要素流动。跨区域投资与贸易等是产业转移的典型形式,其过程往往伴随着资本、技术、劳动力等要素的配置与重组,虽然区际产业级差影响了产业转移的可能性,但生产要素是否能够流动及其自由度则决定了产业转移的阻力大小[11-12]。其三,产业利益差。限于地区之间的要素结构、行业类型、技术水平等差异,产业发展的利益格局一般也会存在异质性问题,而且随着产业发展阶段及其所处环境的变迁,其利益格局将不断激化产业利益差,在获取比较利益驱使下则进一步推动产业转移[13]。其四,产业竞争。考虑企业对利益最大化的追求,在不同地区与行业之间形成市场竞争机制的条件下,若企业面临的运营成本压力过高或存在更高的利润源,则会倾向于通过产业转移规避发展风险与压力[14]。
在上述基础条件均满足的情况下,承接产业转移行为并非一定会实际发生,尤其是否具备充足的动力系统尤为关键。对此,其外动力可从市场驱动、政府调控和系统反馈三个层面进行解释。其一,从市场经济“无形的手”对资源配置的驱动机理来看,首先表现为产业转移地的成本压力变化,即产业转移地往往具有较高的经济水平,但随着产业集聚程度的上涨,各类生产要素的成本也逐渐提高,同时限于要素的流动性和地区贸易壁垒等影响,企业传统扩张模式与利润获取的难度增大。而产业承接地虽然经济水平相对落后,但生产要素成本具有比较优势,由此形成了潜在利益差,因此在遵循“比较成本”原则下,企业对利润的追求则成为承接产业转移的内在动力。其次,作为产业承接地则具备市场的拉力,特别是在追求市场扩张的需求下,产业承接地限于地区资源禀赋、产业结构、资本或技术等因素的匮乏而导致地区经济增长活力不足,通过承接产业转移则能够在较短期限内为其补齐地区发展动力的短板,甚至借助产业集聚的扩散效应推动产业链的升级[15-16]。其二,从政府调控“有形的手”对产业发展的作用机制来看,政府通过颁布法律法规、基础设施建设、配套服务政策等可以引导与激励承接产业转移行为,包括对产业转移与承接的主体确定、方式选择和模式构建等。其中,在其不同作用力的发挥中,政策引导具有较高的灵活性和超前性,适用于常规情况下的宏观调控;行政手段则拥有强制性、滞后性和动态性等特点,尤其是在非常规时期(如对口支援等)对承接产业转移具有凸显效应。值得关注的是,在具体实践中通常由于不同层级政府考虑的侧重点存在差异,通常还会涉及不同政府与部门间的合作博弈,如中央政府、产业转移地政府和产业承接地政府间对特定时期内承接产业转移的态度与调控策略,这将影响到政府作用力究竟表现为“同向牵引”还是“反向阻碍”[17]。其三,产业转移动力系统作为一个动态演化的复杂系统,其自身具有一定反馈调节机制,构成了承接产业转移稳定力的来源[18]。如产业结构的升级效应,承接产业转移的过程可为产业承接地注入短缺要素,带动传统产业的升级和新兴产业的崛起,易引发示范效应而推动配套产业与设施的发展;再如产业集聚效应,国家出台的关于承接产业转移政策中,鼓励产业承接地健全工业园区等促进地区产业的高质量集聚,而随着产业集聚规模由弱递增,产业规模报酬将呈现递增趋势;技术溢出效应、承接产业转移会影响到生产要素的流动与重组,将极大提高技术外溢的可能性,特别是在引入先进产业与高端要素的过程中,会加快产业承接地对先进技术的吸收消化和推动技术创新体系的构建。
相比于外动力,承接产业转移的内动力牵涉因素也较为复杂,从不同研究视角可对其作出差异性的划分,本文尝试从产业承接地的角度分析影响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内动力要素。第一,契合产业转移的基础条件与外动力,产业承接地先要基于本地区的资源禀赋、产业结构、劳动力供给和政策优势等具备充足的产业吸引力,使得产业转移地待转移产业考虑其发展利润与可持续性而产生产业转移倾向,这是形成承接产业转移的基础。第二,具备产业吸引力并非表征着产业承接地就能够顺利完成产业转移,其是否能够基于地区发展的现有实际而拥有良好的产业承载能力是关键。对于承载力而言,一般具有阈值范围,当承接地低于其阈值区间时,难以对产业的发展给予必要的资源要素等保障,而当承接地高于阈值区间时,容易导致产业结构偏离最优而产生不利于产业发展的影响[19]。第三,在具备产业吸引与承载力的基础上,产业承接地要有针对性地选择需要承接的产业,尤其是要避免盲目追求经济效益的提升而集中于低端产业及产业链的低附加值环节,以及与资源高依赖型、高消耗型产业的错误承接,忽略资源效益、环境效益的保护而成为这类产业的“污染避风港”。但是如果产业承接地作为类似于乡村这种信息化水平偏低、技术层次偏弱的群体,其承接产业转移过程中往往会存在产业选择能力不足的问题,即对待转移产业的类别特点、趋势效益等认知能力较低[20]。第四,产业承接地是否具备对转移产业足够的后期发展保障能力也至关重要,例如现有产业结构是否能够满足转移产业后期发展的重塑衔接、地区创新发展能力是否能够给予转移产业有效的政策支持、劳动力就业是否能够满足转移产业发展需求、转移产业长期发展的盈利水平等。综合上述分析,可以认为当具备承接产业转移的基础条件时,产业转移动力系统会在市场驱动、政府调控和系统反馈等不同作用力下调控其运行方向和速率(见图1)。
图1 承接产业转移能力驱动力机制
根据前文对承接产业转移的动力框架与内动力分析,可将影响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的准则概况成四个方面:产业吸引力、产业承载力、产业选择力和产业保障力。而按照不同准则的内涵,则又可将其进行细分,其中产业吸引力不仅要反映出产业承接地的经济发展与资源禀赋固有优势,还要充分体现其市场效益及对外开放水平以及劳动贡献程度;产业承载力需要重点考虑产业承接地的生产要素条件与基础设施建设情况,如资金供给与金融保障能力、交通设施建设、资源开发利用水平以及劳动力供给和相关产业的配套能力;产业选择力的考察要建立在城乡现有发展差距的基础上,进一步衡量产业承接地的信息处理、规划管理以及通过教育水平反映居民综合素质能力;产业保障力涵盖产业结构、创新发展、就业水平和企业盈利能力。综合上述因素,构建了乡村承接产业转移的内动力评价体系(见图2)。
注:*表示负向指标,即指标值越小越好,其他为正向指标,即指标值越大越好;( )为指标序号;[ ]为指标权重图2 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测度体系
因子分析法是一种利用显示变量测评潜在变量、具体指标测评抽象因子的统计分析法,该方法的计算原理在于通过少数潜在指标的线性组合表示实测的多个指标,其应用范围主要有观测系统简化与基本结构分析、样本及变量分类等。假设待评价样本数为n,且各待评价样本包括观测指标数为p,构成的n×p阶矩阵表示为Xn×p。其计算步骤如下:
Step1:数据标准化处理。无量纲化是综合评价的重要环节,选用矩阵的标准化处理方式消除量纲的影响,其标准化方法见公式(1),标准化后的矩阵为Z。
(1)
(2)
Step2:初始公共因子、因子荷载矩阵求解。原变量间的强相关性是使用因子分析的前提,通常采用BTS检验和KMO检验,其相关系数矩阵R=ZZT,按照|R-λI|=0特征方程得到R的特征值λi和单位特征向量。根据方差贡献率,R的特征值第i分方差贡献情况可w=λi/∑λi,认为累计方差贡献率达85%时可视为主成分。通过指标的降维处理,可实现由m个公共因子F1、F2、…、Fm的线性组合对p(p>m)个评价指标进行表示,即公式(3)。
Z=AF+ε
(3)
Step3:因子旋转。因子分析模型的构建一方面要明确公共因子,另一方面对各公共因子的具体含义进行分析。通过上述分析法得到主因子解,但各个主因子的典型代表变量表示不显著,易导致因子含义模糊化。因此,运用因子旋转的方法将新因子载荷系数满足尽可能远离零值,或无限接近零值的要求,达到解释公共因子清晰化的目的。通常因子旋转利用方差最大化正交旋转实现,旋转后的因子载荷矩阵为D。
Step4:因子得分。构建因子模型后,可运用公式(4)计算因子得分。通过待评价样本的因子得分,结合实际情况,对样本进行分类处理等评价与研究。
Fj=βj1X1+βj2X2+…+βjpXp,j=1,2,…,m
(4)
Step5:指标权重确定及综合指标值计算。按照因子得分情况,结合最小二乘法,取得各样本主成分得分(F=DTR-1X)。本文选用各因子方差贡献率对其权重wi进行确定,若各样本中主成分得分为Fij,则其综合得分为Fj=∑wiFij。
利用上述模型,本文实证分析黄河三角洲所辖19个县(市、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动力机制的时序变迁特征,并对2017年趋势进行状态解析。其数据主要源于《山东省统计年鉴》《山东农村统计年鉴》《山东省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黄河三角洲高效生态经济区发展报告》以及19个县(市、区)的统计年鉴与统计公报。
在对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因素进行因子分析前,先要检验因子的KMO与Bartlett值,明确其是否满足因子分析的基本条件。本文运用SPSS软件测算KMO检验值为0.913,其Bartlett球形度检验的近似卡方值为1134.01,其显著性sig.值为0.00,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因子分析模型检验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上具有可行性。
通过主成分分析的方法提取其因子,各因子的特征值及其所占总方差百分数、累计百分比计算值见表1所示。根据因子特征值大于1及其方差累计百分比大于85%的原则进行公因子提取,取得7项公因子,其累计百分比大小为85.361%,表明这7项公因子涵盖了初始要素85%以上的信息,即其对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评估指标的代表性较强,可较为充分地表征初始要素所含信息。
表1 主因子的特征值和贡献率
考虑因子载荷矩阵对公因子的表达需求,采取方差最大法正交旋转因子载荷矩阵,使其能够较好命名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见表2所示),据其能够观测到各公因子所表征要素的重要程度。
按照表2显示的旋转因子载荷矩阵,可对不同公因子进行命名如下:
表2 旋转后的因子载荷矩阵
第一公因子(F1)涵盖了人均GDP、社会消费品零售额、外资实际利用额、年末金融机构存款余额和固定资产投资额,从各指标的实际含义及其在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测度体系中的位置,可以发现其涉及经济增长、市场效益、对外开放水平、金融与资金保障等,因此将其命名为承接产业转移经济资本效益驱动因子。
第二公因子(F2)主要包括万元GDP可用地量、万元GDP能源可供给量、单位GDP能耗和单位GDP废水排放量,是以资源能源开发利用水平与生态环境效益保障为主,因此将其命名为承接产业转移资源与环境效益驱动因子。
第三公因子(F3)主要涵盖货运量、互联网宽带接入用户数、公路网密度和电话普及率,是对产业承接地的交通基础设施与网络建设的重点反映,因此将其命名为承接产业转移网络体系建设驱动因子。
第四公因子(F4)主要包括单位工资产值贡献、劳动力人口占总人口比重、高中以上文化程度人员比重,重点表征乡村劳动力质量,因此将其命名为承接产业转移劳动力驱动因子。
第五公因子(F5)涉及的要素有第二、三产业占GDP比重和非农产业产值增长率,反映了乡村产业结构状态的变化,而这正是城乡产业一体化发展对乡村产业结构优化调整需求的体现,因此将其命名为承接产业转移产业结构驱动因子。
第六公因子(F6)主要有城乡居民收入比、村庄规划管理覆盖率、科技经费支出占财政支出比重,这类指标可体现城乡发展差距及乡村发展管理等,因此命名为承接产业转移规划建设因子。
第七公因子(F7)包括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就业人员数量、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就业人员数量比重、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利润总额和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就业人员人均利润率,从中能够反映出乡村产业可持续发展的趋势,因此将其命名为承接产业转移趋势保障因子。
提取的七项公因子比较系统地概况了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的驱动因子,涵盖了其测度体系中各准则因子,可以认为利用这七项公因子描述其内动力更为清晰。基于上述过程,可进一步测算2007—2017年间黄河三角洲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各公因子的时序变迁得分值,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公因子得分矩阵
根据公因子得分矩阵值,可知各公因子得分呈现差异化的变迁趋势。其中,第一公因子分值整体上表现为稳定增长态势,尤其是自2009年国家正式批复《黄河三角洲高效生态经济区发展规划》将黄河三角洲列入国家战略以来,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经济资本效益驱动因子维持了较好的增长趋势,国家战略的上升不仅为其经济提质增速提供了重要契机,而且极大刺激了市场主体竞争水平,尤其是个体私营经济的市场准入门槛相对较低、经济方式更为灵活,其市场主体占比达94.8%,私营企业户数占比突破75%以上,人均GDP、固定资产投资额等指标上涨态势良好。但在经济增长背后,也暴露了一些约束性问题,如外资利用水平并不乐观,长期处于低缓的增长状态,尤其是到2017年其实际到账外资增长率出现负值,并达到-14.6%。这其中有部分原因是受国内经济增速换挡的影响,但同时也反映出国内乡村作为产业承接地具有先天弱质性的共性特征,虽然过去曾在金融危机前后掀起了“中外资银行抢滩农村金融市场”的浪潮,而有限的投资规模及其偏向性选择以及乡村产业发展对农业技术的依赖性,导致真正用于改善乡村承接产业转移环境上的引入资本比重较低。因此,投资难、配套资金不足、投资结构不合理等已然制约了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提升。
第二公因子刻画了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资源与环境效益驱动因子,从其样本期内变化规律上来看,整体上呈现“U”型波动特征,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诠释黄河三角洲乡村产业发展对资源与环境的治理成效的变迁特点。事实上,黄河三角洲乡村产业发展所依赖的土地资源、地理区位和自然资源等具备较大的后发优势。其中,土地资源人均未利用地要远高于东部沿海地区,达到0.81亩,这使其在吸引要素集聚上具有独特的优势;作为国内重要能源基地,其矿产资源达到40多种,石油、天然气储量更是高达50亿吨和2 300亿立方米,岩盐储量5900亿吨,同时其天然的地理区位使其具有丰富的风能、地热、湿地等资源。但在相关资源较为丰裕的情况下,由于其固有的生态脆弱性及后期开发使用不当造成的生态环境破坏问题逐渐突显,如淡水资源匮乏、海水倒灌、盐碱化程度不断加深等,而粗放式的资源开发利用使其石油污染、化肥农药污染、生活垃圾污染,以及勘探石油导致的自然生态破坏等愈发严重,致使资源与环境效益驱动因子出现了显著性下滑。为此,在政府引导下黄河三角洲重点开发生态循环经济,实施生态系统修复工程和强化生态补偿机制,尤其是乡村环境治理上,以畜禽养殖污染、土壤污染、排污权有偿使用与交易市场建设为重点,开展系列资源集约利用与环境保护工作。从本文测度的实效来看,自2013年起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资源与环境效益驱动因子稳定上升,综合效益较好。
第三公因子的动态变化揭示了乡村承接产业转移网络体系建设驱动因子的时序特点,网络体系建设长期以来都是乡村发展的弱势短板,这在该驱动因子前期得分上也能够明显体现,即在2012年前和2014—2015年期间均为负值。但综观样本期内黄河三角洲乡村承接产业转移网络体系建设驱动因子整体上还是呈现出相对稳定的上升趋势,这说明随着城镇化建设水平的提升,黄河三角洲城乡网络体系建设成效取得了较好的成效。该现象与实际是相符的,尤其是近年来黄河三角洲地区为加快乡村经济建设,对网络基础设施的投入规模持续提高,重点包括加快港口、铁路、公路等交通设施的建设。其中,港口先后在东营港、潍坊港和莱州港等进行石油石化基地、杂货运输、集装箱喂给运输等差异化发展,而公路建设中将滨州、东营和潍坊等作为运输枢纽,逐渐形成了对乡村交通网络运输体系的覆盖性建设。而从其网络体系建设驱动因子得分大小来看,其分值尚具有较大的提升空间,主要原因在于以互联网发展为代表的现代化农村公共服务网络建设相对薄弱。
第四公因子反映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劳动力驱动因子的变化状态与第二公因子有些类似,其也呈现出“U”型的波动规律。其中,样本期内劳动力驱动因子得分之所以出现明显的下降,主要原因还在于乡村劳动力整体素质水平普遍偏低,老龄化水平提高、文化水平不足而对新产业、新技术等接受能力不够导致其很难进入高层次产业。与此同时,劳动力向城市转移趋势的上涨进一步加剧了乡村劳动力供给不足的发展压力,而剩余劳动力在供给数量、质量以及结构上难以契合承接产业转移的现实需求,尤其是在2010年之后,黄河三角洲高效生态经济区被上升为国家战略促使其工业化与城镇化进程明显提速,其劳动力供给与需求之间矛盾加剧。而最近几年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黄河三角洲各地区纷纷采取扶持政策等以鼓励与吸引各类人才下乡返乡,这为其劳动力驱动因子的提高注入了新动能,这也是其得分回升的关键所在。
第五公因子描述了乡村承接产业转移产业结构驱动因子的变化情况,从其样本期的演化特点来看,具有相对显著的阶段性特征。其中,第一阶段为“波动调整期”,该阶段主要集中在2007—2013年,其产业结构驱动因子的得分出现了两次倒“V”型波动,且变化幅度由强到弱。这说明该期间在国家及地区政策牵引下,黄河三角洲产业结构调整强度较高,特别是其整体发展趋势上表现出第一产业比重下降和第二、三产业比重逐步提高的特点,这一点与全国三产业变迁趋势相似,而第二产业中最为突出的产业即为资源密集型产业,并形成了一批在石油加工、天然气开采业、纺织业等领域中具有较高竞争力的产业。第二阶段则是“稳定调整期”,主要划定在2014—2017年期间,该阶段的典型特征是承接产业转移产业结构驱动因子的得分变化先增后降,但其增减幅度偏小。这表明在经过前期的产业调整与政策消化期后,黄河三角洲乡村产业结构趋于相对稳定的状态,但需要注意的是,这种相对稳定的状态实际上并非表征其产业结构已经趋于高级化,而是在资源有限性的条件下倒逼传统产业向现代化产业转型,例如通过实施高效生态农业重点工程将绿色种植、生态畜牧业等作为乡村支柱产业,在此基础上逐步推进环境友好型工业和现代物流业及生态旅游业发展。
第六公因子作为反映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规划建设能力的关键指标,其变化趋势表明样本期内城乡规划发展长期处于动态调整状态。其中,在经历2007—2018年短暂的上升期后,到2011年间一直处于下降的态势,而导致该现象产生的主要原因城乡“二元结构”问题的突显,而乡村发展规划发展与创新驱动建设相对滞后,尤其是黄河三角洲地区乡村布局分散、类型多样化以及地区发展差异性较大,在其村庄规划管理难度上较大,与此同时,生产要素向城市的聚集流动加速了城乡贫富差距被拉大。其后虽然在2013年时出现了短暂的回升,但驱动因子得分紧接着下降,但观察其后期驱动因子分值的变化,可发现上述态势。这主要依赖于黄河三角洲地区技术市场的培育和乡村规划发展能力的提升,包括在其境内的河口生态治理、盐碱地改良和生态农业等关键领域的技术投入使得驱动水平明显提高,采取的土地集约利用、土地确权管理和最严格耕地保护等措施较大幅度地促进了乡村规划建设水平,而2016年成立的黄河三角洲农业高新技术产业示范区建设则为其驱动城乡一体化发展提供了重要引擎,成为打破以往城乡产业壁垒的关键突破口。从其城乡收入差距可以看到,2012年以来城乡收入倍差由2.73倍降至2.44倍,部分地区农民收入甚至超过城镇居民。
第七公因子揭示了乡村承接产业转移保障因子水平的变化状态,从中可以发现保障因子的分值在样本期内一直处于涨落波动的趋势,虽然整体趋势处于上升态势,但是分值不高而保障能力相对有限是不争的客观事实,尤其是2017年其因子得分落至负值。而从其保障因子的构成内涵来看,以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发展态势可为城市产业转移与乡村产业承接提供重要参考,特别是考虑到工业企业在转移产业类型中的规模比例,其是否能够与既有产业形成有效的补链对接和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直接影响到转移产业的意愿。对于黄河三角洲而言,按照其发展规划要求中提出要将环境友好型工业作为主要发展方向,其中包含了高技术产业、装备制造业和轻纺工业等,实际上这为促进乡村承接产业转移保障因子水平提升提供了重要契机,黄河三角洲地区乡村资源可为上述部分产业供给相对廉价的原材料,如棉纺、织布、家纺以及服装配套产业的发展,其中滨州、东营和淄博高青等可发挥其乡村家纺服装产业基地优势,而寿光、广饶等乡村产业则可将重点置于拓展生态造纸业等领域。
根据上述因子得分,将因子方差贡献率作为权重计算黄河三角洲所含19个县(市、区)因子排名,见表4所示。
表4 黄河三角洲地区驱动因子排名及其综合排名
通过对黄河三角洲地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驱动因子的排名,可以看出其地区之间的不同驱动因子具有较为显著的空间异质性,这种异质性反映在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上。据此,本文采用系统聚类法对黄河三角洲不同地区的综合测度值进行聚类,结果如图3所示。聚类结果中显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类型大致可划分为四类,具体如下:
图3 黄河三角洲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分类结果
第一类可归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领先发展阶段地区,主要涵盖寒亭、莱州、东营、寿光、河口和滨城六个地区,可以看出除了滨城以外,上述其他地区主要是集中在黄河三角洲东部沿边地带,这类地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综合评价值相对较高。从空间地理上则分别形成了以东营和河口为中心的辐射区;寿光、寒亭和莱州为中心辐射区以及以滨城为中心的内部地带辐射区。其中,东营与河口辐射区的比较优势在于过去依托于石油、天然气等自然资源禀赋发展而成的工业化体系,以及邻近港湾的物流区位优势,但是其主要困境在于资源的枯竭和生态环境污染对产业发展的约束持续加强,因此,推进资源循环化利用及生态化行业比例是其承接产业转移发展的重要方向。近年来,寿光、寒亭和莱州辐射区的农业发展质量稳步增长,而且通过强化土地流转逐步焕发了乡村发展活力,但农产品深加工产业链较短和附加价值偏低等问题对其形成更具特色的农业资源优势产生了显著抑制作用,可见其提升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关键应在推进其农业内部融合与延伸农业产业链的基础上,加快培育多元化产业融合主体、健全产业链利益联合机制。滨城辐射区是以林草种植、畜牧养殖、水产品等为乡村特色产业,其调控发展方向应在确保“耕地红线”控制的前提下,提升农产品生产加工及配送积极改造传统企业升级速率,引入并完善冷链物流配送体系以及面向济南和“京津冀”等市场拓展其市场渠道。
第二类可归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中度发展阶段地区,主要包括沾化、利津、广饶和昌邑共四个地区,其中值得关注的是,沾化和利津地理空间相邻,而且位于第一类地区中河口和滨城两地之间,处于两处辐射中心域的交汇地带,而广饶位于东营区与寿光两个第一类地区之间,昌邑则与莱州市相邻。这类地区驱动因子的典型特征是部分因子排名较高,但存在相对显著的短板因子,如何借助其区位优势吸引资本注入和加快拓展产业链条是其追赶第一类地区的关键。沾化作为国内特色农产品优势区,近年来乡村产业融合发展趋势明显加快,规模以上农产品加工企业收入达到14.9万元,各类产业融合主体累计达350万个,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8.7万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的发展环境逐步好转;利津和广饶受东营与河口区辐射影响较大,其乡村发展除了基础农业建设外,利津县重点推进产业园区、高新技术示范区等产业集聚发展模式,而广饶县则是聚焦于特色花卉苗木、工厂化食用菌、生态畜牧,并与粮食、蔬菜产业共同形成其五大优势产业,但从驱动因子的检验效果来看,两者分别需要在乡村劳动力素质提升和产业发展环境保障等方面做出针对性调整。昌邑通过加快扶持现代农业经营体系和特色小镇建设,其农村结构转型取得了一定成效,但品牌化程度不高、农产品供给与需求衔接度薄弱、龙头企业集群数量偏少等是影响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关键短板。
第三类可归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初步发展阶段地区,包括无棣、邹平、垦利、博兴、庆云和高青等六个地区,从地理空间分布上不难看出这类地区主要集中在黄河三角洲的西北部和南部沿边地带,其驱动因子的排名状态多数处于中等水平,其中不排除个别因子处于相对领先的优势。事实上,这类地区有别于前两类地区的一个突出特点在于,其构成地区中主要涵盖了两大类发展模式:一种是“后发追赶型”,如无棣、邹平、庆云等,其承接产业转移能力是基于乡村经济发展及环境的持续推进而形成,其乡村经济发展总体趋势处于持续上升状态,这类地区推进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提升所面临的主要约束在于传统产业比重过高而品牌产业不足,生产要素低端化现象严重,对此,各地区纷纷开展乡村产业提升工程、品牌提升工程、科技和人才提升工程等,如实施“田园综合体”项目等,而从驱动因子的得分比较来看,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发展瓶颈仍尚未得到彻底解决。另一种则是“先发后退型”,如博兴、垦利等地区,这类地区在过去凭借初期的资源红利等优势发展了“短期经济”,而随着资源红利的丧失和生态环境污染程度的加剧,其对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支持效应随之降低,这类地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培育既要考虑传统特色产业的转型与可持续发展,也要兼顾加快其网络体系建设驱动因子的提升速率与质量,为承接产业转移提供充足的基础设施保障。
第四类可归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相对落后地区,主要有惠民、乐陵、阳信三个地区。这类地区属于黄河三角洲的西部沿边地带,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的各类驱动因子排名相对靠后,主要原因在于乡村产业结构相对单一,同时缺乏较为突出的资源禀赋、区位优势等,导致其长期以来对农耕生产作业具有较高的依赖性,由此也影响了乡村经济的增长及产业环境的优化,尤其是在城乡“二元结构”下,容易加剧生产要素向城市流动而造成乡村产业发展的劳动力供给不足和乡村发展“持续走低”的陷阱。因此,该类地区应统筹各类资源,围绕基础产业增效、新兴产业培育和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发展思路,通过促进城乡紧凑布局提高城乡产业发展互动的要素流动水平,而且要重点突出和强化各级政府对落后地区的扶持力度,利用政策红利破解生产要素流入难与产业发展动力弱的现实困境。
在推进城乡融合背景下,城镇化水平是影响乡村产业发展的关键关联要素,但如果一个地区具有较高的城镇化水平是否就意味着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也较高?通过对两者进行相关性分析可以发现,其相关系数达到0.78,揭示了两者之间存在较为显著的相关性特征。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城镇化水平较高的区域,其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也较为突出。主要原因在于虽然过去城镇化建设初期加速了生产要素向城市的单向流动,但是随着城市产业发展及其生产要素的饱和,以及乡村产业转型与发展政策的调整,城市反哺乡村则成为其必然发展方向,而且城乡融合的推进势必要达到传统城乡“二元结构”的限制,促进城市与乡村产业均衡配置与联动发展。
不可否认,城镇化仅是影响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的一项因素,将两者之间的对比关系进行划分(见表5),大致可分为以下类型:其一,城镇化水平与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基本匹配的地区,主要有东营、河口、寒亭、沾化、惠民、阳信;其二,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高于城镇化水平的地区,主要涵盖寿光、滨城、莱州、广饶、垦利;其三,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低于城镇化水平的地区,其中包括利津、昌邑、无棣、邹平、博兴、庆云、高青和乐陵。由此可见,在加快推进城乡融合的过程中,也需要全面衡量城镇化与乡村产业发展之间的动态关系,尤其是在黄河三角洲多数地区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与城镇化水平呈现非匹配性的情况下,强化统筹其区域城乡整体发展规划并兼顾其生产要素配置能力至关重要。
表5 城镇化水平与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排名比较
根据对承接产业转移动力框架的理论解释与构建,提出承接产业转移的内动力内涵及其评价体系,并采用因子分析法对黄河三角洲乡村承接产业转移内动力构成及趋势演变进行实证检验。结果发现,影响黄河三角洲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内驱动力的主要因素是由经济资本效益驱动因子、资源与环境效益驱动因子、网络体系建设驱动因子等七项关键公因子构成,不同公因子得分呈现出差异化的变迁趋势,其中资源与环境效益驱动因子和劳动力驱动因子具有“U”型的波动规律。在各公因子的综合作用下,黄河三角洲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能力表现为“四大梯度”空间聚集格局,其中优势领先地区中涵盖东营和河口辐射区;寿光、寒亭和莱州辐射区以及滨城辐射区,而黄河三角洲西部和南部沿边地带的发展趋势相对滞后,但这种空间聚集格局并非与城镇化水平具有一致性。
结合上述结论,对提高乡村承接产业转移驱动机制提出如下建议:其一,以破除城乡产业要素流动体制机制障碍为重点,构建城乡产业对接机制。应坚持以城乡要素市场一体化为基础,通过充分发挥市场机制与政府调控的双重作用对城乡产业及其资源进行再分配,同时加快拓宽人口双向流动通道,不仅要让乡村要素能够进城,也要促进城市要素愿意下乡,该过程要发挥优势辐射区的典型示范效应,对不同地区塑造差异化的乡村特色主体产业进行总体规划和设计,率先推进辐射区近邻融合。其二,深入探索“两区”构建模式,加快延伸乡村产业链条。在以农业产业为主体结构的形势下,乡村承接产业转移既要保障原有产业的转型发展,也要兼顾承接产业在原有产业链上的嵌入水平,对此可采取乡村新型社区与特色产业园区共建的方式,提高乡村劳动力市场的优化配置,引导外资及返乡下乡人员向产业融合先导区进行聚集。其三,加强乡村基础设施建设,不断优化产业发展环境。能否让城市产业产生产业转移意愿,关键还是要看乡村产业环境是否健全,因此要在实施乡村振兴战略这一重要契机下,继续将基础设施建设的重点置于乡村,通过不断加强对乡村物流、能源、水利、信息等关键性工程建设,消除乡村产业发展环境中的重要短板,提高城乡之间的“互联互通”水平。其四,合理设置承接产业转移门槛机制,避免让乡村沦为高污染、低价值产业的“避风港”。在推进乡村承接产业转移过程中,要坚持资源红线、生态红线等,科学评估产业转移对象的经济效益、资源效益和生态环境效益等,同时提高对其监管力度,促进承接产业转移地区的高质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