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声响起

2020-09-02 07:15钱林子
戏剧之家 2020年22期
关键词:巴黎圣母院雨果音乐剧

钱林子

【摘 要】法语原版音乐剧《巴黎圣母院》曾是无数人的音乐剧启蒙剧,在法语音乐剧的行列里,它是里程碑式的存在,标志着法语音乐劇的复兴,不论是在艺术价值方面,还是在行业价值方面,该剧均取得了显著的成就。2019年,该剧再度来到中国巡演,并且上演20周年纪念版,笔者走进剧院观赏此剧,在圆梦的同时引发思考。

【关键词】音乐剧;巴黎圣母院;雨果;敲钟人

中图分类号:J8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20)22-0013-02

2019年12月26日晚7时,我拾级而上,快步走进琴台大剧院,心仪已久的法语原版音乐剧《巴黎圣母院》终于光临武汉!它的钟声即将在我耳边敲响。我曾无数次想象自己坐在剧院里欣赏这部作品,它是我最爱的法语音乐剧,对我来说有如初恋,令人魂牵梦萦。第一次见到它时还是在学校里,老师在课堂上播放了1998年首演版的视频,当饰演葛林果的Bruno演唱《大教堂时代》时,那富有磁性和叙述性的独特嗓音传入耳畔,我的目光就再难从他身上移开。尽管此前也看过其他音乐剧,但它们都替代不了《巴黎圣母院》在我心里的位置,是它为我打开了音乐剧的大门,成为我的音乐剧启蒙剧。

开演前的情况实在让人失望,找遍剧院大厅,居然看不到一张《巴黎圣母院》的海报,多次向工作人员询问,也没讨到一张宣传单,显然,这是为了给百老汇音乐剧《狮子王》让路。《狮子王》2020年中国巡演,演出场次将达到二百场以上。武汉是两座巡演城市之一,实属难得,当然得好好宣传一番,于是整个剧院内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它的海报。难道,等了二十余年,大文豪雨果的代表作连一张宣传单都不配拥有?寻找良久,终于在一条狭长的走廊外端发现了一张《巴黎圣母院》的海报,小小的,稍不注意就会忽略,赶紧自拍照片若干张,聊胜于无。

大幕徐徐拉开,为方便观众观看,有必要先赘述几句该剧的时代背景,那是在1482年的巴黎圣母院,中世纪的法国,受愚昧、迷信的黑暗势力统治,造就了长期受压抑而扭曲、堕落的人性。道貌岸然的巴黎圣母院副主教弗罗洛假借宗教外衣掩盖自己的卑鄙无耻,他迫害纯真善良的吉普赛女郎爱斯梅拉达。而敲钟人卡西莫多,集一切不幸于一身,面目畸形丑陋,内心却忠诚高尚,为救心爱的爱斯梅拉达,与收养自己的副主教弗罗洛斗争,最后舍身。此景此情,让人不由联想到同名电影中的结尾,卡西莫多与爱斯梅拉达相偎相依,尸骨化为尘埃,在空中合为一体,袅绕,飘飞,让人感慨万千。

该剧于1998年在法国首演,上演二十余年经久不衰,在法语音乐剧的行列里,它是里程碑式的存在,标志着法语音乐剧的复兴。首演版是无数人公认的经典,导致我难以客观地去欣赏这部复刻版,难免处处进行比较。主要演员与首演版相比,我觉得只有爱斯梅拉达的扮演者更贴合原著中的人物形象,首演版中的爱斯梅拉达,嗓音浪漫迷人,充满异域风情,但略显成熟。小百合扮演者的音色与该角色有违和感,没有人物应有的无邪少女味道,未将人物前后期的反差,即那种咬牙切齿的黑化状态表现出来。除此之外,其他演员都很优秀,但不论是形象、演唱、情感,还是对角色的理解和诠释,仍不及首演版的主演们更准确,更灵动。当然也有意外的惊喜,那是Daniel的出现,尽管如今的他一头银发,但从耸起的肩膀,向前微倾的身体,紧贴腰侧的双臂,压抑克制的表演方式,便可认出他来,他演绎的副主教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虽白发苍苍,但嗓音依旧浑厚有力。我太幸运了,在二十余年后,还能现场观看首演版演员的精彩演绎。

序曲奏毕,大气磅礴的《大教堂时代》唱响,游吟诗人娓娓道来,交待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随着旋律音阶走势的上行,不断攀升、转调,音调渐强,舞台的石墙背景显现,大幕升起,哥特式石柱高耸,在台上旋转,那顶端的石雕神兽,无疑象征着该场景就是巴黎圣母院,诗人葛林果用穿透性的嗓音,带领观众穿越千年,回到那个中世纪的巴黎,描绘出一幅广阔的历史蓝图。

《非法移民》的舞台呈现,仿佛完成了对现实世界的预言,让人联想到当下的巴黎。我不禁在心里感叹,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一个时代的终结,就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始,雨果究竟有着怎样敏锐的洞察力。很难说这部著作的主角到底是卡西莫多、爱斯梅拉达还是弗罗洛,或许,前两者代表了在社会最底层挣扎的劳动人民,后者则代表了当年的伪君子。

《孤儿》唱出了卡西莫多的身世,唱到他对弗罗洛的感情。他对弗罗洛忠诚、尊敬、崇拜、感恩的多重感情,也为他最后从困惑到醒悟而蒙上曲折而壮烈的悲剧色彩。

《撕裂》是菲比斯充满矛盾与自责的内心独白,原著中没有这方面的体现,这可能是音乐剧词作者的个人理解,也许想为这个渣男添上残剩无几的人性。

《美人》是该剧经典曲目,卡西莫多、弗罗洛、菲比斯三人用截然不同的音色,完成了低、中、高音的完美配合。爱斯梅拉达以耶稣受刑的姿势躺在舞台中央,暗示着最纯洁的灵魂却要背负一切痛苦,替世间一切罪孽赎罪,尖锐的讽刺展露无遗。

我觉得副主教弗罗洛是剧中刻画得最丰满的人物,作为上帝的代言人,自认为将生命献给了宗教和科学,却不曾想过会被情欲之火点燃,挣扎于欲望和理性之间。他将爱斯梅拉达比喻为暗黑中闪烁的一道光芒,无疑是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动摇,“你若进地狱,我也愿跟上,那儿便是我的天堂。”最终因求而不得,因爱生恨,撕开伪善的面具,代表唱段如《致命狂恋》《身为神父恋红颜》。

《异教徒的圣母颂》升华了爱斯梅拉达的人物形象,渴望打破不同人种与不同信仰之间的围墙,传达出爱与和平的最高理想。

《佛罗伦萨》讲述了无比壮阔的历史变迁,体现出作者思想的深远,“文艺复兴正在萌发,马丁·路德将重写新约,船队即将从港口出发去寻找新大陆,古登堡的印刷机将改变世界,文字将取代宗教,学校将摧毁教堂,人类会杀死上帝……”这一切暗示着黑暗的中世纪快要结束,新的世界正在破晓而出。但这究竟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命运的轮回?只有时间能解答。

以这部文学著作为蓝本改编而成的作品有许多,但我认为该音乐剧是改编作品中将原作精神领会及传达得最准确的,尽管原著内容被极大程度地简化,毕竟站在那么宏伟的原始架构前,要将原作内涵浓缩在两个多小时内展示,难度极大,也不太现实,经过提炼后的作品主旨能不脱离原作本意,且能将其重要思想概括呈现已经难能可贵。即便是音乐剧,剧本相比音乐来说仍是最重要的根本,法国音乐剧多喜欢改编经典名著或描写重大历史人物和事件,好处在于,像该剧这样歌曲篇幅庞大,一首首紧凑衔接,若不是观众对原著故事烂熟于心,观看过程必定会应接不暇,劳心费力。

该剧选择用现代语言讲述古老的故事,全部采用电声伴奏,节奏感强烈,整个作品的音乐基础,就是流行乐与摇滚乐的结合,演唱方式也是如此,印证了曲作者理查德·科西昂特所说的,《巴黎圣母院》并非是大众俗称的音乐剧,它是一部连接过去与现在的作品。在表演形式上,歌者与舞者完全分离,歌唱演员不再需要汇入舞群边唱边跳,舞蹈演员也无需参与合唱,歌者只负责歌,舞者只负责舞,这便可最大程度提升二者的表现水准,使演员只专注于一点,倾情投入,以此也能更充分地适应难度系数更高的唱段和舞蹈,这种分离式的处理看似独立,其实是相互补充,使舞台效果更具立体感。

歌曲贯穿全剧是它的另一特点,或叙事或抒情,一唱到底,无一句对白,五十多首歌曲,都当作独立的每首歌进行创作,用看似无明朗的主题旋律贯穿始终,风格统一,融合摇滚、爵士等曲风,每一首单独拎出来都具有极强的可听性,但独唱居多,听觉上就会缺少层次感,需要靠演员运用声音和情感增添歌曲的层次感和空间感,对唱功和表演的要求极高。演員的情绪随着不断上行转调层层递进,这样的创作和表现手法在剧中很常见,所产生的舞台感染力推动着剧情一步步升华。

我喜爱法语音乐剧,还因为它不乏热血沸腾。

该剧的舞蹈格外与众不同,称得上另类,自由奔放,野性十足,迎合了当时社会的野蛮统治,看似群魔乱舞,肢体扭曲,其实融合了现代舞、街舞、杂技等元素,难度极大,让人眼花缭乱,暴力美学因子蕴藏其中。每一位舞蹈演员都独具特色,人人身上都有戏。各种炫技的场景,如《钟》的舞蹈中,演员作为钟芯在高空的大钟内倒挂、摆荡;又如在高墙上攀岩,在空中钢架上踱步,看得观众提心吊胆。《撕裂》中,菲比斯的身后是五位舞者,光束照射在他们的身体上,光影、明暗的交织将其肌肉的线条感刻画得更加鲜明,人体美的特质被合理运用,舞蹈动作迸发出的撕裂感,与菲比斯的心境形成完美对照。《非法移民》的现场舞蹈令人叹为观止,仿佛来自最底层的贫苦民众,在水生火热中挣扎着,嘶吼、呐喊。《爱之谷》的编舞,将情色肉欲场景描画得淋漓尽致,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巴黎圣母院,这是个光听上去就显得古老又充满神秘色彩的名字,是全世界现存哥特式艺术建筑中保存完好的唯一,它本身承载了近千年的历史积淀,在欧洲建筑史上具有划时代的意义。随后,伟大的浪漫主义作家雨果由“命运”二字触发好奇心,根据自己不可思议的想象,写下同名巨作,又赋予了它新的生命,其中蕴含深厚的文学、美学和哲学思想,使它成为一个童话,一首史诗,一段传奇的见证者,因此永恒而不朽。

2019年4月15日,巴黎圣母院发生火灾,一时间聚焦了全世界的目光,也让全世界为之哀痛。这场大火导致建筑受损严重,圣母院顶部塔楼的尖顶被大火吞噬,整个教堂顶部的木质结构被全部摧毁。这座历史悠久、极负盛名的民族建筑,象征着法国的伟大,它是大众的艺术结晶,如果这场大火预示着一段文明的毁灭,那么它也将是全人类的损失。雨果在创作《巴黎圣母院》时曾宣称本书主要目的之一在于激发全民族去爱护民族建筑,他一生的主要目标之一也在于此。祈祷巴黎圣母院能得到最好的修缮,我还没有去过那里,有机会,也想去看看雨果口中那块刻有“命运”二字的石头是否真的存在。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音乐剧《狮子王》延期演出,百般无奈中我办理了退票,《巴黎圣母院》成为疫情前我在公共场合观看的最后一场演出。观看这场演出,算是圆了我多年的心愿,尽管心里还留有遗憾,但走进剧场后我仍能记起它最初带给我的感动。如今回忆起来,那位钟楼怪人,不也是一位敲钟人,我又何尝不是听了“敲钟人”的警示,才得以在这场疫情中安然无恙,那声声钟响,穿越历史,跨越时空,此刻,还在我的耳边不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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