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风来了,风或许就是一种生命的存在。我们几乎看不见什么,但可以感受到,风几乎停不下来,不断地来,又不断地走,就像生命总是朝前走。前边的走远了,消逝了,后边的跟上来。风是一种感觉,或者是我们感受世界与生命的一种角度。风穿过人间,凌厉或通透,便有四季赓续,便有人来人往,无数的鸟语花香、白雪虹霓,无数的欢歌笑语,不尽的百结愁肠,填充或装点这个世界。
一忽间,有人眼前一亮、胸胆开张,风吹万物,于是歌之舞之为“诗”命名。
风去风来,风中有文学和诗,当然也有人生的苍凉和路途的悠远。
他的家乡是嘉荫乡下一个叫雪水温的屯子,父母的年龄很大,在几个子女中他是“老儿子”,家庭生活比较困难,出来念大学很不容易。韩文友酷爱文学,当时学校的文学氛围比较好,大家热火朝天地舞文弄墨起来,韩文友就是那些学生“文人”中具有突出业绩的一位。
一直没有留意韩文友的诗,他也写诗,但写得很少,我几乎忽略了他究竟写得怎么样。
渐渐有了起色的是他的散文,当时他还发表的不多,但细读他的几篇之后不禁让我大吃一惊,他的字里行间有一种难得的来自生存和命运深度里的沉郁和锐利,自在、老到,人间烟火气缭绕其间,但又能超脱于生活的表象从而抵达形而上的哲思境界。
深植于心中的童年与故乡是他散文的一个重要亮点,家乡雪水温在他的笔下居然有着一种通灵的效果,悠远而神圣,早就成了他魂牵梦绕的去处,是保存在他幻觉和怀念中的一幅北国边地的风情图片。大约是十来年前,韩文友写过一篇题为《沙丘》的散文,写他的父亲在家乡雪水温的一座沙丘上盖房子。写的是一个乡村的小人物,下了大决心,要在一块无人问津的沙丘高地上盖一所土房。一个独往独来的人,甚至以一种沉默的耐力要干一件大事。有些惊心动魄,也有些艰苦卓绝,韩文友笔下就是这样一位坚韧不拔的父亲,经过三年的坚持与努力,终于盖起来一座房子。这篇散文感动了我,令我灵魂震撼。我非常喜欢这篇散文的原因是我感受到字里行间诗性十足,我说韩文友在本质上是一个诗人。他的散文的基本内核是诗的,至少他的散文中许多抒写就是诗的方式。他在《沙丘》中写道:
房子也有它的命。它在人世的沧桑中渐渐老去。许多年后,我站在远处向那所老房子望去。父亲盖起那栋房子,当年在我眼里高高耸起,如今是那样的矮小,萎缩在同样低矮的一片民舍中间。悠远的天空下,老屋静卧在那片高高的沙岗上,漂泊在我前生后世的记忆里,临风沐雨。
他的确老了。
人终究还是活不过一幢房子。
就是这样一所房子,韩文友写出了如雨水般恰到好处的诗意,丰沛,透彻,悠远!
这些让人感动的文字,就像风一样穿过人生四季,有无限的沧桑与感慨,重重的苦难的底色,生存与命运的深意,是以诗的方式构成了一种源于自我的灵异风景。一所房子的经历就是一条蜿蜒曲折、坎坎坷坷的生活之路,其中有真切的对于亲人刻骨铭心的心路钩沉,有人性、人情的深挚抒写,也有来自骨子里的有关经验的反思。这些文字是童年的记忆,是作者有温度的手掌对于心灵层面的指认与抚摸,是那么自适而沉缓,是那么深入底里而气度从容。
如果把这些文字分行排列,或稍加整饰,就是很动人的诗,我看韩文友是把散文当诗来写,或者说是他把散文写成了诗。他的散文是以性情的方式来进行抒写的,所谓“性情”其实就是以思考和情感作为思维的主要运行方式,“叙事”已经完全沉浸在一种主观性的过程之中。也正是这些诗性充盈的散文铺就了韩文友的诗歌之路,或许他进入诗歌,是不需要再迈一道门槛儿的,他原本就是一个诗人。
二
在一篇题为《云下的角落》的散文中,韩文友写风。他笔下的“风”是一种虚空之境,是内在生命对于外物的铭心刻骨的体验,在散文的设定范畴之中,灵动的诗意状态早已溢出了散文的边界,如果分行排列起来,就会呈现出诗的面貌。
起风了。风是从山口切过来的,听上去像是“呜——”,又像是“不——”,听不出它到底要说什么,又觉得好像还在口中含着。
这声音怪怪的,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也辨不出它要冲向哪儿去。
或许这里根本就没有风,这里太空旷了,只有山顶上的一个太阳,不升,也不落,仿佛停止了摆动。
我望着太阳,我只能望着这个太阳,以至于她像另一双眼睛,印到了我的眼睛里,就算我闭上眼睛,眼里也全是阳光。
他的散文充盈着诗意,作品中充沛的诗情和作者的思维方式都是“诗”性的,这就决定了一种感悟化了的独特的艺术品位。“风”与“太阳”这自然之物从写实的物象中超脱出来,以主观性的强势构成了自我生命体验的真实,比如说“风”的声音,具有着极为独特的感受性,“听不出它到底要说什么”,意绪转环,便游弋出一种与神魂有关联的幽思。或许这就是真正的“诗”的境遇,由物事而生,又超然于物事之外。
风是大自然的精魂,风穿过人间,风的流动是活性的征候,風是灵性之物。
读韩文友的诗作《往事》,我深切地感受到“风”的动态性张力,是它把我引向了诗意的深度:
夜色宁静/我听见许多年前的风/从窗前走过/哒哒的马蹄声/红领巾猎猎飞舞
春风里/燕子一闪/裁出满坡黄叶/谁的蓝色布衫丢在了树下/谁的乳名在小路上悠扬/绵延千里
时光在深夜中衰老/我听见几片丰硕的叶子/轻轻摇晃着/随风远去
在诗人的笔下,往事如“风”,同时“风”也是一个时间的维度,生命的流动过程与“风”融合在感性又深具哲学意味的情境之中。“许多年前的风”如“哒哒的马蹄声”,把少年时代运送到远方,曾经是多么美好的景致,燕翅如剪刀,“裁出满坡黄叶”,春秋代序,流水无情,谁家孩童的“蓝布衫”丢在了树下,“谁的乳名在小路上悠扬”,余音竟至“绵延千里”。于是即有“时光在深夜中衰老”的沧桑之叹,就可听见几片丰硕的“叶子”“随风远去”。许多具象的情境是底色,而“风”是韵致和精魂,在空灵和流荡之中,表现了某种极致和不可言说。这是韩文友诗文表述过程中的一种独异之处。
生活、生存和生命的景象本身不是文学,即使把这些外相描摹得如何惟妙惟肖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文学的本相是建立在诸多客体之上的主观世界,是感受性的,是心灵性的,是时时拥抱着感性的悟性。诗以悟性结晶,诗人靠悟性的创造立足。韩文友的散文具有诗性的强势,注重情怀,走心入魂,是散文的一路写法。但我不是说这是散文最好的写法,作为一种自由度很大的文体,它可有千般的风姿,写作者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那一条通途。韩文友是走进了诗性,是自我的“悟”的出路,有深切之思,对生活表象的剖析,对生存现实的关注,对人生命运的思辨,触摸灵魂的痛感,并以此构建悠远的情怀。
韩文友的诗与他的散文具有高度的一致性,生活的质地、生存的痛感、生命的觉悟都是一样的,它们都充分地显现了本质的、本色的精神高度,他善于把神与俗、灵与肉、社会时代与个体内心融会贯通,进而形成一个精致的艺术完型。
正如美国当代著名诗人查尔斯·赖特所说:“我依然热爱我童年时所热爱的风景,我的风景往往是经过想象、创造和重新组合的。我观看风景,获取意象,然后把它们分解,最后才重新组合。我希望情感上的粘合剂,即把现实合在一起的抽象的粘合剂,能成为我诗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所谓“感情上的粘合剂”就是诗人、作家的主观心性,是创造主体所能发挥的精神力量。韩文友的诗歌与他的散文有着密切的血肉相通的关系,散文中强烈的情与思,是以其主观性来达成一种生命的感悟和深度,表现出“诗”的气质和风姿;而他的诗则足具生活、生存的物质形态和“风景”的可感性,是行走在人情、人性的层面,把经历和经验的诸多场景、境界经过想象的再造,成为精气灌注、血脉畅达的诗意境界。
《在宋庄》有着充分的“叙事”因素和陈说意味,是一首具有思辨精神但又不露哲思痕迹的诗篇。诗的开头这样写道:
在中国宋庄,遇见潮白河,
遇见蹲在河边垂钓的人。
许多鱼在时间里,绕过草丛,绕过
世俗纷华,不知游去了哪里。
也想傍水而居,攒钱,买一匹白马,
养成骑士的风度,煮茶,吃面,喂狗,念圣经。
诗人细致、具体地表现一些人物和事物,垂钓者、鱼、白马以及牧羊者、彼岸的朋友。当艺术的想象驰过生活的层面,诗人心中的风景不再是一种客观的状态,是查尔斯·赖特所说的一种“创造和重新组合”。时间里游动的鱼、心灵中驰骋的白马、为牧羊者拍照、把“有些人的名字”记在本子上,杂杂切切,陪着小心与世界说话,没有自以为是的棱角,没有洋洋得意的表情,敞开怀抱,全是热诚和悲悯之心。“要提一壶酒,敬李白,敬老家的麦子,敬那些爱我的女人,和潮白河的落日。早晚天凉,月要满,我得回趟家,纸条不留了,来的人知道,钥匙在后窗台花盆下面。会有人替我照顾诗人,帮我拭去那些纸上的灰尘,其实,我放心不下的,是宋庄,还有中国。”宋庄的“风景”是一种有鲜明色彩的人生境遇,在这里诗人与潮白河相遇,天地神明与人同在,感念中是那些贴近灵魂的人物与事物,即是写诗的李白、爱我的女人、老家的麦子以及潮白河的落日。诸种挂心,几多顾盼,一个善良人的家国情怀真真地留守在质朴而优美的文字之中了。
三
风从人间吹过,由美好的春天吹向冷风萧瑟的冬天,草绿雪白,从花开花落到籽粒归仓。风穿过人生命运的山光水色,或万顷田畴,或归程千里,回首沧桑岁月,心系一天星光。欢欣感叹,五味杂陈于心,万念辗转于世,于是有了诸多斑斓的文字,于是有风回荡在诗与散文之间。从散文到诗歌,或从诗歌到散文,韩文友都在抒写对于故乡、土地、生存、亲情等多方面的独特感受,像风吹四季,在不同的文体间找到了一条通达之路。
生活对于诗人来说,当是创造之根基,这条定律几乎无法更改。诗文之中必然汇集于内心与外物,所谓情与景、意与境,都是在生活根基之上的具象性创造,无论经历或经验,都是主观参与的结果,都要归结到感受和体验的路途之上。《春天的风沙里》一诗描述的是一次人生行走,“春天的风沙里/你牵着我的手/走在巷子的深处”,在情景之中,诗人抒发了来自心灵深处的有关爱情的感悟。
在希望的季节,人生的路程弥漫着“风沙”,但有相依相随的人“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像母亲牵着年幼的孩子”,以“跟随”的外在行为来透视内心情感的“死死相握”,强化了爱情的依赖关系。娓娓叙述,生活的情味十足,很接近散文的表现方式。这一类诗歌在韩文友的诗作中所占比重不小,表现生活的现场,凸显生活中的情境和细节,质朴自如,情感的汁液充盈,读来亲切入心。
韩文友有许多写“吃”的散文和诗歌,都给我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比如说散文《像针尖儿》《包子》《一碗热面》,写得热切动人、情韵十足。在《一碗热面》中,他把母亲擀面描写得极为生动传神,读来真是让人心荡神摇:
面揉好了,母亲拿来比桌子还要高的擀面杖。母亲把面擀成一张薄薄大大的饼,用玉米面做扑儿,左一层右一层,一层一层叠起一个小方垛。叠好后,母亲不慌不忙地把菜刀在水缸沿宕两下,然后,一刀一刀切下去,每一刀都是一根长长的面。都说乡路曲曲折折很漫长,村口眺望穿山越岭很漫长,在母亲的手下,面条究竟有多长呢?
形象地再现了母亲如何推动一根擀面杖,“把面擀成一张薄薄大大的饼”,由擀到切,条理分明,步法不乱。在写实中注入了想象的因素,渲染面条的长度,引入“乡路曲曲折折”“眺望穿山越岭”,把情感推向了一种怀思和忆念的悠远。这种如诗如画的境界让我过目难忘。“在母亲的手下,面条究竟有多长呢?”一个问句,让人思之不尽。文中还讲述了在一次饭局上吃面条的故事,把饭桌的现场表现得生气盎然。
作者細致地刻画了盛面条的小碗“比牛眼珠子大不了多少”,加上“荤荤素素四样香卤”,然后是拟人化的笔法:“面条像走错了房间,憨态可掬,却又惶恐不安。”虽文字不多,却极是传神,居然有了一种神气活现的效果。并在无限享受的意趣中写到母亲,展现了她是“一个会做面食的人”“一个善良的人”,特别自然地回到了主旨。我们从他的散文回到他的诗中来,看他一首《吃面》的诗,是韩文友领着散文的“叙事”回到诗中来了,现实是与儿子吃面,回忆是与父亲吃面,二者在对比中生出无限的沧桑和感慨。当年的“我”和如今的儿子,处在完全不同的境遇中,儿子一碗不够可以坦然地“再来一份”,而当年的“我”则因贫困的生活只能一碗了事。虽然分行排列,但却是散文的表达方式,写人记事,然而我又不能不说这是一首好诗。现实的场景和回忆的画面很自然地融会在一起,而且细腻、鲜活,人与事栩栩如生,读来如在目前。如此富有表现力的文字,无论在散文还是在诗歌里,都堪称妙笔。在一个特别的现实场景中,怀念“已经没了的”父亲,万千思绪都在“一碗面”之中,我读这样的诗有一种无名的感伤,这是韩文友极富个性特征的亲情体验,他在写作中,拉近了散文与诗的距离。正如清初著名文论家王夫之所说“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在主体和客体的融通中抵达了创造性的抒情境界。
四
读过韩文友的许多散文之后,我开始喜欢他的为数不多的诗歌。他的诗能从“小”处落墨,无论长短都能在具象中进入境界,有底气、扎实,不是写得虚浮的那一类。大概是由于他在散文中重视诗性的创造,已经习惯了以诗的方式说话,在散文的写作中早已做好了诗的准备和训练,所以他一写就入情入境,与诗有了一种特别亲和的状态。
在短诗《小鱼》中,韩文友满怀深情地与自然对话,书写了心中的人之大爱:
那么小/像一个清凉的瞬间/一次眨眼,一声呼唤/针芒刺入指尖的疼痛
一定是神灵的差遣/虚无成命,你们降临凡间/只带来一双眼睛,琥珀一样/深藏久远的圣洁与宁静
你们的母亲叫慈雕/一个饱含善良与刚烈的名字/此刻,她已飞翔在雪山之上/这世界,转身即是阔别/这世界,封存着足够品咂的悲伤/和一点点爱意
很惭愧,我只有一钵井水/一个挂满风霜的屋檐/夜色苍茫,水面清澈/一万年也不会有风暴/如不嫌弃,可以把这里叫/——故乡
诗从“那么小”起笔,“小”的后面是诗人营造的一个无比博大的世界,爱与襟怀敞开,便是无限的天地。诗人写一个清凉的瞬间、一次眨眼、一声呼唤乃至针芒和指尖的疼痛,皆于纯净的境界中莅临,一字一句都标举着真诚的谦卑与小心,诗人为让这世界完美,绝不让爱与美缺失。韩文友的“小鱼”带着神性,它“琥珀”一样的眼睛,“深藏久远的圣洁与宁静”,“小鱼”在美妙的情境中畅游,并展开思辨的翅膀。“小鱼”的母亲是“慈雕”,而刚烈的母亲一旦挥翅,便永赴雪山之上的征途,“这世界,转身即是阔别”,真实美好而悲壮。但与母亲水天永隔的“小鱼”有谁来关爱,诗人是人类的代表,诗人敞开自己的襟怀,虽然“我只有一钵井水/一个挂满风霜的屋檐”,诗的结尾可谓大爱高扬,诗人这样写道,“夜色苍茫,水面清澈/一万年也不会有风暴/如不嫌弃,可以把这里叫/——故乡”,真是慈悲为怀,诗人是用诗的方式表达了对这世界和人生的挚切之爱。
这是一首充满着理想主义精神的诗,在大幅度的想象和变形中指向了对于人生世界的思辨深度。在艺术表现上,此诗标示了韩文友在强化主观性方面的努力,可以看出他对诗歌文体的深入理解。诗人重视虚化,把生活层面的物质性进行了充分的想象和变形处理,呈现了一种童话式的诗意构建,不再是散文式表意的惯常模式,创造了深刻灵动的诗的境界。
清代诗论家李重华说:“意之运神,难以言传,其能者常在有意无意间,何者?诗缘情而生,而不欲直致其情;其蕴含只在言中,其妙会更在言外。”韩文友的诗洋溢着一种“神”的精神气象,追求言外的“蕴含”,在生活和生存之上实现超越。在主与客、物与我的关系上,韩文友更讲究一种适度的原则,既有求新变异,又尊重传统的根基,他的诗具有可读性,有超现实的变形和陌生,但最后他还是要走向读者,走向可理解。
韩文友的诗歌写作是一种安静、温和的写作,他善于在心中低吟,不是大喊大叫,这就像他的散文,既有充沛的诗意内涵,更具现实的温情和生命的诚意。他的诗和他的散文一样,面向现实、关注时代,表现出深切的人文情怀。
《我的同学在武汉》是抗击新冠疫情期间所写的急就章,可以说是这类诗歌中不可多见的好作品。
这是一首质朴、現实感很强,时代精神、家国情怀表达得极其到位,又能把友情、忧患准确地传达出来的佳作。关注武汉的疫情,关心同学的处境,恳切、自然是一种低调状态,没有狂言大语,以深沉雅致的底蕴取胜。此诗具有较强的现实性,以一种倾诉的语调缓慢地叙述了面对疫情的感受,诗有着浓郁的散文色彩。
全诗共三段,开头先写同学的一些经历和行为,为人物画像:在大学教书,“为天使写作”。接下来写疫情严重,武汉封城,关心同学,为朋友助力:“这个世界的无常与冷酷/正在需要坚毅的目光去击碎/这个季节的阴霾与黯淡/正在需要明媚的文字来照亮/我的老同学,你挺得住么”。最后一段是写希望之光,遥望武汉城,“深沉的夜色里,星光颤动”,写内心的愧疚,“这一次,没能与你站在一起”,与同学共勉、坚定信念:“炊烟升起,风吹麦浪,书声琅琅/岁月重回了往日安宁”。诗写得灵动而又扎实,可以看出他不仅是散文写作的高手,诗歌创造力的潜能也实在令人佩服。
读韩文友的诗,我还是感受到了在这人间世界流动的风。于是诗来了,来自于生存的路上,也来自于他的那些深邃优美的散文。我是说,他的诗与他的散文血脉相连,他有诗才,但散文又滋养了诗。当韩文友以大量的美质充盈的散文昭布于世的时候,我更期待着他能成为一个优秀的诗人。风吹来,从春天到秋天的路有多远,从散文到诗的路能有多远?风正动情地穿过人间,诗意正从岁月的表情中描出无数的绿叶。作为一个勤奋的采摘者,韩文友已经扬起手臂。
作者简介:邢海珍,男,黑龙江海伦人。文学创作以诗歌为主,曾在《诗刊》《星星诗刊》《人民文学》《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报刊发表诗作。创作之余兼及诗歌理论和评论,出版专著多部。曾获黑龙江省文艺奖等奖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绥化学院中文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