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丰
我有时候会有开一家书店的想法。我心中理想的书店不用多大,书也不用很多,但都要是自己喜欢且熟悉的,如果有人来,随便拿一本都可以讨论;如果没人来,我就自己看书、写稿、喝茶——这个想法很诱人,但是我知道无法挣到钱,或许只有到自己不需要靠开店挣钱的时候才能付诸实践吧。
所以我就报名参加了成都一苇书坊的“一日店长”计划,去体验一天的书店店员生活——这样一来,体验是自己的,而营业额的焦虑属于老板。
在我之前已经有8个人当过一日店长了,我的优势可能是喜欢买书。到店后,我先自己买了两本书:卜正民的《维米尔的帽子:17世纪和全球化世界的黎明》和约翰·道尔的名著《拥抱战败》。
这就是独立书店的优势所在。老板会到批发市场甚至一些出版社的仓库搜货,因此总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好书,有些还是自己错过的,这种“重逢”似乎是对爱淘书的人们的回报,所得是一种隐秘的、外人难以理解的快乐。像这两本都不算新书,在大书店是不可能有货的。前者是2017年出的中文版,那时谁又能想到今年“全球化世界”会遇到这么大挑战呢;后者这么多年多次再版,但是我之前一直没有买到。
我当体验店长还有另一大优势:我会做手冲咖啡。这算得是实实在在的技术了。
我还记得第一次到咖啡馆喝咖啡是在2008年,那时我对在星巴克用电脑办公的人感到不解,斥之为“装”。前两年,我也成了重度咖啡馆客户,曾在成都十几家星巴克写过文章。今年我开始尝试自己做手冲咖啡,很少去咖啡馆了。有时候在星巴克见朋友,礼貌性买一杯美式咖啡,感觉与自己做的味道差得太远。
今年2月,我购进了手冲咖啡设备,包括手摇式磨豆机套装、手冲壶等。咖啡豆是从一个广西梧州的小伙子那里买的,每次他会向我提供三种豆子。有一次他微信告诉我:“我的烘焙技术又进步了,下次你尝尝。”我相信他不是为了推销,而是发自内心的热爱,有点像理查德·桑内特所说的“匠人精神”吧。
一苇书坊有自己的咖啡豆,据说客人以点便宜的美式咖啡(20元一杯)为主,手冲的单品咖啡比较贵,8折之后还要30块,少有人问津。这样,店员冲咖啡的技术也就难以提高,我来了正好可以开拓新业务。
最开始点手冲咖啡的都是我的朋友。最终,我卖掉了10杯手冲咖啡,创下书店开业以来单品咖啡销售纪录。每一次把咖啡端给客人后,我都会清洗一下设备。正牌店长对此非常赞赏,表扬我是第二位洗杯子的体验店长。
晚上盘点的时候,我的业绩非常好,卖掉了21本书(有两本是自己买的)、10杯咖啡,营业额也破了纪录。但是我最开心的还是那句“洗杯子”的评价。这是对我工作本身的评价,也是我疫情期间生活发生转变的一个缩影。我爱上了洗杯子,用一種专门的海绵把家里每一个小杯子都清洗干净,能获得相当的满足。夸张一点说,把杯子洗干净,是喝咖啡的最后一步,到这里才算完满。这是我在2020年的进步,和跑步一样,这样的琐事有利于我获得一种内在的节奏。
在店里,我曾经卖力地向一个女孩推荐《发明自由》一书。这让我想起很多年前,读高中的我第一次走进老家县城的“未名书屋”,老板递给了我一本小仲马的《茶花女》,就此开启了我读外国文学名著的旅程。那时我和几个同学常去看书,老板会把新书借给我们,让我们带到学校看。我们和老板成了朋友,并且到现在都保持着读书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