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析《霍比特人》中的时空体建构

基金项目：2020年兰州大学大学生创新创业行动计划项目“托尔金奇幻世界背景及源流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

摘  要：作为人类探讨的永恒主题，时间和空间无处不在又富有深厚的意涵。细看“奇幻小说之父”J.R.R.托尔金所建构的宏阔壮丽的“中土”世界便会发现，纷繁各异的空间塑造正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他以强健的笔力和精妙的构思创造了诸多各具意涵的奇异空间。本文以巴赫金的“时空体”理论为视角切入对《霍比特人》中的田园时空体“夏尔”和比尔博探险的旅途这一道路时空体进行探究，并进一步分析人物形象在不同时空中的变化。

关键词：《霍比特人》;时空体;人物塑造

作者简介：窦雨欣（1999.9-），汉，女，甘肃武威人，兰州大学本科，研究方向：文艺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23--02

“奇幻文学之父”J.R.R.托尔金的小说几乎都围绕着“中土”这一世界展开，以此为舞台塑造了诸多形式各样、独具意涵的时空结构，又以紧密交织的时空网络为依托塑造人物形象丰富了这个缤纷奇异的世界。“在文学中的艺术时空体里，空间和时间标志融合在一个被认识了的具体整体中。时间在这里浓缩、凝聚，变成艺术上可见的东西;空间则趋向紧张，被卷入时间、情节、历史的运动之中。”这样一个浑融一体、足以以假乱真的世界便生成了。《霍比特人》正是揭开这个奇幻世界帷幕的“序章”。文中，静谧的田园“夏尔”、漫长的探险旅途、半兽人的地下洞穴等时空结构纷纷展现。这些时空体各具特色，对小说的情节展开、形象塑造等产生了重要影响。

一、以回归为目的的旅程：变形的传奇时空体

《霍比特人》一文讲述了热爱家园的霍比特人比尔博·巴金斯阴差阳错之下跟随矮人们踏上旅程，从安逸的夏尔乡村进入广阔危险的世界进行冒险、杀死恶龙史矛革并找回矮人们被掠夺的宝藏的故事。小说的情节设置非常类似于欧洲中世纪流行的骑士小说（虽然缺少男女情爱的构成部分），两者中的时空体都有强烈的传奇时间的特点。但在人物和情节安排上又不甚相同：骑士小说的主人公热衷于冒险、他们的冒险为的是建立功勋;而比尔博却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和特长，在冒险途中数次想返回夏尔，甚至可以说他冒险的目的并非功勋而是履行约定后重返家园。

《霍比特人》中的道路时空体——比尔博的冒险旅途像个圆环，其终点正是开始的地方。而这个环形的道路时空体是由机遇推动的传奇时间和抽象的他者空间两者结合构成，这两者之间只有机械的抽象的联系：时间片段可以移位、空间可以改变地方。

（1）机遇推动的传奇时间

《霍比特人》中比尔博的奇遇可以划分为九个部分：战胜食人妖、山内偶遇半兽人、获得至尊戒、击退座狼、蛛网逃生、乘桶逃离精灵宫殿、杀死恶龙、五军之战、返回夏尔。这九个彼此独立又相互勾连的部分连缀成比尔博的道路。那些奇遇相对应的时间不具有自然界中和日常生活中的周期性，无从通过计算单位来测量，比尔博的旅程经历了多久，读者无从知晓。在这个传奇时间里除了奇遇外别无他事发生，世界如故。

这种传奇时间以“突然间”这样的机遇作为推动力。如巴赫金所言：“无限的传奇时间里的一切时间点，全是受着一种力量的支配，这就是机遇。”主动权不属于比尔博、也不属于矮人，他们虽不断逃跑、自卫、战斗，却一直都在机遇的影响下。原本知足常乐、不爱冒险的霍比特种族中凑巧出现了喜欢悄无声息出门冒险的图克家族;多年前那个早晨，巫师甘道夫出现在比尔博身边，并在他的门上留下记号唤来矮人;比尔博本没有发现矮人们留下的字条，却被巫师提醒。这些巧合正是使比尔博踏上旅程的诱因，如果没有巧合也许一切冒险故事就都不会发生。在旅程中，当比尔博和矮人遇到危机时，救援也是恰逢其时、恰到其地：他们被食人妖捕获后甘道夫及时救援、比爾博在地下被半兽人击晕后却捡到可以隐身的至尊戒、被精灵俘虏后恰有葡萄酒桶可供他们作为“船只”逃跑……机缘巧合之事不胜枚举，可以说正是机遇支配了整个冒险旅途。

（2）抽象的他者空间

小说以比尔博和矮人们的冒险旅途为主要内容，其中不可避免涉及到了诸多空间——夏尔、迷雾山脉、幽谷、安都因河、卡尔岩、黑森林、长湖镇、孤山……它们并不存在于我们生活的世界上、没有实在的方位与距离可供考究。但托尔金使用了一种“地图术”使人感觉身临其境，从而产生世上确有个“中土”、“中土”中确有段真实的旅途可供人探索感觉。这样，一种“可写”的地图就产生了：读者既可以接收他提供的空间信息，同时也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想象和增补这个地图。也正是这种“可写”性使文中的他者空间更加抽象，它们只是为行文提供方便的工具。这些空间是可以移位、置换的——无论毛格斯在哪里踞守宝藏、比尔博从哪里出发又在哪里遇险都无所谓，在这个全然陌生、游移变动的他者空间里读者可以尽情赋予它文章空白部分显露的可能性。

二、起点与终点的交叠：田园时空体夏尔

前文提到了比尔博始终念念不忘的终点——夏尔。这片田园牧歌之地千百年如一日地呈现出一派安谧祥和的景象，人民自给自足、悠然自适，几乎被外面的世界所遗忘。这里“耕作良好的田地和牧场，有围篱、栅门，还有排水沟。一切显得宁静平和”，居民们“种植食物并吃掉它们占去了他们的大部分时间，涉及其他问题时，他们通常很慷慨，也不贪婪，而是心满意足，适可而止……”辛勤劳作又知足常乐的居民、生机盎然的植株作物、欣欣向荣的农业生产构成了夏尔这个安逸的田园时空体。

在这里时间和空间似乎都是凝滞的，其中所描绘的内容仅限于诞生、死亡、劳动等生活事实，人们的生活与自然的节奏相统一。人民各司其职、各行其是，没有野心开疆拓土，更不愿离开自己的洞穴探险。住在自己的地下洞穴里，除了散步和劳作便回到自己家中品尝美食、安心休憩。“他们庄园、农场、作坊和小生意几乎毫无改变，而且代代如此”，在这片土地上时间似乎在不断循环：吃饭睡觉、春种秋收、出生死亡，每个人都在重复这样的生活，在这样一代一代的循环中，时间几乎凝滞地附着在固定不变的空间夏尔上，统一的地点成就了时间循环绵长、界限模糊的特征。在这个数百年来一成不变的时空体里几乎每个霍比特人都平平无奇，没有突出的事迹和惊人的壮举，他们着意于吃穿和劳作，安然地栖居在自己的地下洞穴里，虽然会有些小聪明、小算计、小冲突，却绝没有突出的“英雄”或“恶棍”。

夏尔在《魔戒》和《霍比特人》系列小说中有重要作用，它既是主人公的故乡、所有故事的出发点，又是他们旅途的终点、主人公在冒险旅途中一直企盼回归、竭力保全的地方。如佛罗多在踏上摧毁魔戒的旅途时所说的：“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希望能让夏尔免于劫难。虽然有时我觉得此地的居民冥顽不灵，蒙眛无知……但我现在不这样想了。我觉得只要夏尔祥和的继续存在着，我的历险就不会那么难以忍受：即使我可能再也无法踏入夏尔，但知道有个地方是不随时局改变的总是让我安心。”从深层意义上也可说夏尔是托尔金心中昔日乡村生活的化身，是他一直追寻的“原乡”。他所有的创作都是以此地和这里的居民出发展开的——“我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潦草地写下‘在地底的洞府中住着一个霍比特人……这句话到了1930年代初就衍生出了一部《霍比特人》”。

三、不同时空体下比尔博形象的蜕变与统一

如上文分析的，比尔博所在的时空是近乎凝滞的田园时空体和变形的传奇时空体，通过这两种时空体类型可以更明晰地窥见比尔博这一兼具蜕变与统一的矛盾的人物形象。

在比尔博踏探险的旅途以前的五十年里他的生活都平淡如一日，他的性格如大部分霍比特人一样，享受舒适、易于满足，这正是他的性格里始终不变的基调。踏上旅途后，他的形象发生了蜕变：他逐渐变得勇敢，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数次以身犯险，最终帮助矮人们成功获得宝藏。阅读常规的探险小说不难发现，主人公总会经历了一个成长过程，或从怯懦逐渐变得勇敢、或由鲁莽蜕变为细心。而比尔博并非如此，他的勇敢时隐时现，在整个前往孤山的道路时空体中充分显现了他的矛盾：他的行动呈现出“犹豫-勇敢-犹豫-勇敢……”的循环状态，他的勇气似乎是突如其来的没有成长经历作为缓冲。在“五军之战”结束后比尔博回归夏尔，依然是那个平凡知足的霍比特人，勇敢似乎也成了过去的“徽章”，一切在夏尔的恬静生活里回归原位。比尔博的性格正显示出了不同时空体的特征，田园时空体里不需要一个大冒险家、传奇时空体里时间和空间的可移位性和它们彼此联系的机械性则造成了比尔博在旅途中种种似乎没有过渡与演变的突如其来的勇敢。

小结：

《霍比特人》一文中的道路时空体——比尔博的冒险旅途像一个圆环，家乡夏尔是他冒险开始的地方，也是他的最终归宿。在这个由机遇推动的传奇时间和抽象的他者空间两者结合构成的传奇时空体中，比尔博的性格在“犹豫-勇敢”之间徘徊，他矛盾与统一兼具的性格特点是适应不同环境塑造的产物，同时在更深层面上也体现了作者托尔金对回不去了的自然往昔的深切追思。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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