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荣誉勋章

2020-08-31 01:35王建蒙
神剑 2020年4期
关键词:爸爸妈妈

王建蒙

2020年爸爸迈入95岁年轮,我也进入66大顺人生。每当我与爸爸一起漫步在众人面前,原来喊我“老爷子”便戛然而止,换为对爸爸“老老爷子”的亲热。爸爸、妈妈是给我生命、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老妈在世时说的“你以为你长大、翅膀硬了,即便你50岁、60岁,你在爸妈面前就永远是个孩子”,这句话几十年一直伴随我到如今。在我蹚过65年历史长河,想到故去的妈妈,看着眼前与我朝夕相处,一天天步履维艰的爸爸,他永远的孩子手落在电脑键盘上,两眼已是泪水婆娑。

爸爸喜欢海南岛的风光,我退休后的每年寒冬都会接爸爸去那里“候鸟”,与我朝夕相处两个月后又去弟弟妹妹们那里住了四个月,当这半年过去爸爸回到家后,看到老干部局专程给爸爸送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建国70周年为离休老革命颁发的荣誉勋章。当弟弟拍照发给我时,一种激情油然而起。

看着荣誉勋章,想到爸爸曾经对我讲过70年前他们从北京戍边建立新中国政权的艰险。爸爸说:“我参加了建国以来所有运动,其中除了‘文化大革命是挨整对象外,其他运动都是积极组织参与者,国家一步步走到如今的辉煌很不容易。但最为有效的是‘镇压反革命运动,没有那样的手段和措施,建立新政权是难以想象的。70年前,我们建立基层新政权只有几个人,而国民党暗藏潜伏下来伺机反攻的搞不清是几个?几十个?甚至更多,他们躲在暗处,我们立于明处,随时有被他们暗算的危险。一天晚上枪声大作,我们新政府征用当地一户地主四合院房顶上瓦砾乱响,那是暗藏反革命分子集结来灭我们新政权这几个人的,结果被另外一处交火所锐挫望绝使我们绝处逢生,但可以凸显新政权的危难。过后,我们加快了‘镇反实施,虽然有些扩大化,但效果非常明显。从那时起,我们那里的共和国基层新政权逐步稳固起来。”看着爸爸脖子上挂着那枚沉甸甸勋章的沉思面容,仿佛他的心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他们那一代为新中国建设卓尔不群,在我们家里他一人挣钱养活从一个、两个到五个孩子长大成人,爸爸确实不容易。

2019年是我退休后第三次接爸爸来海南岛“候鸟”,爸爸喜欢这里的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喜欢这里的绿树成荫、习习海风,喜欢这里来自山南海北老头、老太太们的谈天说地。爸爸这次执意不来,我知道他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但我拿给爸爸买好的头等舱机票,爸爸还是高高兴兴地跟我们登上了飞机。在三亚,爸爸每天拄着我从东南亚带回来如今不离手的红木拐杖悠哉漫步。那一套只有他自己知道路数的保健运动,总能招来不少七老八十“年轻人”们的问询。一天,本来风和日丽,却突然海风四起,妻子提醒我,爸说过他不仅味觉、嗅觉不敏感,皮肤的冷热也不敏感了,海风硬,你赶快送件外衣。当我拿起外衣急匆匆跑到小区游乐场,看到坐在爸爸对面一位78岁大叔在嚷嚷:“不行、不行,不能赢棋走人,必须再来一盘。”想必爸爸又赢人家了,那大叔已经说过好几次,他必须要赢比他大15岁的老哥哥才行!

我笑着说:“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和棋为贵,友情为重。起风了,套件外套再接着下。”两位棋手四周围着一圈“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爸爸边伸胳膊边自语:“海风凉,我咋没有感觉,要说不凉,可套件外套也没觉得热。”

我抱怨说:“你总不当回事,咱宁让热点,也不可受凉。”

父子俩的窃窃私语却引起了旁边人的议论。这个问,常说70不留宿,80不留饭,90不留坐,你这“老爷子”怎敢把“老老爷子”从那么远的地方接到这里;那个说,这个年纪的人经不起折腾,受凉不是怕感冒,而是怕伤身,摔跤摔的不是腿,而是命;还有人直接说,看人家“老老爷子”这把年纪还这么硬朗,每天穿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是人家有孝顺儿子、儿媳妇照顾得这般细致才能长寿。

他们问我,“老老爷子”真有福气,在家是跟着你们一起过吧?

我说:“还真不是,在家是我姐妹、兄弟们照顾得好。说实在的,在我这60多年时光里,还就是三进海南岛,和爸爸朝夕相处时间最长。我小时爸爸工作忙我常常见不到他,等我上大学后也就放假回家跟爸爸待不了几天,毕业后跑到离家很远的西昌卫星发射场,在一起的日子就更少了。爸爸离休后,我工作繁忙,每年只要能抽出时间,都会回去看望爸、妈,但只能住几天而已。现在我虽然退而不休但和爸爸在一起自然其乐融融。”

从我记事起,爸爸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忙共和国永远没完的工作,与爸爸语言交流不是很多。在我记忆里,似乎爸爸从来没有训斥过我,更没有打过我,是因为宠爱还是管我少,大概参半吧,但我在爸爸面前从不放肆,往往还装出些许“乖巧”。

一次饭后妻子问爸爸:“你这儿子小时候调皮吗?”

爸爸说:“按理说男孩子哪有不调皮的,但他从小学习好,在外面还特别地护弟弟,要是谁欺负了弟弟被他知道,那孩子的家长一准会找上门,那就得他妈满脸堆笑去说好话。”

我在旁边小声对妻子嘀咕:“我小时候他总是忙、忙、忙,哪里管过我又哪里知道我调皮不调皮。不过忙归忙,全家都得靠爸爸的挣钱养我们。”

本以为爸爸耳朵不好,听不到我俩小声嘀咕,沒想到他倒先于我哈哈大笑起来:“他说的也对,他们小时候都是他妈管他们。”

小时候,我听懂老师讲的觉得没意思常常做小动作挨批评是有的,但从来没有因为学习、作业、考试受过罚,与小朋友打架被家长找上门告恶状是有的,每当“恶魔”被妈妈的“过年话”劝走后,我是躲不掉惩罚的,罚扫地、罚写字那都不是事,让我至今难忘的惩罚是我的陈述被误解为顶嘴,所换来的是妈妈拧我的大腿根,那时可能腿上肉嫩,反正现在想起来都咧耳朵根。说到这里,爸爸也会开怀大笑,仿佛他也回到了60年前。那时爸爸、妈妈都才30多岁,如今,还想妈妈拧拧我的大腿根已经不可能了,妈妈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

那年五一节过后,我从北京回去看望爸爸、妈妈,当在家住了5天后,妈妈问我“你怎么还不走?”

我说:“没住够,不想走,还想陪妈妈多住几天。”

妈妈说:“你不上班了?”

我说:“退休了,没班上了。”

妈妈说:“赶快回去看你那俩可爱的孙子去吧。”

我说:“那我也不走,就是想多陪陪妈妈。”

显然妈妈很愿意听这话,她摸着我的手心、手背说:“我这都有了孙子的儿子也学会哄你妈啦。你的手光溜溜的,手心一点茧子都没有,想必是成天偷懒,在家不帮你媳妇干活。”

这种与妈妈慢悠悠的闲聊是我难得的享受,这种享受不可复制、不可逆转。

当时以为妈妈是在说笑,没想到三天后的上午,跟妈妈聊天后仅仅过了三个小时,妈妈却永远离开了我们。“去给你爸爸做点他喜欢的好吃的”,竟成了妈妈对我最后说的话。

妈妈让我走而我坚持不走,竟成了冥冥之中上天对我的恩赐,中国老话“养儿养女防备老”,别看我与爸爸、妈妈几十年来在一起时间短,而这次妈妈却赐予我为她最后洗身,穿衣,送行,守灵尽孝,寸步不离送妈妈入土为安。

键盘落到这里,我的鼻子猛地又是一阵酸楚,内心哽咽,泪水涟涟。

在我的记忆里,与爸爸最亲近的印象是理发。周末爸爸休息,他让我坐在椅子上的小凳子,温和地问我想要苹果头还是梨头?我摇头晃脑歪着脖子说,这次、这次就来个苹果头吧。于是,头顶上就剩下一个圆盖盖,如果我说这次来个梨头,头顶上就会顶个椭圆盖儿,尽管每次理完发照镜子常会不高兴,好在被小朋友笑过没几天,头发长出来便淹没了盖盖头,年幼的臭美也随之消失。而记得我儿时最享受的是理发后洗头,爸爸担心满头香皂沫子眯了我的眼睛,他把我抱起躺在桌子上,他调好一盆冷热适宜的水放到洗脸盆架上,然后一手托着我的头,另一只手不停地挠着我满头香沫子的头发,幼小的我便有享受的天性。如今,到了我有机会为爸爸挠头、搓背时,却发现他转身不便、脖颈僵硬,尤其是搀扶爸爸洗澡,为他搓后背时,才发现我自己的手也不那么灵巧、柔顺了。当我剪脚趾甲时,也得弯腰屏气,当后背痒痒,胳膊也明显够不到抓挠的地方。换位思考,可想而知爸爸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在想,自己老了吗?但看到坐在塑料椅上尽享热水淋浴的爸爸,马上意识到,我是孩子、在爸爸面前我永远是孩子。

倒是有一句妈妈的画外音,让我自那时便烙在了心里。那天,弟弟、妹妹们知道我回来了,他们约好一起从外地回来相聚。那天妈妈当着我们的面对爸爸说:“看你懒得一天到晚什么都不管,孩子们小时候你不管,孩子们长大了你还是什么都不管,坐那里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等哪天我走了,孩子们都不管你,有你的罪受。”

爸爸立在一旁还是那副笑呵呵的淡定:“你好好的说什么走,往哪里走,人家谁要你。”

尽管妈妈的话很随意、轻松,也许妈妈在与相伴70年的爸爸开玩笑,或许妈妈隐隐知道自己的身体。我则理解為妈妈告诫我们今后要把爸爸照顾好。

母亲走后,为了避免爸爸的孤独,我和妻子决定把爸爸接到三亚换个环境。爸爸愿意,我的姐妹兄弟们也同意,2017年国庆节后北方天气渐冷,我从北京回家去接爸爸。临行前锁家门那一刻,想到手机里“父母在是回家,没有父母便是走亲戚”,一股伤感掠过心头,就凭这一点,也得照顾好爸爸。

爸爸这辈子都是在大西北度过的,从来没有在这没有四季的天涯海角生活过,由于我们长期不在一起生活,能不能适应这里炎热、潮湿的海洋气候?我接爸爸也颇费心思。爸爸这个年纪乘机不同常人,不仅要医院出具健康证明,还得在登机前签乘机风险责任承诺书。从小爸爸、妈妈就夸我心细,夸我心灵手巧、爱操心,但每天的事情不是细心和心灵手巧能应付的。比如,为了不至爸爸在妻子面前拘束,我们先于妻子几天到三亚;给爸爸买机票选直飞商务舱;寒冷北方上飞机时穿的衣服与下飞机的衣服方便更换;担心给爸爸准备的床不舒服,来之前妻子提前按尺寸下单买了软硬适宜的棕床垫;给爸爸准备了看书的地方;电视吵,给爸爸下载电影戴耳机看平板电脑;也许是我的多虑,下了飞机驾车直奔超市先买了十个馒头,买了两个大碗。因为家里吃饭用的都是大碗,家里常年吃馒头居多,而我们顶多饭堂打馒头而从来没有自己蒸过。

确实是我多虑,爸爸根本没那么多事,吃喝休息不挑剔,生活起居很自律。爸爸对妻子说,他适应和喜欢这里的气候,并且宽慰我们说在这里过着天堂般的日子,妻子开心调侃说,人人都说天堂好,但谁都不想去,你要是觉得这里好那就在这过神仙般的日子吧。

那天我们带爸爸看晚霞,当让他脱了鞋荡漾在海边的细沙上,爸爸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感慨道,“天空无际,黄河无底,大海无边”,我90多了在飞机上不仅没有任何不适,而且胃口还很好,从飞机窗口看着穿越白云横跨天空,不知不觉就从冰天雪地来到了阳光明媚的鸟语花香,站在海水里看大海,才能体验到大海无边的境界,至于黄河无底那是我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总之,看到爸爸那个高兴的样子,我们心底坦然,面露笑容。

前几天,我的小妹妹专程来看望爸爸,在饭桌坐下后妻子告诉小妹妹,今天你来了,爸爸喜欢吃哪个菜就归你表现了。但小妹妹看到她嫂子端起红烧鱼的盘子给爸爸米饭碗里倒鱼汁的一幕却为之感动。是爸爸过后说的:“别看你小妹妹平时很粗心,但她悄悄告诉我,我嫂子对你是真的好,知道你好鱼汁泡饭这一口,而且是当着一起吃饭的大领导、大科学家的面那么自然地给你倒鱼汁,想必是习惯成自然了。”

确实是这样,我们一起一天三顿与领导和科学家围坐一个饭桌吃饭,他们说:“你们照顾老人很细致,尤其是小马,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她是女儿。”“你爸爸真是有福之人,每天我们围坐这里,我们才像是一家人。”“小马比你心细,你给你爸爸夹菜不管三七二十一往盘子里放,小马却总在看你爸爸的眼神,发现你爸爸盯着看哪个菜才夹哪个菜,人家小马这才叫对人下菜。”

跟爸爸一起,我们有诸多需要磨合适应的地方。就说听力,在饭堂与爸爸说话,离很远的人都听见我们说什么,爸爸竟然所答非所问;几次半夜,爸爸的手机突然音乐响起,我从睡梦中呼啦坐起,爸爸竟然不知什么情况,原来爸爸起夜后看手机却并没有听到有声音,把我吵醒他却一脸茫然,过后我悄悄把他的手机设定了定时开关机;爸爸看电视,把声音开得山响,有一天电视声音骤然增大吓我一跳,我来到爸爸身边轻拍他肩膀,提醒是不是助听器没电了,爸爸固执地说助听器没电会报警,结果换了电池还真是没电了,我灵机一动买了一根5米电视保真线耳机,从根本上解决了爸爸看电视的声音问题。爸爸高兴地说,有这么好的东西你先前都没发现。

每当遇到这些情况,我都会联想到,我儿时不会说话,爸爸一定是看着我的表情来揣摩意思,若是揣摩得不对,不会说话的我可能会发脾气把勺子扔掉,把奶瓶呼啦到地上。想到这里,我明白了“你把我养大,我陪你变老”以及“老小孩”的真谛。

有一天我看到爸爸从椅子上站起时有点不对劲,再三追问得知他腰疼,我立即要送他去医院查看,爸爸执意不去,我们分析是由于他斜着身子下象棋久坐不动的原因,于是给他吃消炎止痛片,抹扶他林药膏,贴复方南星止痛膏,几者并用后爸爸说一点也不疼了。爸爸他们老干部局保健办派人来三亚看望他时,我向医生提出我观察到爸爸的一些不适,他们回去后便寄来了对症的药品,爸爸服用后封了我一个“琢磨医生”的美称,当然,爸爸特别清楚“琢磨医生”背后良苦用心。

有一天妻子聊天时聊到了坚强,爸爸坦言:“我可没有儿子那两下子,他从小就性格倔强,他曾在航天发射场车祸,专机运回北京,曾经做过那么大的手术,你俩都瞒了我们几十年才知道。如今跟儿子仍然浑身的精、气、神相比,我可没他那么坚强。”

听到这话,我孩子般:“爸爸,爸爸,那你说说我像什么?”

爸爸好像有准备地说:“你像军人,你不仅有军人的气质,还有军人的内心坚韧。”

听到爸爸这样的评价,我觉得既是爸爸自己的欣慰,也是爸爸对我的最高评赏。

我自小性子急,爸爸则诸事慢悠悠,每天剥鸡蛋、剥红薯皮、刷牙、洗脸都很明显。父子俩性格差别如此之大,但血浓于水的父子情深却无以言表,此时我和爸爸都是笑容满面。

爸爸多年养成读书习惯,在家时,每年都订一大堆报纸,每天上午和下午他都会专心看一小时报纸。来三亚 “候鸟”不便订报纸,我在他手机上专门下载了报刊大全App,但他嫌手机屏幕小看着不爽,我便每次都用心挑几本自认为爸爸会感兴趣的书带去。比如有一本在市面上不容易看到外国人写的《蒋介石传》,爸爸告诉我不好看,不仅绕口看得费劲,而且意思也不清楚,越看越没劲。我说没关系,没劲咱就换一本。

倒是《陈芳允传》《任新民传》《孙家栋传》,这些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传记,他看得认真且津津有味,看完后意味深长地对我说:“这些科学家不容易,为什么人家能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有那么一股子精神,有一种常人不具备的不畏困难、不惧艰险的精神,国家强大离不开高科技,他们是国家的功臣。”当爸爸知道我们这几十年来一直与这些科学家在一起时,他感慨地说:“你们能有这样的机会真是难得、真是幸运呀!”

回想我去北京上大学前夕,爸爸捧着清华大学录取通知书和报到须知不释手,连托运行李的标签都看个仔细,一边说学校考虑得细致,真好,一边说小鸟要远走高飞了,一边跟妈妈说好好给儿子做点好吃的。那副表情至今我难以忘却。时光如梭,大学毕业我被部队选中,当我征询家里对我献身国防意见的信发走后,那次爸爸的回信特别快,信的文字不多但非常明確:“蒙儿见知,你已经是一名大学毕业的知识分子,你的前途完全由你自己选择决定,我和你妈以及全家人都支持你的选择。”尽管当时只知道去部队搞尖端科研,但根本不知道具体做什么工作。就这样,我的书本日用品便从清华园直接托运去了大凉山深处的四川省西昌市89770部队。从此,我走上了共和国航天发射的火箭轰鸣之路,在那里起初热火朝天建设发射场,后来分管火箭动力系统,再后来,在卫星发射调度指挥台下达倒计时发射口令,再再后来,被北京总部一个命令来到北京主管国家的火箭、卫星发射以及航天国际合作。这一干就是40年,这之中爸妈和兄弟姐妹们给我的鼓励和支持我自己心里很明白。

我从北京带来揭秘中南海新中国领导人的上、中、下三厚本《红墙内外》,没想到这样的书正中他下怀,竟然也一本接一本、一页不落地全部连续看了两遍,离开书本还意犹未尽:“建立新中国不容易,建设新中国更不容易,那个年代完全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闯自己的路,在一张白纸上画新中国的美好图画,现在叫创新、与时俱进,那个时代建设新中国完全是创造。”

我禁不住问爸爸:“那时候新中国刚刚成立,北京城是刚刚建立的首都,是全中国人向往的地方,你这新中国的年轻干部怎么就往那么偏僻、当时最艰苦的大西北跑?”

爸爸的回答仍然淡定:“建立新中国,全国各地的新政权到处都需要人,我们那时候可能比你大学毕业时的想法还单纯。那时候我们在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受训,学校军事化管理,所学课程都是速成马列主义、共产党理论,建国方略。那时候我23岁,血气方刚,学校结业大会后,个个群情激荡,纷纷表决心服从组织派遣,党指向哪里我们就冲向哪里。就这样,打起背包排队按指定车号登上看不到头尾的大卡车,新中国的战车把我们拉到哪里,哪里就是我们建设新中国的战场。当时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将去哪里,反正车队越走越少,路越走越荒。向西、向西,一直把我们拉到如今的内蒙古沙漠戈壁,在那里干了40年直到从工作岗位离休。”

听着爸爸的回忆,打开手机百度:华北人民革命大学创立于1949年2月,校址设在北平西郊万寿山湖畔之西苑。是新中国成立前夕党中央鉴于新中国成立必须要有自己的干部队伍去接收旧政府人员而成立的学校。学习期限6个月,学校下设四个部,每个部十个班,每个班大约250人,校长刘澜涛,全校教工学员12000余人。主要课程分为四大部分:马列主义基本理论,中国革命基本问题,当前各种政策,共产党的建设及其历史。受训期间,配合形势,朱德总司令、陈毅、薄一波、安子文、陆平、郭沫若等许多开国元勋和理论家先后到学校上课或做报告。1950年10月3日,以华北大学为基础合并组建的中国人民大学隆重开学,成为新中国创办的第一所新型正规大学。

爸爸尘封的往事虽然不曾向我透露,但他对建立新中国所付出的艰辛却无怨无悔。难怪爸爸扎根内蒙古几十年,生了我这个儿子起个名字还叫建蒙。我也是23岁从北京开拔来到大西南深山沟,父子俩都为共和国默默奋斗了40多年,两代人如此镜像、殊途同归。

爸爸从那个年代过来不仅淡定,而且一辈子不沽名钓誉。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抱怨过国家,从来不挑我们兄弟姐妹和任何人的毛病,这也是老革命的本色。妻子调侃我,老爸为什么长寿,就是人家心胸开阔,与世无争。知不知道“仁者寿”,咱们都得跟老爸学着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百善孝为先,我与爸爸60年来值得回忆的事情当然很多、很多,仅是限于篇幅,在这里给读者留下一段难得且难忘的父子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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