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全球化”风险下的“一带一路”倡议发展展望与合作范式

2020-08-31 02:37罗建兵杨丽华
河南社会科学 2020年8期
关键词:逆全球化倡议全球化

罗建兵,杨丽华

(1.中南林业科技大学 商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4;2.广东海洋大学 经济学院,广东 湛江 524088)

一、前言

“一带一路”作为我国对外开放的升级版,构建了一种全新的国际合作平台,是顺应区域一体化、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多极化的重大决策。为推动全球经济复苏提供新动能,是推动新型经济全球化和优化国际治理体系的中国方案。2008 年国际金融危机后,“逆全球化”趋势开始显现和抬头。特别是2016 年以来,美国特朗普政府“美国优先”政策、英国“脱欧”、德国民粹主义浪潮等,更是加剧了全球范围内的“逆全球化”思潮。然而,全球化是推动科技进步、加强国际分工合作、促进经济增长的必然结果,是大势所趋,其进程不可逆转[1-3]。在“逆全球化”风险背景下,分析“逆全球化”产生的原因及其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对于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如何更好地推进“一带一路”发展倡议、对冲“逆全球化”带来的国际风险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二、当前“逆全球化”的成因分析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逆全球化”趋势日益抬头和加剧,国际经济秩序和全球化的前景面临较大冲击和挑战。因此,为了进一步探究“逆全球化”思潮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负面影响,首先需要对“逆全球化”的产生根源进行梳理。

(一)世界经济复苏乏力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逆全球化”产生的原因可能是多样的,但根本原因在于世界经济复苏乏力。虽然始于2008年的国际金融危机已过去多年,但无论是全球主要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都并未真正从经济危机的泥潭中走出来。2000—2008年,世界GDP平均增速约为3.37%,金融危机爆发后的2009—2018 年世界经济增速下降至2.54%,下降约0.83个百分点(见图1)。以中美这两个全球最大的经济体为例。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面临产业空心化严重、经济增长缓慢和国内失业率不断攀升的经济困境。而中国在“四万亿”投资计划的刺激下,GDP 增速在2010 年和2011 年有过短暂回升,但是在随后年份,GDP 增速持续下滑,2019 年增速仅为6.6%,远低于危机前两位数的高增速。经济增长乏力与社会矛盾的出现,使欧美少数国家倾向于采取“以邻为壑”的贸易保护主义和单边主义措施来转嫁国内矛盾。

图1 2000—2018年世界经济增长趋势

(二)世界经济利益分配格局的变化

在金融危机冲击下,全球经济增速都有所放缓,但是发展中国家和新兴经济体增速仍然要高于欧美发达国家。与此同时,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经济利益格局出现新的变化,经济全球化带来的红利主要偏向于发展中国家,而发达国家从中获取的利益逐渐降低,这使得发达国家倾向于采取贸易保护政策来获得更多经济利益,加剧“逆全球化”。特别是随着经济一体化程度的深化,少数西方发达国家容易将国内不断恶化的收入不平等问题归结为经济全球化引发的分配效应,经济全球化容易成为转嫁国内民众不满情绪的“替罪羊”[4]。此外,在发展中国家内部,部分新兴经济体通过改革国内政治经济体制,积极融入经济全球化的浪潮中,从中获取了大部分成果,国内经济增长速度明显高于世界经济平均增速。然而,大部分亚非拉国家的经济发展长期陷入停滞状态,并未从经济一体化进程中获得平等的利益。因此,世界经济利益分配不平等加剧了“逆全球化”思潮。

(三)争夺国际经贸领域的话语权

“逆全球化”是发达经济体与后起新兴国家争夺国际经贸领域话语权、大国进行博弈的重要手段,而贸易领域是逆全球化的核心一环。2018 年开始的中美贸易摩擦,不仅对中美经贸关系影响巨大,而且也深刻影响了国际经贸关系的发展。贸易制裁和加征关税等贸易保护政策的重新运用,对国际贸易产生了较大的阻碍作用。美国虽然以减少贸易逆差为名实行加征关税等贸易保护政策,但是通过分析美国对中国加征关税的类别,不难发现加征关税的商品大多属于《中国制造2025》计划中重点发展的领域,由此可见美国挑起贸易争端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减少贸易逆差,而是通过贸易保护打击中国高端制造业的发展,进而遏制中国的产业转型升级和在国际经济治理体系中的话语权[5]。此外,为了保持美国自身在高科技领域的制高点和话语权,美国先后将华为、海康威视、旷视等中国数十家公司以及13 所大学列入制裁名单,严重阻碍了国际科技交流合作。

三、“逆全球化”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冲击

“逆全球化”趋势将在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层面对“一带一路”倡议形成全面的冲击。特别是随着美国贸易和投资保护主义倾向的加剧,我国在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中将面临更大的困难和挑战[6]。

(一)经济层面

1.“逆全球化”阻碍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和投资

作为世界第一强国,美国的贸易保护主义行为将在全球范围内产生不良的示范效应,诱导其他国家建立利己排他的进出口贸易壁垒,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和贸易政策制定造成冲击。

一方面,由于非理性贸易保护政策的技术要求和自由贸易制度安排的标准较低,因而其更容易被“一带一路”沿线的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所采用。例如,越南和印度等国近年不断对我国出口的产品强制征收反倾销税,以保护其国内产品成本和质量相近的产业发展[7]。因此,非理性贸易保护主义对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自由贸易产生直接的不利影响。另一方面,“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遭遇的“逆全球化”程度会显著减低中国对其直接投资输出,特别是对于自然资源丰富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而言,其“逆全球化”遭遇程度对中国OFDI的负面作用将被强化[8]。因此,我国在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进行直接投资时,将面临东道国“逆全球化”遭遇带来的风险。

从对外投资受阻或失败的规模来看,2009—2018年的10年间,我国企业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失败的案例涉及总金额高达722.5 亿美元,同期占比为26.24%。2009—2012年,失败案例涉及的金额增长较快,此后呈现快速下降趋势,在2016 年达到最低点。然而,随着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和中美贸易摩擦的加剧,2018年我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项目失败案例涉及金额高达177.6 亿美元,占比近70%(见图2)。

图2 我国企业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失败案例涉及金额增长趋势

2.“逆全球化”对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产能合作产生竞争

经济全球化背景下,我国通过吸引外商直接投资等方式积极承接了欧美发达国家的制造业转移。但是在“逆全球化”思潮影响下,西方国家推动“制造业回流”和“再工业化”,鼓励跨国企业将就业岗位和资本回迁国内,这将打破原有资源优化配置的全球价值链,在技术、资本和就业等方面阻碍了“一带一路”倡议的推进。例如,法国的未来工业计划、德国提出的工业4.0计划等,目的在于促使高端制造业回流国内,推动本国的再工业化战略。一方面,主要发达经济体实施的“再工业化”计划旨在提升自身的国际竞争力,这不可避免会提高进口商品或技术的准入门槛,容易导致贸易保护主义倾向上升。另一方面,欧美发达国家为遏制我国产业的转型升级,从维护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对世界制造业的分工进行调整,有意培植和发展越南和印度等新兴国家的制造业,与我国的制造业产品进行同质化的竞争,这也将降低其他“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对我国制造业产品的需求,从而不利于我国对外输出优势富余产能和推进国际产能合作。

3.“逆全球化”加剧“一带一路”倡议项目的融资困境

“一带一路”基础设施建设需要大额资金投入,并且我国是投资的主要来源国。2013—2018年,中国企业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直接投资超过900亿美元,完成对外承包工程营业额超过4000 亿美元,对与沿线国家合建的经贸区投资超过300 亿美元。此外,中国进出口银行对“一带一路”倡议贷款余额超过1500 亿美元,但是这些资金仍然远不能满足“一带一路”倡议的需要。由于沿线国家大多属于发展中国家,自身资金和技术匮乏。据亚洲开发银行估计,在2016—2030 的15 年间,亚洲新兴经济体每年需要超过1.73万亿美元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总计约26 万亿美元,资金需求十分巨大,来自国际贷款融资以及西方发达国家的对外援助能提供约7%的资金需求。而在“逆全球化”背景下,西方国家鼓励资本回流,实行贸易保护措施,降低了国际资本市场上的流动性,使“一带一路”项目建设面临更大的融资缺口。

(二)政治层面

首先,西方发达国家参与全球治理体系变革的意愿降低,加大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对基础设施、公共服务、全球治理体制机制的投入,更多的全球性经济社会治理危机将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解决,加重了相关国家的治理成本。其次,德国“难民危机”、英国“脱欧”、法国极右势力抬头等“黑天鹅”事件不断,欧洲一体化进程面临巨大危机。在此背景下,“一带一路”参与国家难免对“一带一路”倡议提出质疑,并且随着国家间贸易和人员往来的增加,各种摩擦和矛盾也逐渐增加,从而导致“一带一路”相关项目难以顺利推进。再次,以美国为首的少数西方发达国家意图通过“逆全球化”来削弱我国对全球事务的影响力,以“逆全球化”措施来对抗“一带一路”倡议,从区域层面割裂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一带一路”在贸易往来、基础设施建设和人员交流等方面的融通共享。此外,“美国的战略围堵、日本的战略搅局、印度的战略不合作、俄罗斯的战略猜疑”打乱了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布局,不利于国家间人员和资金的合理配置。总而言之,附加政治色彩的“逆全球化”将加剧“一带一路”倡议实施的复杂性和长期性。

(三)文化和社会层面

西方发达国家的“逆全球化”思潮根源于非理性主义,非理性具有不可控和随意性等特点,容易诱发社会民粹主义和国家的非理性行为,导致政府对国际国内事务的治理能力和公信力下降。因此,一旦这些国家的社会民粹主义扩散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加之不良社会舆论导向的影响,当地政府对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的决策将受到严重干扰,并且“一带一路”沿线不同国家的社会风俗和文化差异较大,缺乏文化和社会融合的基础,“逆全球化”思潮更容易助长各国的排他主义和民粹主义等非理性思潮。如果各国秉持本国利益至上原则,将是否符合本国利益作为开展国际合作的唯一标准,这在一定程度上会加剧沿线国家之间的猜疑,不利于“一带一路”倡议的实施。

“逆全球化”折射出国家内部精英阶层和草根阶层的矛盾,反映了经济全球化带来的收益分配不平衡的问题,从而容易引起“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普通民众对合作成果被国内精英阶层或区域内大国独享的担忧,并且,“一带一路”倡议目前尚未建立明确而完善的利益分配制度,一些国家难免存在“一带一路”倡议的错误认知,由此降低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积极性。此外,“逆全球化”背景下,特朗普政府主张的排除少数族裔、限制移民等政策,导致部分存在“权力真空”的中东国家更容易成为宗教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滋生的温床,从而使“一带一路”倡议项目在这些国家面临较大的阻碍和风险。

四、“一带一路”倡议对冲“逆全球化”带来的国际风险

虽然“逆全球化”的思潮将不可避免地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落实造成负面冲击,但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坚持推进“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打破美国设置的贸易壁垒,有助于增强中国企业的全球竞争力,有助于保障我国的能源和资源安全,进而对冲“逆全球化”对我国经济发展带来的风险。

(一)“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打破美国设置的贸易壁垒

美国通过退出TFP、巴黎气候协定等“逆全球化”措施,试图重新制定有利于其本国的国际经贸政策,最大限度地实现美国的国家利益,并遏制中国全球影响力的扩大。在现有的世界贸易组织规则下,降低国家之间的关税壁垒,促进全球经济的一体化发展可以使各国获得更高的经贸利益,这已经成为绝大多数国家所认同的共识。“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可以进一步推动区域一体化进程,减少国家与地区之间的贸易和行政壁垒。“一带一路”包含“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陆上丝绸之路”主要是建设高铁等基础设施,加快沿线国家之间商品货物和人员的流动。“海上丝绸之路”主要是建造和改进现有的港口和机场,增加各国之间的对外贸易。巨大的基础设施建设投资,一方面可以直接对东道国的劳动力就业、生产技术转让和经济增长产生积极效应。另一方面,基础设施的不断完善,可以降低沿线各国间商品货物运输和人员流动的经济成本,有助于东道国吸引外商直接投资,促进参与国进出口贸易的发展。

“一带一路”倡议涉及的国家既包括欧洲的发达国家,也有亚洲的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倡议的实施,有助于推进国家之间的相互依存。目前,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建立了80 多个境外经贸合作区,境内新建18 个自贸区。同时,我国与数十个国家和地区签订了双边本币互换协议,并在部分国家设立人民币清算银行,向境外机构投资者发放人民币额度,有利于加快人民币国际化。因此,在美国意图重建有利于自身利益的经贸格局的背景下,“一带一路”倡议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打破美国设置的贸易壁垒,对冲进出口贸易剧烈波动的外部风险。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接近一半的国家贸易依存度在100%以上。其中,新加坡、越南、阿联酋、马尔代夫、捷克、匈牙利等国家的贸易依存度甚至超过150%。随着欧美发达国家的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和市场饱和,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往来可以对冲全球贸易下滑的风险。从贸易规模来看,目前,我国对外贸易总额的近30%由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的贸易贡献。2014—2019 年我国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贸易总额从1.12 万亿美元增长到1.31 万亿美元,占同期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由26.1%上升至29.4%,总体呈现稳步上升的态势。从贸易结构来看,中国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进口以自然资源和劳动密集型产品为主,而对这些国家的出口则以服装纺织、机械设备等制造业产品为主[9]。

(二)“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中国企业“走出去”参与全球竞争

1.对外承包工程

多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缺乏完善的交通、通信等基础设施,由于项目建设周期长,投资规模大,本地大多数民营资本不愿进入。因此,在我国企业参与“一带一路”倡议中,国有大型基建企业发挥了关键作用。据商务部网站公布的数据,2019 年,我国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的62 个国家新签对外承包工程项目合同6944 份,新签合同额1548.9 亿美元,占同期我国对外承包工程新签合同额的59.5%,同比增长23.1%,完成营业额979.8 亿美元,占同期总额的56.7%,同比增长59.5%。

从短期来看,我国的基建输出直接扩大了当地的市场需求,带动了就业增长。除了交通基础设施,我国还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建设了许多产业园区、综合物流等项目,辐射带动了当地产业的发展。从长远来看,基础设施建设加快了要素的有序流动、拓展了要素的配置范围、降低了贸易成本、优化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投资贸易环境,从而有助于这些国家吸引更多企业集聚、提高外商投资和生产的积极性、促进沿线国家要素循环累积和经济可持续发展,为全球经济发展提供稳定动力。

2.对外直接投资

中国企业开始走向海外参与全球竞争已经20多年了,但是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之后才开始真正形成规模。改革开放40多年来,我国已经成长起来一大批世界规模的大型企业,国内市场难以满足这些企业的发展需求,它们需要更大的全球市场来配置资源。目前,我国对外直接投资和外商直接投资规模大体相当,我国企业以政策沟通和贸易畅通为保障和前提,借助“一带一路”倡议的东风“走出去”。

一方面,我国作为全球最大的制造业国家,“中国制造”已成为一张亮眼的名片。大多数与我国改革开放初期国情类似的沿线国家,需要通过发展制造业和加工业来增加就业、促进经济增长,客观的现实需求有助于为我国企业“走出去”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资本是推动经济增长的关键生产要素,我国的对外直接投资解决了困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资本短缺的难题。资本的输入可以提高东道国的劳动生产率和技术水平,帮助这些国家建立自己的国民经济体系,摆脱对欧美发达国家先进技术和本国自然资源的过度依赖。另一方面,我国的技术水平相对于发达国家仍然较为落后,我国企业可以通过技术寻求型对外直接投资,获取东道国的知识和技术溢出,进而通过引进、消化吸收和再创新,提升本土企业的科技水平和国际竞争力[10]。

从投资规模来看,截至2018年年底,中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地区)设立境外企业超过1万家,2018 年当年直接投资流量为178.9 亿美元,年末存量为1727.7 亿美元,占比分别为12.5%和8.7%[11]。自“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我国企业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非金融类直接投资额总体呈现波动上升态势,并且占同期对外直接投资总额的比重自2016 年以来一直呈现不断上升趋势(见图3)。从投资方式来看,根据跨国企业是否与国外实体存在股权关系,对外直接投资分为跨国并购和绿地投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技术水平以及资源禀赋等方面存在较大差异。因此,针对不同类型的国家,投资方式也应根据东道国实际情况决定。一般而言,对于经济较为发达和拥有尖端技术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我国企业通常采用跨国并购方式,获取东道国先进的知识技术;对于经济和技术水平较为落后但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较为丰裕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我国企业更倾向于绿地投资方式,将资源密集型和劳动力密集型产业转移至具有比较优势的东道国,从而可以在更广的区域范围内,通过企业的对外直接投资和进出口贸易提高各个国家的资源利用效率和配置水平。

图3 我国对“一带一路”相关国家非金融类直接投资额增长趋势

(三)“一带一路”倡议有助于保障我国的资源和能源安全

中国是一个能源相对短缺的国家,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国内经济的发展离不开进口能源的支撑。“一带一路”倡议涉及的区域范围广,沿线不少国家蕴含着丰富的自然资源。例如,丝绸之路经济带沿线的中亚五国富含稀有金属、有色金属、天然气和石油等矿产资源,形成了以采矿和石油化工等重工业为基础的工业格局[12]。其中,哈萨克斯坦是在“一带一路”背景下最早和我国进行能源和产能合作的国家,是中国推进“一带一路”在中亚产能合作的中心点,也是“一带一路”构想陆上向西、向南、向北发展的国外起点,有着重要的地缘经济价值和地缘辐射作用。丝绸之路经济带可以为哈萨克斯坦的“光明之路”计划提供资金技术设备支持,我国不仅从哈萨克斯坦进口石油,而且帮助其投资建设的阿克套沥青厂解决了哈萨克斯坦没有石油制成品的历史。从石油资源的分布来看,世界七大储油区中,俄罗斯、中东和亚洲三大地区均属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占据全球石油总产量的近70%,我国海外最大原油来源地俄罗斯和沙特阿拉伯均为“一带一路”倡议重要参与国家。从煤炭资源分布来看,全球最大的煤炭分布带正好处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位于欧亚大陆中部,横贯我国华北—新疆直至中亚和欧洲大陆。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丰富的能源为我国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保障。因此,在“一带一路”倡议框架下,进一步推进与有关国家的产能合作,加强资源寻求型OFDI,将为我国提供安全稳定的能源资源通道。

五、“一带一路”倡议发展展望与合作范式演进

“逆全球化”是欧美发达国家为应对国内经济社会危机而采取的战略,在今后相当长的时期,世界经济将受到各种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经济全球化发展趋势面临贸易保护主义的严峻挑战。在“逆全球化”冲击的风险背景下,我国应更加坚定实施“一带一路”倡议,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原则,积极探索国际合作新范式,进一步完善“五通”(政策相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和民心相通)的实施路径,以合作共赢的核心理念共同高质量建设“一带一路”。

“一带一路”合作范式是各国政府与市场主体在“一带一路”合作框架下,基于共同目标,共同遵循的程序规则、运作方式和合作模式。新的合作范式以“和平、合作、发展、共赢”为核心理念,以“五通”为合作重点。其创新性超越了传统合作范式中强国主导规则的基本定位,有助于构建合作共赢的国际经济秩序和新型国际关系[13]。“一带一路”首先是经济合作倡议,而非政治化工具。因此,我们在实施过程中必须淡化零和博弈的政治对抗色彩,强调“一带一路”倡议的非排他性、开放性和合作共赢性。在“逆全球化”思潮加剧的背景下,如何打破美国设置的贸易壁垒、推动我国企业“走出去”参与全球竞争和服务沿线国家、保障我国的能源安全,有效对冲“逆全球化”带来的风险挑战,共同维护“一带一路”倡议参与国家的利益,亟须各国共同推动新的国际经济合作范式朝着互利共赢的方向演进。同时,构建新的国际合作范式有助于保障“一带一路”倡议项目的顺利推进,为沿线各国共同抵御“逆全球化”的风险提供制度保障。

具体实施中,一是秉承非排他性和开放性原则,积极对接欧洲各国的“再工业化”战略,为我国企业参与全球高端制造业分工、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更高水平上的产能合作创造条件,通过推动沿线国家之间的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打破美国等少数西方大国设置的贸易壁垒。二是秉承合作共赢的原则,通过合作共建新的国际金融体制、加强人文交流和平衡沿线国家的利益分配,为我国企业参与全球竞争、畅通能源运输通道创造安全环境。三是树立风险意识,通过加强“一带一路”倡议项目的风险评估和防范,提高企业对外投资建设的效率和质量,更有效地应对全球投资贸易下滑的风险。

(一)积极对接欧洲各国的“再工业化”投资战略

为缓解当前面临的经济社会危机,欧美等发达国家推出了各类“再工业化”投资计划,以提升制造业的数字化和智能化水平。值得注意的是,欧洲主要大国的“再工业化”战略主要是发展具有竞争优势的技术和资本密集型制造业,但是受经济危机冲击的影响,发达国家企业的研发人员和研发资本难以满足新一代技术的研发需求。从降低技术和市场风险的客观需要和输出技术标准的利益考虑,这些国家可能开放国内市场,接受来自中国的技术和投资,让中国企业有机会参与发达国家的高端制造业分工。例如,德国和法国等部分欧洲国家均表示不排除华为竞投当地5G 网络建设,对华为5G 敞开大门,这也可能对中国企业进入“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市场发挥示范和引领作用。

相对于美国市场,欧洲国家的市场更为开放,加强与法国、德国、荷兰等欧洲国家的合作更加务实。我国可以在“一带一路”倡议的框架下,和“法国未来工业计划”“德国工业4.0”积极对接。为此,我国政府和企业应加强与欧洲各国企业、社会各阶层的交流沟通,展示长期平等合作的战略姿态,减轻欧洲社会对我国政府和企业的担忧。事实上,欧洲国家让世界各国在新一轮工业革命中接受其制定的产业标准,使欧洲制造业保持在全球范围内的竞争力值得关注。我国企业应抓住机遇,积极引进欧洲企业在绿色制造、智能制造等领域的工业技术标准,尤其是智能工厂和关键零部件等核心技术,结合《中国制造2025》计划,促进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将我国从制造大国转变为制造强国。

此外,提升制造业产业的绿色化和智能化水平,有助于强化我国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产能合作。一方面,制造业产业绿色化水平的提高可以减少环境污染,使沿线国家更容易接受我国富余产能的输出。另一方面,制造业智能化水平和技术标准的提高可以增强我国制造业的竞争力,避免与沿线国家进行同质化竞争,有助于在“一带一路”区域内形成制造业产业高低搭配、错位发展的有序竞争格局,从而提升“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的产能资源配置效率,在更高水平和质量上推进产能合作。

(二)推动“一带一路”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

2016 年以来,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加之全球价值链中贸易收益识别困难,进一步加剧了全球贸易保护主义的势头。作为全球化的开创者,美国却表现出“逆全球化”趋势,导致多边贸易谈判举步维艰,多边贸易体制改革尚未取得实质性进展,国际贸易治理体系遭受重创[14]。在此背景下,我国应在WTO多边贸易体制框架下,反对单边贸易保护主义,遵循国际贸易比较优势原则,搭建“共商”“共建”“共享”的合作平台,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就贸易投资自由化和便利化进行协商谈判,为全球经济贸易体系改革提供有益的经验借鉴。

对话共商是体现“一带一路”开放性的重要机制。面对世界经济增速放缓、贸易保护主义重新抬头的“逆全球化”趋势,我国应继续同有关国家加强沟通合作,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继续担当经济全球化的引领者。一方面,设置跨部门的贸易谈判机构,继续与“一带一路”沿线的欧亚各国进行双边和多边谈判,推动区域投资和贸易的自由化、便利化,让各个国家共同分享区域经济一体化带来的红利,实现世界经济的包容性发展。特别是在信息化浪潮的助推下,全球的服务贸易规模呈现快速增长态势,2018 年,我国服务贸易进出口总额54152.9亿元,服务出口增速超过进口增速9.3个百分点,服务贸易将成为新一轮经济贸易全球化的增长点。我国企业应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积极开展服务贸易,参与服务产业的全球分工。与中亚等基础设施落后的国家,主要发展建筑和交通运输服务贸易。与西欧和沿海国家,主要发展售后维护、广告和金融等高附加值服务外包业务。

另一方面,随着特朗普政府退出TPP 谈判,日本、新加坡等国在面临有限选择的情况下,推进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谈判十分必要。我国应积极发挥建设性作用,支持“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尽快签订《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这一全球最大的自由贸易区一旦建成,将有利于向世界传递构建开放型经济、支持多边贸易体制的积极信号,对“一带一路”其他沿线国家产生良好的示范效应,从而有助于改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贸易和投资环境,推进贸易投资自由化、便利化,改善沿线各国的贸易条件和贸易利益,增强各国的发展潜力,更好应对“逆全球化”带来的经济社会冲击和挑战。

(三)合作共建“一带一路”国际金融新体制

1.共建“一带一路”国际金融合作组织

西方主导建立的国际金融体制以利润最大化为导向,难以满足“一带一路”沿线发展中国家经济建设的需求。因此,我国应邀请广大沿线国家积极参与,在沟通协调的基础上,创建新的区域金融合作组织。一方面,新的金融合作组织可以更加有效地协调各国的金融货币政策,为参与国之间的金融合作和金融监管提供制度化平台,更好地维护地区金融稳定,以共同应对可能出现的区域性甚至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另一方面,我国可以借助金融合作组织整合参与国的技术、信息、资本和管理等资源,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提供工程建设、技术运用、企业管理和政策咨询等综合化服务,帮助沿线国家营造政府、基建、金融和产业融合发展的良好金融生态环境。

2.建立“一带一路”人民币结算体系

稳定、信用高和统一的贸易结算货币有助于降低贸易成本、提升贸易效率。人民币于2016年加入特别提款权(SDR)货币篮子,正式成为全球七大储备货币之一。目前,全球已有数十个国家和地区将人民币作为外汇储备,数千家金融机构将其作为支付货币。同时人民币拥有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为信用担保,符合沿线各国的共同利益。因此,我国政府应积极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署货币互换协议,构建跨境支付结算平台,合作建立以人民币为基础的货币结算体系。同时,进一步加快人民币清算中心建设,推动人民币成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储备货币,发行人民币债券、基金等金融产品,为参与国家和地区提供长期稳定的流动性支持,促进区域贸易畅通和资金融通。

3.构建“一带一路”国际信用体系

“一带一路”沿线的多数发展中国家由于社会信用观念淡薄、国家征信体系不健全等原因,服务于个体和中小企业的金融产品较为缺乏,并且,信用缺失的投资环境,将增加我国对外投资建设项目失败的风险。因此,我国应借助于在5G 通信技术、区块链和大数据等方面的优势,与沿线参与国家在互联网征信、金融科技服务、电子商务等数字经济领域开展合作,推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数字经济发展。此外,区块链技术具有不依赖权威信用机构、无须大额资金支持和抗干预能力强等优势,基于区块链技术建立的信用机制可以较好地适应文化差异大、教派冲突多的“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因此,未来我国可以依托信息技术优势,创建基于数字技术的“一带一路”信用体系。

4.构建“一带一路”多元化投融资体系

基础设施建设和产业发展都需要巨额的资金投入,依靠单一融资渠道将难以满足资金需求。因此,如何拓宽现有融资渠道直接关系到“一带一路”倡议项目能否如期完成。在项目融资来源中,有债务性融资和权益性融资两种方式,其中,权益性融资是债务性融资的信用基础。我国应与沿线国家密切合作,建立以权益性融资为基础的利益共享和风险共担机制,并结合各国的项目需求和实际情况设立股权投资基金,依托具体建设项目,设计和发行企业债券、股票以及其他金融衍生工具,确保项目融资来源的多元化。此外,在高铁、公路、地铁和水电站等基础设施建设中,可以积极引入BOT、PPP等新型投融资模式,使项目建设和资本合作紧密结合[15]。

(四)加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间的人文交流合作

“国之交在于民相亲,民相亲在于心相通”,加强各国之间的文化交流有助于夯实“一带一路”倡议的民意基础和社会根基。理念上,中国自古就有“和而不同”“有容乃大”的传统价值理念,中国所倡导的“一带一路”倡议不会因民族、文化、宗教的不同而受到不平等的对待。文明有姹紫嫣红之别,但绝无高低贵贱之分,加强国家间的人文交流有助于增进国家间的信任,促进对双方国家发展政策更客观全面的了解,破除文化因素对经济合作的阻碍。

“一带一路”倡议为促进沿线国家间的文化交流、各国优秀的文明成果相互借鉴吸收、共同实现文化繁荣提供了平台,为建立包容性的全球化体系奠定了基础。实践中,首先,我国要进一步通过新闻、成果展、文化节、新媒体等多种方式加强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宣传,让各国民众了解“一带一路”倡议所取得的实际成果,增强普通民众的获得感和认同感,树立以和为贵的国际形象,减少非理性主义给沿线国家带来的负面冲击。其次,研究建立“一带一路”争议协调机制和机构[16],就美、日等国家意图故意抹黑“一带一路”倡议的言论和报道,无论是普通民众对于具体建设项目的质疑还是涉及大国博弈,都需要在争议协调机制的框架下主动做出回应,积极传递“一带一路”倡议的战略意义,及时化解民众的误解。再次,“一带一路”倡议延续了丝绸之路千年的商贸和文化交流传统,本身富含各民族文化融合的意蕴。在深化经贸合作的新时代背景下,“一带一路”倡议需要为各国的人文交流合作提供更广阔的平台,推动各国在宗教信仰、民族传统文化等方面的相互信任和理解,从而化解“逆全球化”思潮下宗教极端主义和民粹主义引发的危机,为我国与沿线国家开展全方位的经贸合作奠定基础。

(五)平衡“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利益分配

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形成了各具特色的宗教文化和政治体制,政治和宗教问题对国家间的经济合作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17]。因此,我国在加强与沿线国家人文沟通交流的基础上,需要采取差异化的贸易政策,充分考虑到不同国家的具体国情和贸易诉求,发展符合各国比较优势的贸易产业,避免因贸易过度集中于部分国家或地区引起贸易失衡和利益分配不均的现象,建立有效的国际贸易风险防范机制。同时,加强与沿线国家的双边贸易,优化双边贸易结构,增强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对“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正向溢出效应,实现各国互利共赢的平衡发展[18]。

理念上,“一带一路”倡议将继续秉承普惠共赢的合作原则,使合作成果惠及沿线各个国家,充分照顾贫穷弱小国家的利益,妥善解决其民生、就业和贫困问题。发展中注重协调经济、文化、生态、社会之间的关系,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在“一带一路”倡议中进一步夯实互利共赢的基础。实践中,首先,加快我国中西部地区的开发开放步伐,加强我国边疆省份与丝绸之路沿线国家的合作关系,着力解决我国不同区域间发展不平衡的矛盾。其次,通过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亚投行等多边金融机构为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提供资金支持,积极参与沿线贫穷国家的援建项目,提供基本的医疗和粮食补助,着力解决部分“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中的贫困问题。此外,在生态方面,我国将建立“一带一路”绿色发展国际联盟,设立生态环保大数据服务平台,为沿线国家应对气候变化、资源枯竭、环境污染等方面的问题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在社会方面,为“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创造更多的就业岗位,解决当地民众生活收入来源问题,带动落后国家经济社会协调发展,从根本上消除恐怖主义滋生的社会因素,为“一带一路”倡议创造安全格局。

(六)加强“一带一路”倡议项目的风险评估和防范

“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在政治、经济、宗教和文化等各方面存在较大差异,部分国家和地区局势动荡,加之“逆全球化”思潮的影响,我国在参与海外投资项目中面临东道国地缘政治风险、经济风险、法律风险和环境污染责任风险等多重风险和挑战[19]。为此,我们在推进政治互信和加强合作的基础上,需要加强对投资项目的风险评估和防范。

首先,从国家政府层面,建立相应的地缘经济部门。决策者要树立地缘政治安全意识,加强地缘政治经济风险研究,在对“一带一路”重大建设项目进行审批时,进行相应地缘安全风险评估,强化事前与相关国家的政治协商,降低海外项目建设过程中的地缘政治风险[20]。其次,企业在进行投资决策前应成立相应的风险识别和评估部门,与智库、律师事务所、咨询公司等第三方平台加强合作,获取具体项目专业的风险评估报告,为投资决策提供科学支撑。建立和培训一批具有不同国家法律制度、风险防控经验丰富的高素质法律人才,降低企业海外投资所面临的法律风险。再次,企业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投资建厂时,需要熟悉并尊重东道国的文化习俗和宗教信仰,妥善安置居民,在东道国认真履行企业所应承担的社会责任,保持企业良好的国际声誉和形象。最后,企业需要提高科技创新能力,提升项目工程建设质量,确保排放指标符合东道国标准,降低因环境污染带来的责任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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