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笑起来很特别。
有一次,父亲的初中老师来家里做客,他说,父亲的笑令他难忘,那笑声很爽朗,让人浑身舒畅。的确,父亲很爱笑,我从没见过他忧愁的样子。他笑的时候,原本就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头陶醉地后仰,甚至像孩子一样用手拍桌子。
时光荏苒,不变的是父亲的乐观。我房间里有个抽屉,里面放着父母年轻时的照片、同学录、成绩单和笔记本。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張泛黄的信纸,上面写着父亲的名字和普希金的诗《假如生活欺骗了你》。诗下有一段话:“生命只是一段没有回头路的单程旅程。既然是旅行,就不要埋怨山高水长,脚下坎坷、路途遥迢……”父亲也曾是少年,在昏黄的灯光下誊写诗歌,嘴角扬起微笑,内心充满对未来的向往。如今,父亲已不再读诗,却仍有年少时的乐观。他从不抱怨旅程中风雨无情,尘土弥漫。他用他的笑告诉我,“生活不是等着暴风雨过去,而是学会在风雨中跳舞。”
我家客厅里有块白板,是家里的公告栏。小时候,我常在白板上郑重地写下:“今晚七点下飞行棋,届时务请出席。”父亲总是很准时,好像在参加一个重要会议。下飞行棋时,只有投到“六”,“飞机”才能起飞。骰子在地上翻滚,险些被父亲专注的目光穿透。见我和妈妈的“飞机”都起飞了,他搓着双手,焦灼地皱着眉头,心急如焚。赢了,他得意洋洋;输了,他连连摆手说:“不算不算,再来一局。”小小的客厅总是洋溢着欢乐。后来,我长大了,埋头于堆积如山的作业,飞行棋早已蒙上一层灰。父亲时时问我:“玩不玩飞行棋?”我总是摇头。父亲叹口气说:“别太累了。”其实,父亲并不爱玩飞行棋,他只希望女儿有个快乐的童年,希望她能多笑笑。
小学低年级时,我考试时经常紧张。每次因紧张考砸,我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簌簌地流。父亲从未说过一句责备的话。他总是拍拍我的肩,带我去江边散心。他说:“考试要认真对待,但不应过分看重分数。重要的不是成绩,而是有没有学到知识……爸爸知道你很努力,这就够了。”我很感激我的父亲,他教会我轻松应对以后的每场考试。
张小砚曾说,要么旅行,要么读书,身体和灵魂必须有一个在路上。父亲对此百分百认同。一放暑假,他便订好机票,带我去寻找那些出现在明信片和梦境中的山峦和田野。
他也给我买很多书,他说,阅读是心灵的旅行。六年级时,我生病在家,因为读了一本书,开始困惑于生死问题。父亲耐心地开导我。有一次,我半夜醒来,迷迷糊糊中看到父母的卧室还亮着灯。我爬起来跑到门边,看到靠门的那张书桌前,父亲端坐着,用手支住额头,正全神贯注地读那本让我产生困惑的书。原来,为了解除我的困惑,父亲一夜间读完了那本书。
父亲是警察。小时候,我常为此自豪。长大后,更多的是担心。他经常要值夜班,每次回家,眼里总是布满血丝。我心疼他,但我能做的并不多。
端午假期,自驾游回来,父亲累得倒头就睡。母亲说,他的身体没以前好了,他已经不年轻了。
我希望时间走得慢一点,不要让父亲那么快就变老。
我也希望时间走得快一点,好让我接过父亲肩上生活的重担。
可不管到何时,父亲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爱笑的少年。
蔡家玥:福建省厦门大学附属实验中学七(1)班学生
指导老师:邬双
编辑 张秀格 gegeprett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