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近代电影中男明星的时尚服饰及时尚消费

□易菲

20世纪30-40年代的上海正处于一个新旧交替的时期，在政治的改革下，上海社会生活、消费也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在鸦片战争签订《南京条约》之后，上海成为了五口通商城市之一，交通的优越性使得好莱坞电影引入上海，并促进了上海影业的发展。上世纪30年代是上海电影的繁荣时期，银幕上明星的时尚生活、时尚服饰吸引了大众的眼球，成为上海大众模仿和追捧的对象。这时期，男明星的时尚装扮并不逊色于女明星，他们的服饰融入了古今中外、追求新潮的时尚风格。在这样的润物无声的时尚文化进步之中，逐渐开放的商业化社会构建了“只重衣裳不认人”的习俗，使得上海的服装成为“时尚”的标志，并形成特有的时尚消费观念。

一、影像下男明星的时尚形象

在30年代，看电影已经成为上海大众主要的时尚生活方式之一，这些看电影的观众多半喜欢看感情戏、动作戏，尤其是女性观众，当她们安乐地坐着欣赏银幕的剧情时，男明星塑造的个性角色，以及加倍夸张的表演，能迅速地吸引女性的目光。他们展现出来的阳光、青春、秀美、幽默的银幕形象成为许多男性观众的模范，更成为女性观众心中的“好男人”。

朱飞作为最受观众喜爱的男明星之一，成为影坛的当红小生。朱飞在银幕上扮演的是风格硬朗的形象，但是在现实中，他却是一个阴柔秀美的男子，其戏里戏外的形象受到大众的喜爱，“少年英俊，艺术超众，善饰情角。如《多情的女伶》《好男儿》等，均其杰作。一双秀目，尤能传情。”“他的面部很具有吸引女性的魔力，他那热烈温柔的表情，谁都不称赞他是小生中的天字第一号。”①更有不少男性追随朱飞，在生活中扮演一位英俊的男子。

30年代初的金焰在银幕上展示的是一个健康阳光、青春帅气的形象，再加上他发达的肌肉、强壮的身体、阳光的笑容，成为了大众的偶像。《影戏生活》杂志中，《谈谈几位男明星的美》一文的作者对金焰这样评价：“是美得无敌明星了，他有健美的身体和热性的吸力，微微一笑，尤能显出他的美来，他的一举一动，无不使人羡慕，怪不得有人要称他为东方热男子穆里斯希弗莱呢。”正因为金焰阳光青春的气质，在电影《银汉双星》的广告中称他为“热男子”，“放射出他的表情动作间之所谓‘热’……他的深刻的表情、沉着的动作，又使观众的理智充量亢进，神经极度紧张。”金焰明朗的笑容、健硕的身体、时尚的装扮成为男性的偶像，向大众展示了男性时尚文化的魅力。

其他男明星也各具特色，如演员刘琼在《金银世界》《明月见园夜》等影片中展现出他的姿态英俊、声音洪亮，可以算是一位全能角色的演员，任何角色都可以胜任。舒适在《红粉金戈》《桃色新闻》等影片中，给人一种风流英俊的感觉，但也能胜任硬汉角色，因此他最擅长饰演多情青年、大学生之类的角色。孙敏的代表电影是《风流寡妇》《薄命佳人》，他以擅长演花花公子的形象而出名，在生活中他也是风流洒脱。

刊物中还会将男明星的美进行对比。《时代电影》专门刊登了《都是你们已经认识的男明星》一文，将郑小秋、郑君里、龚稼农等男明星的照片全面展示出来②。而《影戏生活》中将“男明星的美”的特点进行了点评，其中郑小秋被认为是一种具有天然活泼健全的美；林雪怀是一种外表极漂亮的美；张惠民具有勇敢姿态的美，并有着猛健的体格；张慧冲具有一种东方范朋克的美；孙敏具有一种健全体格的美。

影像下，男明星呈现出来的英俊潇洒的形象深入人心，迷倒了一大片女性观众。从《玲珑》画报1933年刊登的照片中可以看出，在之江大女生宿舍里，学生们都喜欢挂男明星的照片。同时，男明星们在电影中的时尚形象成为了男性关注的对象，追赶时髦的男性会模仿男明星在电影中的服装。在《青青电影》的读者信箱中，作为忠实读者的徐唯仁先生就专门写信要求多刊登一些男明星的照片。

二、影像下的男明星时尚装扮

随着好莱坞电影在上海的盛行，电影刊物中刊登着有关好莱坞男明星的时髦照片、化妆照片等，他们的时尚装扮成为上海男明星们模仿的对象，并且在电影中表现出来。在当时的电影中，男明星在影片中主要塑造的角色是士绅大贾、富商子弟等，而他们在影片中的时尚装扮主要为“西装、大衣、西帽、革履、手杖、外加花球一个，夹鼻眼镜一付，洋泾话几句，出外皮蓬或轿车或黄包车一辆”③。

好莱坞明星克拉克·盖博那时尚的西装和油光的发型曾风靡一时，因此西装成为了男性的主要服饰，并在上海出现了“西装热”的现象。30年代的《如此繁华》《脂粉市场》《粉红色的梦》等电影中，龚稼农、高占非、尤光照等男明星们都以轻便、简洁的西装为主，西装多为黑色或者灰色，里面搭配着白色穿衣、黑色领结或者领带，有的还会搭配双排扣的马甲穿在里面。时尚的男明星还会在西装外面搭配一个大衣和礼帽。在《脂粉市场》中胡蝶扮演的李翠芳是百货公司的销售员，前往她柜台的两位花花公子就身穿西服、大衣，头上戴了一顶礼帽（图1）。

传统摄影在摄影发展过程中凝结着中国乃至世界众多传统文化艺术家的智慧结晶，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指出，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强国，需要将传统文化艺术发扬光大。如蓝晒摄影作品，作为传统摄影拍摄手法，在数码摄影拍摄手法的基础上，运用传统摄影的拍摄工具，拍摄具有现代摄影气息的传统摄影作品，以传统摄影的手法表现当代社会的特征，表现富有当代文化艺术气息的文化背景，创作与当今时代相呼应的优秀摄影作品。

图1 《脂粉市场》剧照

到了40年代，粗花呢西装最为流行，也有明星穿较为夸张的平驳箱型西装。与30年代的西装相比，这一时期双排纽扣西装较多，外形也更加宽松。《上海影坛》第2卷第8期刊登了一组严俊和徐立的合影，徐立穿着黑色的双排扣平驳箱型西装，严俊穿着粗花呢西服，并将纽扣扣起，西装的垫肩和收腰显得整个人特别挺拔。男明星在穿西服时，一般会配领带或者领结。在《太太万岁》中张伐扮演的唐志远和他的岳父都穿着平驳箱型西装（图2），张伐穿着浅色西装、白色衬衣，系着花纹样式的灰色领带，他岳父身穿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戴着黑色领结，手里还拿着一顶白色礼帽。

图2 《太太万岁》剧照

时尚的男明星们也会选择轻佻的大几何纹面料西裤和外套，颜色多为浅色。夏天则喜欢穿白色以及大花卉纹或几何图案纹样的短袖衬衣和浅色西裤，西裤腰节较高，裤脚常有两厘米左右的翻边。在《莺飞人间》中，男明星上身穿着黑色西装，下身搭配着一条竖条纹的西裤（图3）。在《长相思》中，舒适扮演的高志坚上身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下身穿了一条黑色西裤（图4）。

图3 《莺飞人间》剧照

图4 《长相思》剧照

受到欧美时尚文化的影响，上海男明星们越来越追求西方生活方式，衣着打扮也越来越欧美化。美式短款夹克是美国空军的服装，也称为艾森豪威尔夹克，战后美式夹克也开始流行。时髦的男明星们喜欢穿着夹克，戴着一副雷鹏墨镜，显得特别帅气。还有明星喜欢休闲扮相，绒线衣、西式衬衣和长裤搭配起来，富有阳光活力。《小城之春》中，李纬扮演的章志忱是一个受过教育的医生，他在影片中的服装打扮明显受到了西方时尚的影响。如图5，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系着黑色领带，套着一件灰色的鸡心领毛线衣，外面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图6中，他里面依然穿的是白色衬衣配领带，外套换成一件米色的长款风衣。

图5 《小城之春》剧照

图6 《小城之春》剧照

这一时期电影中的男明星一般梳着西式分头，吹风抹油，多无鬓角，尤其是一种吹得高耸的发型，常被称为飞机头、阿飞头。如《太太万岁》《大团圆》《新闺怨》《血染海棠红》等电影中男明星们将抹了油的头发梳得高耸（图7），再配上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精神，也将影片中的角色塑造得更加形象。

图7 电影剧照

电影刊物中，经常会刊登时尚男明星的剧照、生活照等。1942年《电影新闻》杂志对“男明星的佳处”进行了点评，其中高占非、白云、刘琼被评为身材最佳的男明星；舒适、黄河、徐凤被评为头发最佳的男明星；白云、郑君里被评为脸儿最美的男明星④。男明星成为了男性时尚追捧的对象，他们会模仿影像下男明星的穿着、搭配来装扮自己，更将穿着时尚看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当时的银行高级职员、富家子弟、社会名流们都开始追逐时尚，成为上海时尚潮流的一部分。

三、影像下衍生的时尚消费

时尚的男明星在日常生活中对服装、搭配同样讲究。为了使自己一直走在时尚潮流之前，男明星们甚至将生活主要开销都用在购置服饰上。男明星严俊拍片的收入一半都花费在服装上，他的很多衣服穿过一两次就不穿了，“严俊的西装一向是笔挺的，而且十分之九是新的”⑤。在隆茂西装号里，严俊购买的呢大衣数量位居第一，并且他还会在其他服装店专门买领带、呢帽等与大衣搭配。

1948年《电影周报》发表《最讲究服饰的影星：严俊和韩非》一文，文中作者指出严俊和韩非都是影剧圈里出了名爱美的明星。严俊的高额片酬几乎全用来购置时尚衣服了，尤其到了后期，他每拍一部戏，至少要添置两套新西装、两双皮鞋，有时戏中需要多穿几套行头的话，则会准备更多的衣服，因此他家中的西装和皮鞋接近百套，甚至可以开一场“严俊衣鞋展览会”。韩非的爱美观并不亚于严俊，两人一起在中电拍戏时，曾经比过谁的衣服更多，统计的结果是严俊更多，主要原因是韩非是演艺圈的小开脾气，平时把钱看得很轻，除了买衣服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开支，甚至经常预支片酬，衣服自然买得没有严俊多了⑥。

电影、刊物中生动地刻画了明星的时尚形象，在明星的带动下，上海各个阶层的人开始追求时尚。然而，当时最新款式的服装并不便宜，尤其是洋服，普通市民如果要购买一件，所花的费用几乎占据了他们收入中的很大比例，因此，购买服装的能力成为辨别家庭财力的标准之一。尽管如此，穿着时尚依然成为上海大众追求的目标，时尚的消费观念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形成。

这种一味追求时尚、相互炫耀虚荣的消费观在上海极为普遍。在当时上海小说中，也反映出上海男性追求时尚的炫耀心理。在《刘大杰、陈子展、赵景深卷》里，章明和李侃两人平时对自己的形象并不是很讲究，两个朋友在见面时，往往都会不约而同地打量对方的容貌和服装，如果对方在容貌服装上突然有所改变，那么另一方就会产生嫉妒之心。“章明上午没有课，便在南京路的天堂理发店里，去了两块钱剪了一个头。剪一次头舍得去两块钱，在他过去四十年的生活史上，还是第一次。他又换上一件新制的灰色哔叽的春衣。……李侃也并不弱。他平日总是穿一件长袍，今天换了一套玄色哔叽的洋服；领子洁白的，一根浓艳得同他的年纪完全不相合的领带，也结得很端正。脚上是一双流行的漆皮鞋。”⑧这种攀比、炫耀的消费心态正是当时现实生活的映射。

20世纪30-40年代的上海，可以被称为是一个中西文化交融、绚丽多彩的社会。随着欧美电影的传入，带动了上海影业的飞速发展。影像下的男明星们不仅仅是电影的呈现，更构成一个丰富的想象与鲜活的具象相结合的时尚生活，尤其在时尚服装上，他们在好莱坞明星的影响下，展示出中西合并的时尚装扮，并在当时充当了时装模特一角，引导了大众的审美方向，形成了时尚的消费观念。无论是电影还是刊物中，影像下的男明星都是上海时尚服饰的代表，展示出近代上海男性服饰的特点，成为近代上海时尚发展史中的重要一部分。

注释：

①永琪.谈谈几位男明星的美[J].影戏生活，1932(51):21-23.

②都是你们已经认识的男明星 [J].时代电影，1934(21):21.

③王鸣.中国服装史[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3:199.

④男明星的佳处[J].电影新闻，1942(215):2.

⑤乌芝.男明星忙添秋装[J].电影周报，1948(22):33.

⑥普生.最讲究服饰的影星：严俊和韩非[J].电影周报，1948(15).

⑦上海男子的观察[J].新上海，1925(01).

⑧上海文学发展基金会.刘大杰、陈子展、赵景深卷[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0:188-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