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法律视野下的财富规划与传承

王云艳

摘要：私人财富作为社会财富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规划与传承关系到社会稳定。法律作为社会利益平衡器，对人的行为具有规范作用。私人财富管理的效用能否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最终取决于其合法性。财富规划和延续需要系统集成的综合法律服务。然而，财富管理市场中，专业法律服务人员、机构无论在规模上还是产品契合度上都难以满足市场的需求。由此，私人财富律师和家族办公室开始主导开展财富规划与传承，通过法律工具筹划和设计银行、信托、保险等机构的产品更能满足高净值人士的需求。

关键词：财富规划;财富传承;财富管理;家庭宪法

《2019胡润财富报告》显示，大中华区拥有亿元可投资资产的“超高净值家庭”数量达到7.5万户;拥有3000万美元的“国际超高净值家庭”数量达到8.4万户，其中拥有3000万美元可投资资产的“国际超高净值家庭”数量达到5.3万户。这些巨额的财富已经成为中国社会经济的重要物质基础，其稳定性、延续性的意义重大。但是，财富安全方面的风险是多方面的。打造财富的防火墙、未雨绸缪、合法有效地保护财富必然是财富阶层关注的话题。财富聚集在特定家族还会面临传承问题。一个不容忽视的现状是，在全球范围内，家族企业的平均寿命不到25年，家族企业中，只有30%左右能够传承到第二代，仅有不到10%能够传承到第三代，淘汰率高达90%。近年来，随着豪门争产诉讼增多，国家遗产税几度提出，这些都给财富阶层增添了几多隐忧。如何引导私人财富平稳传承，发挥财富的社会效用，不仅是富豪们更是国家和社会需要关注的问题。

一、私人财富管理中存在的法律需求

私人财富是个人从事各类民事活动的物质基础，而民事活动必然受到法律的约束、规范、评价和影响。私人财富管理是创造财富、守护财富、传承财富以及享受财富等一系列活动的统称。法律作为社会利益平衡器，私人财富管理的效用能否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最终取决于其合法性。从这个意义上讲，法律是私人财富管理的基本工具。近年来，保证财富安全、财富传承一直是财富阶层关心的问题，财富规划成为后创业时代相对独立的领域。财富开发是进攻型的活动，而财富管理则是防守型的活动。纵观私人财富管理中的诸多风险，主要是合法性的缺失。即便是商业风险，也通常是相应的合规管理不到位所致。在私人财富管理过程中，关注法律需求，不仅仅是财富阶层自身的需要，也是私人财富管理市场良性发展的需要。私人财富管理需要始终保持风险意识，风险调查先于方案谋定，必须事前对财富拥有者因自身家庭状况、财富形态等所产生或存在的具体风险进行识别。新时代下财富快速流动，资产配置需要世界目光，财富拥有者的身份不断进行海内外切换。私人财富管理不可能单纯适用某个主权国家或地区的法律，通常还会涉及不同国家或地区的法律适用问题，乃至面临法律冲突的情况。这使得财富管理中配套的法律服务层次的提升变得日益紧迫。

私人财富管理与婚姻家庭生活、经济活动是密不可分的。婚姻家庭生活和经济活动的运行往往需要法律上的安排和规划。在婚约订立、婚姻成立、离婚过程中，各方当事人的权益都可能面临受损的境况。婚姻所具有的身份和财产双重属性使得婚姻法律风险防控成为私人财富管理中最普遍的法律需求。婚姻双方中的任何一方无论基于主观还是客观因素都可能引发婚姻危机，使私人财富面临分割、变动的风险。从事经济活动是否具备法律思维，经济活动本身是否符合法律模式构造，这些直接关系到经济活动能否具有一个规范、良好的运行环境，关系到财富的可持续和社会效用的发挥与否。知识产权是创新创造的产物，是人类的智力成果，表现为无形财产，在私人财富管理中应给予特殊的法律保护。从法律风险的角度看，防范侵权的成本与向侵权人索赔的成本相比，前者更为经济。因此，私人财富管理对知识产权法律风险的事前防范具有强烈的法律需求。股权和企业实体也是私人财富的重要形态，而企业运营无法回避人力资源法律风险管理问题，从发布人员引进信息开始，简历筛选、试用、正式录用、劳动合同订立和履行、员工工资和社会保障的提供等各个方面，都必须依法进行，不能与强制性法律规范和劳动合同相违背，否则就有可能产生仲裁或诉讼，最终使财富面临风险。因此，劳动法律风险的防控也是私人财富管理中具有普遍性的法律需求。

国家的长治久安和人民的长远福祉在于藏富于民。私人财富作为民间财富的主体部分，其稳定与否势必影响社会财富的平衡。随着经济全球化，国内和国际市场逐渐连结在一起，私人财富安全建立在遵守市场规则的基础之上。积极管理私人财富的法律风险是财富积累的客观需要，也是私人财富市场不断拓展和健康发展的前提，更是市场经济法治化的应有之义。由于财富在拥有者身份、财富的表现方式、财富所在地以及财富管理的目的等各方面存在差异，财富规划与延续更需要多部门、多层次的综合化、系统性的法律服务。从长远来看，国内私人财富管理法律需求将进一步迸發，并可能在未来几年的时间内发生大规模增长。一方面，人口极速老龄化，创一代们已经进入古稀之年，其所拥有的企业也正面临着企业传承与财富传承的双重考验。将家族企业经营转为私人财富管理，或将私人财富转由信托公司、银行、家族办公室等来经营管理的需求将进一步增长。另一方面，随着国内财富人群财富观念的成熟以及国内外政策和国际政治经济形势的变化，消费观念被不断更新升级。在多重因素影响下，私人财富管理的市场需求必然呈现增长趋势，对财富保护和传承的法律需求将日益受到重视。

二、私人财富管理市场的法律服务现状

随着我国经济不断发展，国内私人财富整体规模的增长必将延续，但增速或将呈现阶段性放缓的趋势。我国私人财富市场发展迅速，规模越来越大，与财富管理相匹配的法律服务需求层次越来越高，这对财富管理服务提供者的经验和知识提出了进一步的要求，从委托个体财富管理人士逐渐转向财富管理团队和专业管理机构。过去十年，中国财富管理市场的产品类别不断丰富，现已涵盖银行理财、信托、公募和私募基金、股票投资、保险与年金等各类投资产品。中国各类投资者逐渐走向成熟，在资产配置工具和财产管理提供者的选择上趋于理性。各类金融机构都紧盯中国财富管理市场，已经开始布局试图抢占先机。行业竞争格局尚不明朗，金融机构中商业银行占有先机，具有相对优势，但其他非银行金融机构如信托公司、保险公司、资产管理公司、家族办公室等也当仁不让，不断缩小差距。商业银行长期以来树立的金融信用、庞大的用户群和数据源以及覆盖全国乃至全球的服务网络使其在争取财富阶层和市场份额上占据明显优势。据统计，财富管理需求群体中的70% - 80%会优先考虑商业银行。

由于私人财富管理市场在我国发展时间不长，提供管理服务的专业人员、机构鱼龙混杂，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与市场需求尤其是法律需求不匹配。具体表现在以下几方面。第一，私人银行在财富管理市场上虽然所占份额相对最高，但其配备的客户经理人员专业素养参差不齐，且很大程度上还徘徊在理财产品推广阶段，财富管理理念尚不突出，法律知识相对匮乏，大多不具备提供专业法律服务的能力，也无法提供配套的法律服务产品。第二，我国财富阶层的管理意识和法律意识仍处于成长期，大部分投资者对于财富管理成本还存在顾虑，付费意愿有限，对有偿的法律服务仍有排斥。第三，我国金融市场正处于从分散向整合转变的阶段，金融产品被限在不同的细分市场中，金融行业内部的法律壁垒仍然存在，使得财富运行风险类型复杂多变。私人财富管理涉及婚前协议、婚内协议、继承、保险、信托、移民以及税务筹划、慈善等众多法律工具，也涉及法商思维的运用，这是保险公司、信托公司、私人银行、资产管理公司等私人财富管理机构无法单独完成的。私人财富管理法律服务市场的前景促使专门的法律服务机构投身其中，并开发出与私人财富管理相关的法律服务产品。

三、私人财富管理的法律服务保障

高净值人士需要守富和传富的服务，在性质上与法律工具的运用具有紧密性。因此，法律专业机构主导开展财富管理与传承项目规划，通过私人财富法律工具筹划、落实来寻找和设计银行、信托、保险等机构的产品更能满足高净值人士的需求。私人财富律师对高净值家庭的影响会比公司法律顾问更深远，高净值家庭在听取律师建议的情况下做决定，将会影响到其家庭成员和公司员工或更广范围的人的生活，所以私人财富律师需要提供的法律服务要更精准和严谨。私人财富管理涉及境内和境外财富的配置与流动，适用的法律跨越不同主权国家和不同法律部门，可以运用的工具非常多，有保险、信托、遗嘱、协议、家族基金会、家族宪章、身份规划、税务筹划、控股架构等。私人财富管理法律服务是一项涉及各专业的综合性工程，需要设计和实施项目的法律服务提供者团队化和平台化，不同领域的专业人士相互合作，提供定制化、个性化的法律服务。

一般认为，家族办公室是私人财富管理的顶级模式，能够提供全方位的管理和服务。在欧美，家族办公室已经存在数百年，并且积累了深厚的管理精华。中国的家族办公室从几年前的一个概念引入到当下方兴未艾，主要有三种类型：第一类是部分家族根据需要自行建设家族办公室，法律专业人士服务于家族办公室，提供日常、全科医生式的法律服务;第二类是由各类金融机构根据客户需要为其开办家族办公室，法律专业服务机构也不排除全程参与家族辦公室的组建和运营，但主要是向此类家族办公室提供相应的专业服务;第三类是由金融机构和法律服务机构等共建家族办公室，法律专业人士或机构成为家族办公室中的主导者之一。尽管家族办公室模式多样，法律专业人士和机构都已经或将成为标配。

家族治理具有特殊性，其主要以血缘和姻亲为纽带，道德约束力较为突出。但现代家族关系中，除了亲情和共同的家族价值观，也需要建立一套共同认可的包括“家族宪法”在内的完善的家族治理机制，使家族成员有章可循。在这个机制中，大家均为自愿遵守规则，便于减少摩擦和化解矛盾，同时也有助于家族共同愿景和价值观的建立。家族治理的特点是所有的方法和措施均从家族全局着眼，立足家族发展和传承，维护家族和睦。在家族财富管理与传承前，需要对家族和家族企业现状做好勘察设计，根据不同家族和家族企业的现状作出处置、调整、安排，以达到适合和安全的状态。此外，财富保护与传承的工具不下几十种，每一个工具都有自身的优势与不足，只有对风险和工具的优劣势有明确的认识，才能有针对性地综合运用，从而达到财富保护和顺利传承的目的。世间万事皆在变，没有一种方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法律在变，经济环境在变，人员结构在变，一个财富管理方案的制订除了要求专业人员有前瞻性外，更重要的是要在方案实施过程中根据可能存在的新情况、新风险，适时进行调整。

总而言之，家族财富管理是百年基业，不仅在方案设计时需要从法律上运筹帷幄，实施过程中更需法律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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