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环境改善对FDI质量影响的双重效应分析

2020-08-06 00:55:02史雪然
金融与经济 2020年7期
关键词:门槛效应效率

■何 剑,魏 涛,史雪然

一、引言与文献综述

截至2018年,流入我国的FDI规模已达1390亿美元的历史最高水平,引进外资一度成为中国经济增长奇迹的助推器。然而,外资利用规模在显著增加的同时,我国FDI质量却停滞不前(魏玮和张万里,2018),以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UNCTAD)提出的FDI业绩指数作为FDI质量的衡量指标,1999年、2004年、2008年、2013年、和2017年FDI业绩指数分别为0.8865、0.7696、1.0151、0.8033和0.8181,呈现出先升后降的变化趋势(具体见图1),增长幅度并不显著。在全球跨国投资和产业梯度转移发生深刻变迁背景下,为促进外资增长,全面提升FDI质量,我国政府致力于深化营商环境改革,无论是2019年《外商投资法》的出台,还是中共十九届四中全会再次强调要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健全外商投资制度,完善涉外经贸法律和规则体系,都体现了我国政府力图营造良好制度环境的改革思路和决心。事实上,我国长期依赖投资驱动经济粗放式增长所积累的矛盾正日益凸显,这些深层次矛盾已成为制约我国经济持续稳定增长的瓶颈,重构经济增长动力机制,走经济高质量发展之路,是未来保持经济长期稳定增长的必然选择。这也意味着,实现“数量型”向“质量型”的模式转变是新时期我国提升“引进来”质量的重点。为此,笔者试图从东道国所提供的制度环境视角,分析其对FDI质量的影响,它是将东道国宏观制度环境与微观跨国企业投资决策紧密结合的重要体现。其中,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在深处经济转轨体制之下的中国,制度环境改善有利于促进FDI质量提升吗?正确认识该问题,有助于理解转型国家制度环境与FDI质量之间的关系。

目前学术界尚未对FDI质量作出统一定义,在这一领域起到先驱作用的是Kumar(2002)对FDI质量评价指标的构建,并将FDI质量表述为对东道国所产生的正外部性。遵循这一思路的启发,国内外学者基于制度环境视角,展开其对FDI质量影响的有益讨论,但仍旧存在争议。

图1 FDI业绩指数随时间变化趋势(1999—2017年)

一些学者从经济增长效应、竞争模仿效应、技术溢出效应、出口促进效应视角出发,认为制度环境对FDI质量能够产生正向促进用。沈坤荣(1999)的研究显示,亚洲金融危机之后,中国制定各项优惠的外资准入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我国面临的资本稀缺困境,并促进了国内经济增长。当一国制度环境在知识产权保护、制度实施程度、外商投资者法律保护程度等方面体现出较强的优势时(Levchenko,2007),东道国的内资企业会通过模仿学习和竞争效应,间接提升外资技术向本土企业溢出的程度。庄晓雯(2016)的研究发现,在金融制度环境越完善,融资成本越低的情景下,外资企业技术人员流向本地展开创业活动的可能性会增加。胡立君和郑玉(2014)指出,随着知识产权保护水平的提高,FDI技术溢出对微观企业创新绩效的正向效应显著增强,即存在知识产权保护的门槛效应。徐美娜和彭羽(2016)利用中国加入WTO前后的外资准入制度作为工具变量实证分析了FDI对中国本土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并指出下游外资参与程度提高对上游本土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提升存在显著促进作用。

另一些学者以资本挤出效应、环境污染效应、冲抵效应为切入点,认为FDI质量还会受制度环境的负向抑制作用。Easterly(1993)指出东道国为引进FDI流入所制定的优惠性制度安排短期内会迅速弥补国内资金缺口,但同时也会对东道国不具备竞争优势的企业形成资本挤出效应。行政区之间税收政策的策略性竞争制度安排也会对FDI产生重要影响(黄思明,2019)。此外,聂爱云和陆长平(2014)还构建了FDI吸收能力理论、溢出理论与制度环境的分析框架,得出FDI经济绩效具有显著的制度门槛特征,其作用机理在于东道国制度约束不利于要素资源配置效率,冲抵了FDI的产业增长效应。还有一些学者认为制度环境与FDI质量之间具有不确定性。例如Borensztein et al(1998)在考察OECD国家的投资数据后发现,FDI能否促进经济增长的关键要看东道国要素市场环境。

总体而言,理论界对于制度环境与FDI质量的研究正日臻完善,相较于现有文献而言,笔者的研究具有如下特色:一是多数学者在探究制度与FDI质量关系时,并未考虑空间因素的影响。由于转轨时期,中国地区之间竞争行为和模仿行为的存在性,制度环境对外商直接投资质量的影响还可能存在空间溢出效应(尤其是由FDI外部性所产生的空间关联性),有证据表明受制度的作用,FDI质量具有空间溢出效应的讨论仍处于空白,笔者将试图弥补这一缺漏和不足之处。二是现有研究之所以存在一些争议,是由于没有考虑门限效应的影响,即在当前中国经济发展存在区域差异性的客观事实下,处在不同经济发展水平区间,制度环境改善对FDI质量的影响可能还存在非线性特征。基于此,笔者以2001年中国加入WTO为基期,运用2001—2016年省级动态面板数据,构建空间计量模型和门限模型,从改善制度环境视角探究其对FDI质量影响的双重效应,进而为相关部门营造良好的外资营商环境和差异化制定外资政策,提供政策与建议。

二、研究设计

(一)变量选取

1.被解释变量:FDI质量

FDI质量既涵盖一般意义的FDI流入规模,又包括FDI对东道国产生的外部性。受魏玮和张万里(2018)的启发,从内部聚合与外部溢出两个维度构建衡量FDI质量的指标。其中,内部聚合表征的是外商投资企业本身在要素投入、资源配置和利用效率方面的效果,用FDI效率指数(Tfp)衡量;外部溢出综合反映FDI在东道国本土化生产过程中,所产生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或技术溢出等,用FDI业绩指数(Index)表示。

FDI效率指数(Tfp)。为测度不同决策单元历年要素生产率变动情况,使用DEA—CCR生产率变动指数,衡量FDI本身在既定要素投入情况下所能获取的最大报酬,建立了包含资本投入、资金投入、运营投入和经济产出在内的指标体系(具体见表1),来测度FDI效率指数。

表1 FDI全要素生产率量化评价体系

测度结果如表2所示,2001—2016年中国FDI效率指数呈现出“波浪式”起伏的增长特征。自2001年中国加入WTO以来FDI综合效率指数偏低,其中规模效率指数>纯技术效率指数>综合效率指数,且三者均具有一定的增长趋势。其中,规模效率提高对综合效率增长所产生的边际贡献要高于纯技术效率,说明在新阶段,我国应注重外资利用模式转变,不断优化外资营商环境,为FDI质量的内在提升奠定良好的制度基础,提升纯技术效率。

表2 2001—2016年中国FDI效率指数(Tfp)

FDI业绩指数(Index)。学术界较为主流的做法是将UNCTAD在《世界投资报告》中公布的FDI业绩指数,作为估计FDI绩效的量化方法。一个地区吸引外资程度越高,其FDI经济增长效应、FDI技术溢出和FDI产业关联效应等就越明显。因此,采用FDI业绩指数作为FDI外部溢出的衡量指标,其计算公式为:

其中,FDIit为第i地区在t年的FDI流入量,FDIt表示t年全国吸引FDI流入量;GDPit为第i地区在t年的国内生产总值,GDPt是t年全国GDP总量。该指数越大于1,说明该地区利用FDI的绩效越好,反之则越差。

2.解释变量

制度环境(Ins)。樊纲和王小鲁(2001)编制的中国分省份市场化指数作为刻画地区制度环境的指标,其中总市场化指数由政府与市场关系、非国有经济发展、产品市场发育程度、要素市场发育程度、市场中介组织发育和法治环境5个方面指数,14个一级分项指数和18个基础指数计算得出,能够较为全面地衡量一个地区的制度环境。笔者沿袭这一做法,利用各省总市场化指数作为制度环境的考核指标。

3.控制变量

经验证据表明,制度环境是影响外商直接投资质量的重要因素,但同时一个地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对外开放程度、人力资本质量和经济发展水平也与FDI质量密切相关。其中,基础设施建设(Infra)用某地区铁路和公路营运里程的总和占土地面积的比重表示,反映FDI在运输和贸易方面的消耗成本;对外开放程度(Open)则以当地进出口贸易额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值表示,作为刻画FDI营商自由化和便利化的指标;人力资本水平(Human)用各省人均平均受教育年限加以衡量,体现FDI在本地化研发、生产和技术溢出过程中被消化吸收的能力;经济发展水平(Rgdp)用各省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加以刻画并作自然对数处理,表征FDI的市场容纳能力。

(二)模型构建

1.基本计量模型

从内部聚合与外部溢出两个维度分别以FDI效率指数和FDI业绩指数作为FDI质量的量化指标,构建如下基本模型(OLS):

式(2)和(3)中,Tfp表示衡量内部聚合的FDI效率指数,Index表示衡量外部溢出的FDI业绩指数;Ins为制度环境变量;Infra为基础设施建设,Open为对外开放程度,Rgdp是用人均GDP衡量的经济发展水平,Human为人力资本水平。β为待估参数,ε为随机误差项。

2.空间计量模型

空间自相关检验是识别经济行为有无空间溢出效应的重要依据与来源,常用统计量Moran’I计算,借助Moran’I对外商直接投资质量的空间溢出效应做自相关检验,其表达式如下:

空间滞后模型(SAR)刻画了某地区被解释变量受相邻地区被解释变量空间溢出效应的影响,计算公式为:

空间误差模型(SEM)表示本地区被解释变量还取决于在地理空间上相关且被忽略掉的一些重要变量的影响,其表达式如式(6):

空间滞后误差模型(SAC)描述的是由邻居或地理距离衰减所产生的空间溢出效应,某地区被解释变量受邻近地区被解释变量和被忽略的误差因素的影响,其模型表达式为:

式(5)—(7)中,Y=(Y1,Y2,…,YN)’为被解释变量,X=(X1,X2,…,Xk)是解释变量矩阵,ρ为空间效应系数,β=(β1,β2,…,βk)’为参数向量。μ为误差项,λ用于衡量受地理邻近地区误差因素的影响程度。

3.门限模型

考虑到在不同门槛水平下,制度环境对FDI质量还可能存在非线性特征,建立如下面板门限模型:

其中,Yi是被解释变量,Xi是p×1维的解释变量向量,qi为门槛变量,既可以是解释变量Xi的一个回归元,也可以是一个独立的门槛变量,γ是门槛值,θ和为不同门槛条件下的待估参数。以制度环境指标作为关键解释变量,以经济发展水平作为门槛变量,将模型(8)改为如下单一方程形式:

式(9)为单一门限模型,I(·)为示性函数,当括号内条件成立,I(·)=1;否则取值为0,Z为一组控制变量。对于任意的阈值γ,通过求解残差平方和Sn

2可以得到参数估计值,当=argminSn(γ)时,即存在ˆ使得Sn(γ)在所有残差平方和中最小,则为最优门槛值。双门限和三门限模型原理与上述相似,此处不再赘述。

(三)数据来源与处理说明

样本数据起止时间为2001—2016年,且包含中国30个省份(西藏除外)。其中,外商直接投资质量、基础设施建设、对外开放程度和经济发展水平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局;制度环境即总市场化指数由《中国分省市场化指数报告(2018)》和Wind数据库整理得出;人力资本水平根据《中国劳动力统计年鉴》数据计算得出,对于少数年度缺失值拟采用线性插值法还原数据。为了凸显制度环境改善对FDI质量提升的动态性特征,所有数据以2001年中国加入WTO为基期,xmin和xmax分别表示所有省份在基期2001年该指标原始值的最小值和最大值,则i指标在t年的得分为[(xit-xmin)/(xmax-xmax)]×100,这样就构造出一个以2001年为基期,具有跨年度动态可比性的面板数据。

三、实证结果分析

(一)空间溢出效应分析

1.FDI质量的空间自相关检验

由空间自相关检验结果发现①鉴于篇幅因素,Moran指数检验结果留存备索。,2001—2016年我国30个省份FDI业绩指数的Moran’s I统计值显著为正,意味着FDI业绩指数在省域层面具有空间溢出效应,即FDI的正向外部性在空间上并非呈完全随机分布状态,而是表现出相似值之间的空间集聚。FDI效率指数则不存在空间自相关性,原因是FDI效率指数仅反映外商直接投资微观企业的要素配置和利用效率状况,且跨国投资企业在经营管理、风险控制等领域都是一个聚合的独立系统,这在经济上并不具有空间溢出效应。

2.回归结果分析

表3为FDI效率指数与业绩指数的估计结果,鉴于FDI效率指数不存在空间自相关性,因而无需采用空间计量模型对空间效应加以控制,模型(1)即为以FDI效率指数为因变量得出的基准回归结果。模型(3)、(4)和(5)是充分考虑FDI业绩指数的空间依赖性,分别采用空间滞后模型、空间误差模型和空间滞后误差模型估计的结果。在进行估算时,首先利用Hausman检验,发现地区固定效应是最为适宜的;紧接着,基于自然对数似然函数检验结果显示,空间滞后误差模型(模型5)的LogL值最大,故拟合效果最优。这说明,对于制度环境影响FDI质量的探究,一方面,应注重地理相邻地区FDI绩效的空间溢出效应;另一方面,由邻近地区误差项所产生的空间外部性影响亦不容忽视。

表3 制度环境改善对FDI质量提升的回归结果

从模型(1)FDI效率指数的回归结果看,制度环境改善能够显著促进FDI效率的提升。可见,制度环境改善使得FDI在既定要素投入条件下,提高了最大化产出能力,在内部聚合的过程中FDI配置效率更加合理。其背后的逻辑在于,制度安排能够降低经济交易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抑制市场主体的机会主义行为,控制信息不对称和机会主义对FDI产生的负面影响,激励外商投资企业增加创新投入和使用新技术,提升要素产出效率。从模型(5)FDI业绩指数的回归结果看,制度环境的系数为0.477,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可见制度环境改善对提高FDI绩效具有显著促进作用。考虑到制度环境和FDI流入规模在我国区域层面的差异性,制度环境改善对不同地区FDI绩效的提升作用也可能表现出明显的异质性。

3.分区域空间溢出效应讨论

表4给出了分区域空间溢出效应的回归结果。从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提升的影响看,东部地区制度环境的系数为0.590,高于全国水平,意味着制度环境每改善1单位,FDI绩效提高0.590个单位。相比之下,中部和西部地区制度环境系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分别为0.276、0.143,小于全国水平制度环境的估计系数。由此,得出一个重要论断,东部地区制度环境改善对全国FDI绩效的提高具有较大贡献。原因可能是,中西部地区吸收FDI数量较少,因而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促进作用也是较小的,FDI在经济增长效应、人员流动效应、技术溢出效应、出口促进效应等方面产生的正向外部性在东部地区更为明显。

空间滞后项系数ρ也具有显著的区域异质性。分区域结果看,东部地区的空间滞后项系数显著为0.495,表明在东部,地理邻近省份FDI绩效每增加1个单位,在空间溢出效应机制下本省FDI绩效将提高0.495个单位。由于在改革开放后40多年里,东部地区引进外资数额常年占据全国80%以上,资本数量相对充足。但在“政治集权—财政分权”体制驱动下,各省引进外资绩效的攀比现象,实质是地方政府围绕GDP增长目标而进行政治锦标赛竞争的一个缩影,即源于竞争和模仿所产生的正向外部性,FDI绩效具有明显的空间关联效应。相比之下,中部地区的空间滞后项系数显著为正,略高于东部地区,原因是当前我国FDI流入呈“西进北上”推移之势,中部地区主动吸收和利用外资规模正逐渐增多,为地方经济建设发挥了较强的资本替代效应,由此产生的边际贡献也相对较大,FDI绩效的空间关联效应表现得尤为突出。西部地区的空间滞后项系数则表现出显著为负的局面,主要是西部地区引进外资程度相对较低,FDI流入量是稀缺有限的,一个地区FDI绩效的提高,是通过优惠的财税政策掠夺邻近地区FDI来实现的,因而是负向空间溢出。

此外,除西部地区外,其余区域的空间误差相关系数λ均显著为负。对于全国而言,空间误差相关系数λ在10%的显著水平下为-0.311,而东部地区、中部地区在1%、10%的显著性水平下为-0.786和-0.884。可见,地理邻近地区关于FDI绩效的误差冲击对本地区FDI质量产生了负向空间溢出影响,且这种负向作用在东部和中部地区最为显著,在实际问题分析中,如若忽略这种误差因素的空间外部性,则很有可能使回归结果出现偏误。

表4 分区域回归结果

(二)门限效应分析

1.门限效应及门槛值检验

门限效应及门槛值检验结果如表5所示,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影响具有三门槛效应,而对FDI效率的提升不存在门槛效应①在对FDI效率指数的门槛效应进行检验时,拒绝了存在门槛效应的原假设,鉴于篇幅因素未列出检验结果。。在对FDI绩效的门槛效应进行检验时,发现单一门槛和双重门槛在1%的显著水平下通过检验,而三重门槛在5%的置信水平下显著。因此,可以断定在不同的经济发展水平下,制度环境与FDI绩效之间并非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具有显著的门槛效应。表6给出了门槛值的估计结果和95%置信区间,经济发展水平的三个门槛值由小到大分别为8.543、10.763和11.389。

表5 门限效应检验结果

表6 门槛值估计结果

2.门限效应回归结果分析

由表7可以看出,当经济发展水平处于不同门槛范围,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影响程度具有差异性。其基本变化规律是:随着经济发展水平跨越不同阈值,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正向效应呈现出U型曲线变化结构,表明这在一定程度上受“中等收入陷阱”作用的影响。

具体来看,在经济发展起步阶段(Rgdp<8.543),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影响系数最大。原因是,一个地区在经济起飞阶段,无论是资本储蓄还是外汇供给均难以与预期经济增长目标匹配,迫切需要解决的关键问题是资本匮乏的困境,引进外资是最好的弥补方式。这一阶段制度环境改善,为外商投资带来了稳定预期和市场信心,FDI得以迅速流入,这不仅对当地经济建设存在的资金缺口产生资本替代效应,还通过贸易创造效应有效增加出口创汇,故对FDI绩效的正向影响尤为明显。

当经济发展水平逐渐增加(8.543≤Rgdp<10.763),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促进作用减弱,表明地区利用外资开始步入消化吸收阶段。一个可能的解释是,前期FDI的大量流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资金缺口,资本累积效应开始显现,先前外商投资领域趋于饱和,FDI质量对原有制度环境的弹性系数呈现衰减特征,此时外商投资企业对于减少地方市场保护主义,进入其他市场领域追加投资寄予厚望。这一阶段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促进效果主要体现在,地区放宽了外商投资准入范围,FDI开始进入一些垄断行业,无论对于地方政府实现财政增收、社会就业效应扩大,还是倒闭内资企业吸收技术溢出而言,这些制度安排对FDI绩效的提升均起到了积极推动作用,但作用效果需要一个消化和吸收过程。

当经济发展水平进一步增加(10.763≤Rgdp<11.389),制度环境对FDI质量的正向影响不再显著,表明随着各地区进入“中等收入陷阱”,FDI绩效的提升相应地进入瓶颈期,这与当前我国宏观经济背景和产业调整政策密切相关。一方面,近年来我国经济增长模式正转为创新驱动,而创新驱动的本质源于技术进步。传统FDI借助劳动力要素优势进行粗加工贸易的利用模式,不仅是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也使我国长期锁定在全球价值链低端。另一方面,当前我国产业结构正由低端加工制造向高端制造业和先进服务业调整,利用外资的方向也应符合这一产业政策调整目标。要鼓励FDI流向有利于推动高质量发展的技术、装备、产品和行业;限制工艺技术落后的外商投资;更要淘汰严重污染环境,耗费资源的外商投资。适时调整政策,改善制度环境是实现上述两大目标的重要举措,但这需要一个稳中求进的调整过程,所以其对FDI绩效的促进作用正处于瓶颈期,效果并不显著。

当经济发展水平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门槛水平(11.389≤Rgdp),FDI绩效所受制度环境改善的有利影响再次凸显,其系数为0.148,并在1%显著性水平下通过检验。研究发现,在2016年,经济发展水平处于最高门槛区间(11.389≤Rgdp)的省份仅有4个,且全部为东部经济发达省份,即北京、天津、上海和江苏。这表明,当这些地区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门槛时,制度环境的改善仍旧对FDI绩效的提高具有显著促进效果。原因是,经济发达的省份通常储备较为丰富的人力资本,这有利于吸收和消化跨国公司的知识溢出,促进FDI技术转移和生产扩张。此时,制度环境改善体现在弱化劳动力要素市场分割,强化劳动力在区域之间的流动方面。事实上,上述4个省份也是教育资源高度集聚,劳动力市场较为开放的省份。

表7 门限效应估计结果

四、结论与建议

外资利用模式转型背景下,以2001年中国加入WTO为基期,利用2001—2016年中国省际动态面板数据实证分析了制度环境改善对FDI质量的影响特征,主要结论如下:制度环境改善对FDI效率和FDI绩效提升具有显著促进作用;FDI绩效存在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并呈现出高值与高值(或低值与低值)相互集聚的非随机分布状态;引入空间滞后误差模型加以控制后发现,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提升作用具有区域异质性,其中对东部地区的正向效应更为明显,而中西部则低于全国水平,且由地理邻近地区关于FDI质量误差冲击所产生的负向空间外部性不容忽视;门限回归结果显示,随着经济发展水平跨越不同阈值水平,制度环境改善对FDI绩效的正向促进效果呈现出U型曲线结构,当经济发展水平跨越“中等收入陷阱”阈值,FDI绩效的提高仍旧对制度环境改善具有正向反应弹性,这一规律已在东部少数发达省份得到验证。依据上述实证结果,得到如下政策启示:

第一,考虑到制度环境改善能够显著提升FDI质量,故应继续优化外资营商环境,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加快市场化改革进程。一是要努力打造具有国际化、法治化和便利化水平的外商投资环境,使我国外资政策和制度充分与国际惯例接轨,满足跨国投资企业的商业价值取向。在知识产权保护领域,要加大执法力度,激励外商投资企业开展研发投入和采用新技术。同时行政机构应注重塑造便利化商业环境,深入推进简政放权。二是要推动FDI资源配置依据市场竞争、市场价格、市场规则实现效率最大化,弱化政府干预。

第二,考虑空间异质性,各级政府应“因地制宜”,实施差异化制度政策。东部地区应充分利用FDI规模优势,致力于用资方式和结构转型的制度改善,引导FDI流入高端制造业和先进服务业领域,推进形成“高规模、高质量和高效益”的用资格局。中西部地区则应重视引资制度的变革,结合资源禀赋优势,在一些开放领域营造良好的合资、合作制度环境,发挥FDI的资本替代效应、产业关联效应和吸收技术溢出。

第三,考虑空间溢出效应,地区之间应加强合作,促进制度安排的双向互动。尤其是区域间应避免同质化竞争,弱化市场分割和地方保护主义概念,深化在政府管辖边界、要素市场、产品市场、法律及中介组织等制度安排领域的合作与互动,实现利用外资互利共赢。

第四,考虑经济发展水平的门槛效应,制度环境应灵活变更,动态调整。各省应基于当前经济发展所处的历史阶段,制定与提升本地区FDI质量相匹配的制度安排。欠发达地区应继续推动经济发展,尽快跨越“中等收入陷阱”,进一步释放利用外资的制度活力。对于已跨越“中等收入陷阱”的部分东部发达省份而言,应注重积累先进的制度经验,并将这种成功的经验由点到面,逐步复制扩散到其他省份,促进FDI质量在全国范围内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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