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读经典?怎样读经典

2020-08-03 02:03
新传奇 2020年23期
关键词:移情原型调动

“为什么读经典”之问,与“为什么要读书”,其实是同一问题。这里所谓的“书”已预设为“好书”,“开卷有益”显然不是把烂书也包括进去。以“开卷有益”的标准,许多貌为书者,不宜以书论,只可叫读物。

从1990年留校任教开始,我(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余斌)一直在教外国文学。几乎每次上第一节课,我都会跟学生说:“课,你们可以逃,考试能过关就无妨,但希望能好好读几本名著。”说这话没有一点儿矫情的成分在里面——读书比规规矩矩听课会有更多的收獲,这的确是我的个人经验。直接面对名著,不要经过“中介”。不少学生名正言顺地翘课了,这在我意料之中,倒也不急。只是他们是不是用这时间读书,越到后面,我越怀疑。要能如我所愿,得有一个前提:大家都认同,那些书值得一读,或者有趣,或者有益。

糟糕的是,在以正确方式打开经典之前,我们的偏见已然形成:经典意味着枯燥乏味,假如非读不可,就必须得正襟危坐,打起十二分精神,硬着头皮上——仿佛读经典等于阅读快感被剥夺。硬塞到面前的书总是令人排斥,于是尴尬的局面出现了,越是强调读经典的重要,闻者反而躲得越远。打破这一循环唯有一途,就是搁置对经典的刻板印象。

事实上,相当多的文学经典,在自己的时代,其流行之广,可比今日的畅销书。欣赏“荷马史诗”、古希腊悲剧的艺术在彼时的雅典,几乎是全民性的;狄更斯、马克·吐温都是相当流行的小说家,《傲慢与偏见》则至今依然流行。无数中国读者的经验可以证明,西方文学经典成了与自己的人生水乳交融的一部分。50后、60后、70后,将《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简·爱》等书读得津津有味、滚瓜烂熟的,大有人在。今日的年轻读者从中获得阅读快感的,亦是不少。

读经典可以是有趣的,并不意味着阅读的过程从头到尾都那么轻松。经典自有其严肃的一面,不仅因为它直面社会、历史、人生种种,拒绝提供心灵鸡汤式的抚慰,还因为经典面对读者时有它的矜持与尊严。不像通俗文学从内容到形式的投你所好,它有完全不同的阅读路径:是你向它走去;而非它向你走来,甚至体贴入微地讨好你。所以四仰八叉躺那儿接受按摩式的被动阅读是不行的,你必须调动自己进入状态,进入情境,在自己与书中世界之间建立起相关性。

很显然,只有建立起相关性,阅读才不再是一桩不得不做的外在行为。梁启超所谓“熏、浸、刺、提”,鲁迅所说“增人感”,其实都是强调阅读时的移情。论移情,当然是在书中所写内容我们熟悉,主人公与我们有很多相似性的情况下更容易发生。而外国文学名著叙述的是不同文化的异邦故事,且是年代久远的故事,时间上、空间上好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壳,似乎难以找到经验上的对应,也就难有代入感。但人是可以自我调动的,所谓“思接千载,视通万里”是调动的极致,穿过相异文化、不同社会、不同时代、不同人情风俗等壁障,如同破了外面的壳进到里面去,你会发现书中看似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居然有几分眼熟。甚至,你还发现了诸多与周围的世界和人的重合之处。而文学经典之所以为经典,重要的一端,恰在于它们经过了时间的检验,超越了时空的界限,可以让不同国度、不同时代的读者常读常新,在你的参与下,它们的过去完成时可以变成正在进行时,终而完成。

社会在变,时代在变,但人性不会变,人性中的高贵面——正直、善良、勇气和人性中的阴暗面——贪婪、嫉妒、鄙吝一直在那里,是人性大戏上演的不变内容,古今中外,概莫能外。剥去外在的差异性还原到最后,不同时空中的人面对的是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处境。文学经典提供了“原型”——人物的原型和故事的原型,我们不好说其他的书都是“山寨”经典,但不妨说,它们“万变不离其宗”,经典就是那个“宗”,而这个“宗”建立在人类的共通性之上。

(澎湃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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