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倩从来都不抗拒更好的新可能,即使那是从未在计划中出现的“意外”。15年前,她与丈夫龚明光来到上海,原本计划用人民公园里的大玻璃房子做一个翡翠艺术馆。但装修到一半时,他们的好朋友梁文道建议说,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大城市都有自己的当代艺术馆,但(当时的)上海却没有,为什么不用这座美丽的房子做一个当代艺术馆呢?对啊,为什么不呢?于是这座玻璃屋子就成了上海最重要的当代艺术展示地摩卡上海 。15年来,摩卡举办了很多影响力巨大的当代艺术展,包括草间弥生展、向京雕塑展、皮尔和吉尔回顾展等。而15年后,已经拥有摩卡这个足以让人骄傲的艺术杰作的孙文倩,却选择重返校园,并开始尝试用艺术帮助聋哑儿童打通五感,让自己的艺术人生再次拥有新的可能。
是的,我知道这个顺序好像反了,但这正是我走的路。当摩卡做了10年后,我想,任何事如果能做10年,就是值得做的,就要更努力地把它做到完美,所以下决心读了中国美院跨媒体学院的博士生。我本来就是一个很喜欢学习的人,也有一点点小野心,因为西方的美术馆馆长几乎都是博士学位,所以希望自己也符合国际标准。另一方面,在中国读博士有年龄限制,所以就赶一班末班车啦!
重回校园读书是件很幸福的事。虽然从上海到杭州当天来回有些辛苦,有时候要坐当天最晚一班火车回上海,买不到票时,甚至要一路站回来,但这些体力上的付出与我在精神上得到的享受比起来,微不足道。在多元化的学院里,有很多同学都是艺术家,学校还会邀请国际上重要的学者和艺术家以客座教授的形式授课。整个学习模式都很深入,感觉—直在挑战自己,在这个过程中,思维的窗户被打开了,让我能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去欣赏艺术作品。
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美国学者。他曾在以色列开战斗机,研究过神经科学,也是世界头100位黑客。听他讲科学家如何用科学的方法来思考艺术,会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大了,原来有这么多有趣的事正在发生,又原来可以用这样一种奇特的想法去思考。真正体验到了脑洞大开的感觉,特别兴奋。
读书后,我一直在考虑,如何让艺术走出艺术馆的“白盒子”。一次“意外”的机会,让我发现,在国外,孩子们可以在艺术馆上课,但国内似乎还没有这样的习惯。我想是不是有一个方法,能够把艺术带到社区里,让更多需要帮助的儿童被关怀到。
怀着这样的想法,我遇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我们开始尝试与上海聋哑学校合作,希望用“看得见的艺术”项目,提升聋哑儿童的通感和抽象思维。虽然之前也有不少策展经历,但这个项目却是我第一次完全依靠摩卡艺术馆之外的社会力量完成的。为了这个项目,我甚至学会了厚着脸皮去求人帮忙,这真是从没尝试过的体验。
除了“看得见的声音”艺术装置,我们还组织了一个新媒体音乐会,通过震动、视觉来呈现音乐。当天有很多聋哑孩子参加,他们告诉我,真的可以通过震动的频率和视觉的变换看到声音,让我很受鼓舞。艺术装置启动后,聋哑学生表演了一首诗歌朗诵,是他们自己创作的诗歌,虽然声音不是特别清楚,但他们每个人都用了自己最大的能量在朗诵,我听着他们的声音,眼泪刷刷流下来。
这个项目完成后,很多人问我,下一站你要做什么?我感觉这不是逼我向前走,而是听到了一个美好的呼唤,也唤醒了很多小伙伴用艺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的信心,所以这将成为一个持续的艺术行动。通过这个行动,我希望可以将当代艺术和社会各个层次结合在一起。当代艺术不是时髦、装炫,或投资工具,而是可以走到人的心底,与不同的人产生沟通和对话。对我而言,这才是艺术的终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