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满意度与个人捐赠行为研究
——基于上海大都市调查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0-07-17 13:43
山东社会科学 2020年7期
关键词:慈善变量个体

朱 颖

(上海大学 社会学院,上海 200444)

一、问题的提出:我国居民个人捐赠行为

乐善好施、助人为乐一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为了继续弘扬这一传统,1994年我国成立了中华慈善总会,2004年将发展慈善事业作为社会保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2005年第一次在《政府工作报告》中写明要“支持发展慈善事业”,2016年更是颁布实施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慈善法》,这些举措都让我国慈善事业发展的基础环境有了很大改善,十九大报告进一步提出“要不断完善慈善事业体系,促进慈善事业的健康发展”的新目标。正是以传统美德为基础、辅之以政府的合理引导,我国的慈善事业才得以迅猛发展,慈善捐赠额逐年增长,2018年全年实际捐赠额达到了1558亿元。

但是与我国慈善事业快速发展态势不相适应的是我国个人捐赠比例一直较低,据图1中的数据显示,我国个人捐赠占捐赠总额的比例一直较低,而且从2011年开始个人捐赠额占比一直在下降,2011年占比最高,超过三成,达到31.62%;而之后则一路下滑,2014年更是降低到11.1%;2015年开始上升,也仅为16.38%,不足两成。而同期欧美国家不仅捐赠总额较高,其个人捐赠也较为活跃,个人捐赠占全部捐赠额的50%左右。随之而来的困惑就是:为什么我国居民个人捐赠占比在持续走低呢?是什么因素在影响居民个人参与慈善捐赠的热情呢?这一问题亟待探讨、解答,但当前的学界对此问题的探讨稍显不足。

个人捐赠的问题之所以重要,不仅在于个人慈善捐赠是慈善事业发展的基石,会为慈善事业的健康稳定发展给予充足、可靠的资金来源,并提供了大量的志愿者;同时也有助于保持慈善机构的独立性,过分依赖单一大型企业或政府捐赠容易导致慈善机构被相关利益集团俘获;更为重要的是慈善机构鼓励居民个人捐赠,也是一次慈善宣传活动,是培育社会爱心、建设良好的道德风尚和人际关系的重要基础。(1)邓国胜:《个人捐赠是慈善事业发展的基石》,《中州学刊》2007年第1期;徐家良等:《个人被动捐赠影响因素的探索性研究》,《学习与实践》2015年第3期。诚如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提到的:慈善事业是社会文明和谐的重要标志,而且是一项全民的事业。

对我国居民个人捐赠比例较低问题的探讨,其实质是要厘清是什么因素在影响居民个人做出捐赠这一行为,明确了影响居民捐赠行为的因素也就可以采取相应的措施来调动居民个人捐赠的热情,真正实现慈善捐赠这一全民事业的目标。而目前对该问题的探讨,主要是侧重从社会宏观政策、个体人口学特征、社会资本等方面来考察。(2)Peloza J, &Steel P., “The Price Elasticities of Charitable Contributions: A Meta-Analysis”,in Journal of Public Policy & Marketing, Vol.24.2(2005), p.260-272.但是这些研究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维度,即居民自己的主观生活评价,只有当居民对自己主观生活评价较为满意时才会做出捐赠的决策。

图1 2011—2015年间个人捐赠占比走势图(3)数据来源:杨团:《中国慈善发展报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8年版,第10-15页。

正是针对上述不足,本文从居民的主观生活感受出发考察居民个人生活满意度对其捐赠行为的影响。为了对此问题展开探讨,本文采用“上海都市社区调查”的数据来进行实证检验。检验结果发现:生活满意度高低确实会影响个体的捐赠行为,生活满意度高、捐赠意愿也更强。而且该在采用子样本回归、重新度量变量、工具变量等稳健检验后依然成立。但是生活满意度高低对自发捐赠、还是单位组织的捐赠类型并无影响,对捐赠金额的多少也无显著影响,捐赠类型、捐赠金额更多的是受到个体收入水平的影响。这一实证结果恰与“仓廪实而知礼节”的意境一致:当居民的生活满意度达到一定标准时,确实会开始考虑捐赠的事情,认识到自身是社会中的群体,会想到为社会做出自己的贡献,但具体做出多少贡献则与自身的收入水平有关。相关的机制检验,也发现了生活满意度高的居民确实更有动力、也有能力进行慈善捐赠。

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和现实意义。从理论意义来看,本文的研究丰富了我们对于居民个体捐赠行为的认识,之前的研究考察了宏观因素、个人的客观特质对捐赠行为的影响,而忽略了个体的主观认知对捐赠行为的影响,本研究可以弥补该方面的研究缺憾,本文认为只有当居民个人生活满意度较高时,居民个体才具有动力和能力来进行捐赠,因此做出捐赠行为的概率会更高。而从现实意义来看,随着我国发展进入新常态,社会发展需要更好地激发居民个体参与到社会发展过程中,本文的考察有助于采取更好的政策来鼓励居民个体积极参与社会活动。

二、文献评述与研究框架

个人捐赠是慈善事业的基石,也是社会和谐发展的重要表现之一,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捐赠行为越来越多,甚至逐渐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与此同时,个人捐赠行为开始受到学术界的普遍关注,除了少数文献对居民个人捐赠行为现状进行描述,大多数文献关于个人捐赠行为的研究基本上可以分为如下两类:

一类文献是考察居民个人的捐赠动机的文献,即考察居民为什么会自愿付出自己的成本去支持和帮助他人?学者们认为主要是基于如下两种动机:首先是利他动机(4)Becker G S., “A Theory of Social Interactions”, in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Vol.70.6(1974),1974, p.1-13,认为居民个体的慈善捐赠是出于一种改善其他居民生活水平的愿望,而且其他居民生活水平的改善可以提高捐赠者自身的效用水平,所以在这种利他动机的引导下捐赠者会进行捐赠。其次是遵从社会规范、赢得个人声誉的动机(5)Sugden R., “Reciprocity: The Supply of Public Goods Through Voluntary Contributions”, in The Economic Journal, Vol.94.376(1984), p.772-787.,这类文献认为其他人进行捐赠而自己不进行捐赠会损害自己的社会地位,为了赢得他人的尊重、赢得较高的社会地位、良好的个人声誉,所以捐赠者会进行捐赠。(6)Glazer A., &Konrad K A., “A Signaling Explanation for Charity”, in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Vol.86.4(1996), p.1019-1028.有关个人捐赠动机的系统文献梳理可以参考罗俊等的论文(7)罗俊等:《捐赠动机、影响因素和激励机制:理论、实验与脑科学综述》,《世界经济》2005年第7期。。

第二类文献是考察什么因素会对居民个人捐赠行为产生影响。影响居民个人捐赠行为的因素非常多,研究成果也层出不穷,但遗憾的是并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分析框架、也没有一个统一的结论。我们按照影响因素的层级将其分类为以下两种,一种是社会性的特征会影响居民个人的捐赠行为,第二种是个体特征会影响居民的捐赠行为。

社会性特征影响居民捐赠主要是税收政策、慈善组织采取的募捐策略、慈善组织的自身特性等因素会影响居民捐赠。适当的税收激励政策(比如慈善捐款可以抵税)可以发挥鼓励居民捐赠的效果(8)丁美东:《个人慈善捐赠的税收激励分析与政策思考》,《当代财经》2008年第7期。,税收是通过影响捐赠价格而对捐赠行为发挥调节作用的,因为捐赠价格高低将影响捐赠者的捐赠水平,捐赠价格高会抑制社会捐赠;慈善项目的选择和设计对于捐赠者的精神满足程度有很大影响,科学合理的项目选择和设计,会增强其感召力、有效激发居民的捐赠热情;慈善组织廉洁、独立的形象也会极大地影响居民的捐赠行为,尤其是慈善组织公布善款的去向、自觉接受社会的监督,可以吸引到更多的居民参与捐赠。(9)马小勇、许琳:《慈善行为的经济学分析》,《西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4期。

个体特征影响居民的捐赠行为主要是个体的教育程度、收入水平、宗教信仰、个人的社会资本等因素会影响居民个体的捐赠行为。现有研究表明个人的教育程度、收入水平是影响其是否捐赠的最为重要的原因,个人受教育程度越高、收入水平越高,其捐赠意愿也越强(10)Letki N., “Investigating the Roots of Civic Morality: Trust, Social Capital, and Institutional Performance”, in Political Behavior, Vol.28.4(2006), p.305-325.;个人的宗教信仰也有助于其捐赠,有宗教信仰的居民更容易参与捐赠,但社会资本对个人的捐赠行为影响有限(11)胡荣、沈珊:《中国农村居民的社会资本与捐赠行为》,《公共行政评论》2013年第5期。。

上述文献为我们很好地认识个体为什么做出捐赠行为奠定了基础,但是现有文献尚不能解答为什么我国居民个体捐赠占比较低、且一直在下降的趋势,因为个人的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是一直在增加。因此,我们需要新的研究视角来考察是什么因素影响居民的捐赠意愿,本文主要是从个体的生活满意度来考察其对捐赠意愿的影响,认为居民只有在对自身生活比较满意,对现状并无太多抱怨的情境下才会做出捐赠的决定。

生活满意度会对捐赠行为产生影响的具体机制有如下两点:首先是生活满意度较高的人有动力进行捐赠。根据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当个人较低层次的物质性价值需求得到满足后,会追求精神性的价值需求,并且希望获得社会声誉、赢得尊重,此时通过帮助他人来获得精神满足的动力就比较强,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而慈善捐赠则为生活满意的个体追求更高价值提供了途径和方式(12)AndreoniJames, “Giving with Impure Altruism: Applications to Charity and Ricardian Equivalence”, in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Vol.97.6(1989), p.1447-1458.,它会让捐赠者通过捐赠行为而产生帮助他人、救助弱者的心理满足感,即所谓的“温情效应”(warm-glow)。对于生活满意度较高的个体而言,参与慈善捐赠也是一种社会地位的象征,会获得更高的社会声誉。其次是生活满意度较高的人有能力进行捐赠。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基础是保障生活的基础条件。生活满意度高的居民群体,一般来说其收入水平也相对较高、空闲时间也较多,其更有能力进行捐赠钱物和提供义务劳动等慈善捐赠,而生活满意度较低的群体则忙于工作,无暇也没有相对宽裕的财力进行慈善捐赠。因此生活满意度较高的人不仅有动力,而且有能力进行慈善捐赠,据此提出本文的研究假说:

研究假说:生活满意度高的居民,其捐赠的概率也更高,两者呈现正相关关系。

三、数据介绍

(一)数据来源

本文所使用的数据来源于2017年完成的一项大规模抽样调查“上海都市社区调查”。该调查项目由上海市“高峰高原”计划上海大学社会学III类高峰计划资助,由上海大学“数据科学与都市研究中心”(Center for Data and Urban Sciences,CENDUS)负责设计和执行。该调查旨在设计一个包括社区、家庭、个人在内的多层次的追踪调查,以获得城市民生状况、社区生活和基层治理的完整图景。

(二)描述性统计

针对本文的研究问题,我们选择“在过去一年内,您是否给机构/个人捐赠过钱物?”题目作为本文的因变量,数据显示在调查样本中有3164人捐赠过钱物,占比为38.86%,有4978人并未捐赠过钱物,占比为61.14%。自变量是“您是否同意:我满意自己的生活这一说法?”,选项有很不同意、不太同意、不同意、中立、同意、比较同意、非常同意七类,我们将回答是比较同意、非常同意两类的定义为对生活满意度较高的,赋值为1,这类群体有2189人,占比为29.76%;而将回答为很不同意、不太同意、不同意、中立、同意的定义为对生活满意度较低的,赋值为0,这类群体有5641人,占比为70.24%。

其他控制变量我们主要是参考了前人研究(13)刘能:《中国都市地区普通公众参加社会捐助活动的意愿和行为取向分析》,《社会学研究》2004年第2期。,主要控制了个人收入水平、宗教信仰、政治面貌、年龄、教育程度等人口特征,以及其社会网络等关系资本。其中教育程度我们用“您的最高学历是什么?”来度量,将“小学及以下、普通初中、职业初中”定义为1,将“普通高中、普通中专、职业高中、技校”定义为2,“大专”定义为3,“本科、研究生”定义为4。社会网络我们用“您最好的三个朋友是否为上海本地人”来表示,是上海本地人则其社会网络主要在本地,对上海的认同度也比较高,捐赠的意愿会比较强。

下表1给出了本研究所需变量的描述性统计。捐赠金额的变动比较大,标准差为4293,平均捐赠金额为649元,最少的捐赠额为1元,最多的为12万元。平均月收入为6402元,跟调查年份2017年上海市的平均工资基本持平。

考虑到本文的因变量主要是定类变量,我们采用针对定类变量数据的logit模型进行回归。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四、实证结果

(一)生活满意度与是否捐赠

表2给出了生活满意度是否会影响捐赠行为的模型结果。表2的模型1我们仅仅放入了生活满意度与是否捐赠两个变量,模型结果表明生活满意度确实会对捐赠行为有影响,生活满意的个体其做出捐赠行为的概率更高。模型2是在模型1的基础上加入了个体特征变量(比如宗教信仰、政治面貌、性别、教育程度、收入水平等)的模型结果,模型结果显示生活满意度仍然对是否捐赠有显著的影响。模型3是在模型2的基础上添加了个体的社会网络变量的模型结果,结果显示生活满意度仍然对是否捐赠有显著影响。以模型3为例,生活满意的个体比生活不满意的个体,其做出捐赠行为的概率要高14%(e(0.134)-1=0.14)。这也验证了本文的研究假说,即对自己生活满意度较高的个体,其捐赠的意愿也更强。这也符合“仓廪实而知礼节”的古语,意味只有当个体较低层级的需求得到满足之后,个体才会有动力追求更高的需求,比如个人价值实现、个人声誉等诸多需求。

其他控制变量的结果与现有研究发现基本一致:有宗教信仰的个体比没有宗教信仰的更可能进行捐赠;党员群体比非党员群体的捐赠意愿更强;从性别来看,女性的捐赠意愿要强于男性;从教育程度来看,教育程度越高其捐赠意愿也更强;收入越高的个体其捐赠的意愿也更强。而社会网络却并未对捐赠行为产生影响。这说明个体特征对捐赠的影响要强于社会网络的影响,这与现有对于农村的研究结果基本一致。(14)胡荣、沈珊:《中国农村居民的社会资本与捐赠行为》,《公共行政评论》2013年第5期。

表2 生活满意度与是否捐赠

生活满意度会显著提高个体的捐赠概率,但是捐赠是居民自发捐赠还是单位组织的?换言之,生活满意度是否会对居民的捐赠类型产生影响呢?其次,对于捐款额度是否有影响呢?表3的模型对这两个问题展开了详细考察。

表3的模型1中的因变量是捐赠类型,我们将自发捐赠赋值为1,单位/社区/政府组织的捐赠定义为被动捐赠,赋值为0,考察生活满意度对捐赠类型的影响。模型1显示生活满意度对捐赠类型并无影响,换言之,生活满意度较高的群体,无论是单位组织的被动捐赠、还是自发的主动捐赠,都会进行捐赠。从其他控制变量来看,只有收入水平会影响捐款类型,收入越高则自发捐款的概率越大。也从侧面印证了:仓廪实而知礼节的古语,表明捐赠行为的发生,还是需要在个体生活满意度较高、收入水平较高的情况下才会主动出现。

而表3的模型2、3的因变量是捐款的金额。模型2是OLS模型回归的结果,结果显示生活满意度并不会影响捐赠的金额。而模型3则是断尾回归的模型结果,主要是因为捐款的金额都是大于0的正整数,属于受限因变量中的断尾回归类型,而且是典型的左断尾类型,此时OLS的估计结果可能会出现偏误,应该采用断尾回归(truncated regression)来进行估计。模型3的结果也显示生活满意度并不会对捐款金额产生影响。综合模型2和模型3的结果,可以说生活满意度并不会影响捐款金额,而其他的个体特征则会影响到捐款金额,比如教育程度、收入水平、性别、年龄等变量与捐款金额正相关。

表3 生活满意度与捐赠类型、捐款金额

(二)机制检验

为了对上述的动力和能力机制进行检验,我们进行了如下的数据分析:首先是动力机制检验。我们采用调查问卷中居民是否参与小区公共事务讨论来进行回答,采用该问题主要是考虑到参与小区公共事务讨论表示了居民参与到会给更多人带来好处的事务当中,也表示居民的服务意识较强。下表4给出了生活满意度对居民是否参与小区公共事务讨论会议的数据分布情况,表4显示,对生活不满意的居民,其参与小区公共事务讨论会议的只有378人,占比为7.79%;而对生活满意的居民,其参与小区公共事务讨论会议的只有215人,占比为11.09%。而且两者比重的卡方检验值为18.9145,对应的P值为0.00001,说明生活满意度高低对是否参加小区公共事务讨论是有显著影响的,生活满意度高的居民参加公共事务讨论的比例更高。

表4 生活满意度与小区公共事务讨论的参与情况

其次是能力机制检验。我们加入了生活满意度与收入的交互项来考察能力对捐赠的影响,具体的模型结果见下表5。表5的模型1是考察此交互项对捐赠行为的影响,结果显示该交互项显著为正,说明生活满意高的居民、在收入比较高的情况下其捐赠的概率更大。模型2是考察此交互项对捐赠金额的影响,结果显示该交互项并不显著。模型1和模型2的结果说明该交互项只会影响居民是否参与捐赠、不会影响其捐赠金额的多少,换言之,有经济基础的居民才有能力进行捐赠,通过捐赠来显示自身的优势,并非单纯为了捐赠。

表5 生活满意度、收入水平与捐赠行为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保证本文结果的可靠性,我们尝试进行了如下三种方式的稳健性检验:

1.子样本回归。考虑到捐赠的群体主要是65岁以下的工作群体,而超过65岁的老年群体的捐赠较少,很多时候他们是接受捐赠的对象,因此将年龄超过65岁的个体剔除样本重新回归,模型结果见下表6中的模型1。结果显示,剔除年龄超过65岁的群体后,生活满意度仍然会对捐赠行为产生显著为正的影响,而且系数的大小、显著性水平都要明显大于表2的模型3中的结果。这也说明65岁以下的有工作的群体其生活满意度高的话,其捐赠的意愿会更强,也从侧面说明本文研究假说的合理性。

表6 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

2.重新度量变量。首先重新度量自变量。考虑到生活满意度涉及的面非常多,单一度量会导致测量结果出现偏误,为此我们用“您是否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这一问题来度量个体的生活满意度,认为自己不是弱势群体的赋值为1,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的赋值为0,采用这一问题主要是考虑到:只有对自己生活各方面都比较满意的群体才不会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具体的模型结果见表6的模型2。模型2的结果显示重新度量自变量之后,模型结果依然成立,也即认为自己不是弱势群体的个体更容易捐赠,其捐赠行为比认为自己是弱势群体的要高出20个百分点。其他控制变量的结果与前文结果基本一致。

其次是重新度量因变量。捐赠的形式除了是捐钱、捐物,还可能是捐出自己的时间,也即做义工/志愿者,因此我们用“在过去的一年中,您是否做过义工/志愿者”来度量捐赠行为,做过义工/志愿者的赋值为1,未做过的赋值为0。具体的模型结果见表6的模型3。模型3的结果显示重新度量因变量之后,模型结果依然成立,也即生活满意度高的个体,其做义工/志愿者的概率更高,比生活满意度低的群体要高出30个百分点。其他控制变量的结果与前文结果基本一致。

3.内生性估计偏差。另外对本文估计结果产生潜在威胁的是捐赠是否也会影响到居民的生活满意度,为解决逆向因果关系带来的内生性估计偏差,这里选择带有工具变量的二元因变量估计方法进行重新估计,以期获得稳健的研究结果。选择自身健康水平作为工具变量,因为健康水平与生活满意度相关度较高,而健康水平对捐赠则几乎不会有什么影响。采用问卷中“与您的同龄人相比较,您认为自己现在的健康状况如何”来度量健康水平,回答为“较好”“好很多”的定义为好,赋值为1;而回答“差很多”“较差”“差不多”的定义为其他,赋值为0。(15)这里我们也用了“总的来说,您认为自己现在的健康状况如何?”作为工具变量,结果基本一致,为了节省篇幅、同时也是为了避免重复,所以就没有列示该题的结果。

工具变量的第一个问题是该工具变量不能与因变量相关,也就是说个人健康不会单独影响居民的慈善捐赠行为。针对此问题,下表7给出了个人健康与捐赠的模型结果,结果显示个人健康并未对捐赠行为产生影响,因此该工具变量并不会直接对捐赠行为产生影响,可以作为生活满意度的工具变量。

表7 个人健康与捐赠行为

具体的工具变量模型回归结果见下表8。第一阶段的回归结果显示健康状况确实会对生活满意度产生影响,健康状况与生活满意度高度正相关,满足工具变量与自变量高度相关的条件。第二阶段的回归结果显示在利用工具变量避免逆向因果导致的内生性问题后,生活满意度与是否捐赠高度正相关,生活满意度越高、居民捐赠的意愿也更强。该结果与表2的模型结果基本一致,而且显著性也比表2的模型结果更好。由此我们可以说本文的模型结果是稳健可靠的。

表8 生活满意度与是否捐赠:工具变量方法

综合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发现生活满意度的高低确实会显著影响个体的捐赠行为,生活满意度高的个体不仅有捐赠的意愿,而且有进行捐赠的经济基础,所以其会进行捐赠。此外,生活满意度对自发捐赠还是单位组织的被动捐赠并无影响,对捐赠的金额也并无影响,这也说明生活满意度会让居民参与到捐赠活动中来,但无法较大幅度地提高居民的捐赠金额。

五、结论

居民个人捐赠是慈善事业长期稳定发展的重要基础,但是我国居民个人慈善捐赠占捐赠总额的比重一直偏低,因此亟需探讨其背后的原因,厘清是什么因素在影响居民个人做出捐赠的决策。现有研究考察了宏观社会政策、居民个体人口学特征对居民捐赠的影响,但是忽略了居民主观生活满意度对捐赠行为的影响。本文采用2017年上海大都市调查数据对此问题进行了考察,探讨居民生活满意度对其捐赠行为的影响,以弥补现有文献的不足。

本研究发现居民个体的生活满意度越高、其捐赠意愿越强,生活满意的个体比生活不满意的个体,其做出捐赠行为的概率要高14%,而且该在采用子样本回归、重新度量变量、工具变量等稳健检验后依然成立。生活满意度的高低对是否为自发捐赠、还是单位号召捐赠并无影响,对具体的捐赠金额也没有显著影响,但个人收入水平对自发捐赠、捐赠金额都有非常显著的正向影响。这些实证结果表明生活满意度高确实会影响居民做出捐赠决策,是捐赠行为从无到有的产生过程,而个人收入水平不断提升之后,才会让居民走向自发捐赠、捐赠更多金额的时期。这与“仓廪实而知礼节”的意蕴一致,也就是只有当居民满足了基本上的需求、生活满意之后才会“知礼节”、才会产生回馈社会的捐赠行为。中间机制的检验也发现生活满意度高的居民确实更有动力和能力参与慈善捐赠事业。

基于上述研究发现,我们提出如下政策建议:首先要降低生活成本,提高居民的生活满意度。降低生活成本中最为根本的是遏制房价的过快上涨,坚持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房住不炒”“因城施策”的基调,保持房价的稳定,提高居民的生活满意度,满意度的提升会让居民参与慈善捐赠的动力得到有效巩固、提升。其次要不断提升居民的收入水平,收入仍然是影响居民捐赠的重要因素。因此要坚持发展经济、提升居民的收入水平,收入水平的提升是居民参与慈善捐赠事业的基础保障。总之,要把改革方案的含金量充分展示出来,让人民群众有更多的获得感、幸福感。只有不断增加居民的生活满意度,居民参与捐赠的动力、能力都得到保障,才能实现社会的良性发展、实现捐赠是全民事业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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