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封神演义》仁政与暴政的主题历来为诠释者所关注,有人认为《封神演义》对暴君的诛伐和对仁政的歌颂,表现了中國传统的儒家政治理想;有人认为《封神演义》武王的仁政是出于政治需要,在阶级属性与本质上与纣王并无区别;也有人认为《封神演义》仁政包含了民主的观念等。不同的诠释者站在各自的文化立场、文化视域进行解读,既体现了他们独特的诠释个性,也说明了诠释解读的开放性与多样性,《封神演义》仁政主题被诠释者赋予了丰富的诠释内涵与文化意义。
关键词:封神演义;仁政;诠释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4657(2020)01-0020-04
“仁,亲也,从人二。”[1]仁是中国政治文化社会生活最核心的理念及最重要的标尺与准则,“仁者爱人”“爱人者人恒爱之”,由仁上升到仁政的政治目标更是几千年来知识分子所追求的理想政治状态,对仁政的宣扬祈求与渴盼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从未断绝。因为“仁政不暴,凤凰来舍,四时顺节,民安其处。”[2]反之则“天下大乱,无有安国;一国尽乱,无有安家;一家皆乱,无有安身。”[3]统治者施行仁政与否关系着国家兴亡和百姓生活安定与否。历来对仁政的理解既包含政治因素,也带有对人生普遍关怀、对生命心怀敬畏的认知。《封神演义》作为历史演义小说,书写商周鼎革之际的金戈铁马与征战杀伐,仁政与暴政作为最突出的主题,自《封神演义》问世后,被学人论述诠释得最为频繁。
仁政与暴政作为一对对立统一的矛盾统一体,两者相辅相成,不可或缺。历代诠释者对《封神演义》仁政的解读也多从比较的分析视角论述商周君主的仁与暴。吉林大学中文系《中国古典小说讲话》编写组认为“《封神演义》的主题思想是很明确的,它通过富有神话色彩的艺术描写,热情地赞美了仁慈爱民的武王和他的丞相姜子牙,无情地鞭挞了暴虐无道的商纣王,并通过对商周斗争的描写,表现了作者鲜明的拥周反商、肯定‘仁政、反对‘暴政的政治倾向。”[4]李时人指出“《封神演义》以商纣王的暴虐与周文王、周武王的‘仁爱作对比,从而主张仁政,反对暴君,这种对暴君的诛伐和对‘仁政的歌颂”,“表现了中国传统的儒家政治理想”[5]。张国风也认为《封神演义》“赞扬仁慈爱民的武王,鞭挞荒淫暴虐的纣王。作者突破君臣观念的束缚,肯定以有道伐无道的正义战争,表现出进步的思想倾向。”[6]表达同样仁政思想的还有刘伯涵的《闲话〈封神演义〉》、陶希圣《〈封神传〉之暴君放伐论》、黄秋耘《略谈〈封神演义〉》、张云生《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三字经小说篇》、张炯《中华文学发展史(中世史)》、毛水清和吴世义《古典文学问答》、黎宏基《中国古代小说戏曲举要》、刘世德《〈封神演义〉的思想内容和艺术描写》、谈凤梁《中国古代小说简史》和《古小说论稿》、吕文成《三名文品》(古代文学卷)、吴志达《明清文学史:明代卷》、张燕瑾《中国古代小说专题》、齐裕焜《明代小说史》等。他们立足仁政与暴政对立的立场进行分析,这样的意图是使仁愈仁,暴更暴,在论述中彰显诠释者鲜明的立场与倾向。
无论是施行暴政的商纣王,还是施行仁政的周文王、周武王,他们都是隶属于统治阶级的,都是出于各自的政治意图、政治利益、政治需要对待百姓的,他们在阶级属性与本质上并无二致。一些学人站在思辨角度重新审视周文王、周武王的仁政,并对其进行新的价值判断与评估。在相当长的革命时期,阶级斗争分析是文艺批评的主旋律,仁政被批判,被认为是虚伪,是欺骗,是麻痹农民起义。北京大学中文系编《中国小说史》认为周文王、周武王是剥削阶级的代表,不可能是仁君施仁政。而《封神演义》描写西岐在他们治理下“民丰物阜,市井安闲”的大同理想政治社会,是在美化圣君仁政,“这就完全抹杀了统治阶级与广大人民之间的阶级斗争。”即使文革之后,运用阶级斗争进行诠释的也不乏其人。曹础基认为《封神演义》“极力颂扬封建统治阶级实行所谓仁政,抹杀和模糊封建统治者同广大人民的矛盾和斗争。”[7]刘飞茂认为《封神演义》称颂的圣君贤相的仁政行为是“极尽美化吹捧之能事”,“带有很大的虚伪性和欺骗性。”[8]李修生也指出《封神演义》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揭露暴政,“揭示一些丑陋的现象”,但并“没有触及统治者的本质”。[9]在他们看来,无论是对仁政的颂扬还是对暴政的揭露,其实质并无区别,都是统治阶级的利益与权宜之计的表现,都是欺骗人民、掩饰矛盾的政治方针策略,都带有鲜明的阶级烙印。他们的这种评价既有革命时期严酷阶级斗争的印迹,也有对封建政治的深刻反思。
仁政与暴政相对,很多诠释者认为仁政也代表积极、开明、先进的政治理念,是值得称颂的历史观念。陈泳超认为《封神演义》“抨击弊政、歌颂仁德是带有相当程度的人民性的,它反映了作者开明的政治观念。”[10]齐裕焜在《明代小说史》中指出《封神演义》“作者在探索殷亡周兴的历史时,表现出进步的历史观。他在《封神演义》中反对暴政,歌颂仁政,同情推翻暴君的正义战争,颂扬历史的进步。”[11]刘上生更以《封神演义》‘有道伐无道的商周战争线索,指出其“表现严肃的政治伦理主题和具有一定进步意义的民主观念。”[12]武强《封神演义》年画以质朴的形式描绘和讲述商封无道,西周广行仁政,“以警示世人‘多行不义必自毙,提倡谦逊、诚恳的待人态度。”[13]由政治的暴与仁向普通大众传达朴实的生活态度与做人准则,《封神演义》的仁政诠释解读由形而上政治圣坛走向形而下的世俗人生。
历代诠释者对《封神演义》仁政主题进行五花八门的解读,解读如此多样复杂,其原因是多重因素的耦合。
一、文本语言表达与意义显示
诠释学强调意义的开放性与创造性,利科曾断言“语言一旦由文字固定下来成为文本,便独立于书写人而具有自律性,并且切断了对外界事物的指称。因此,我们理解文本就是理解文本所设计的可能世界,对文本意义的理解和对于自我的理解是同时发生的。”[14]但自我的理解总是基于文本自身的表达与意义,再天马行空不着边际总与文本有着点滴的联系,文本自身的语言表达是诠释的前提与基础。
《封神演义》仁政解读也不例外,《封神演义》文本为仁政诠释提供了最基本的素材,成为仁政诠释的有本之木、有源之水,《封神演義》仁政描写是小说文本的一种客观存在,是诠释者无法忽视和略过的客观存在。在小说《封神演义》中,作家有意识把纣王的残暴不仁与周文王、周武王的广行仁德、恩泽百姓进行对比来描写。纣王劳民伤财建琼楼瑶台、酒池肉林以供淫乐,武王则于鹿台散财。纣王重用奸邪佞臣,周文王、周武王则任贤举能。纣王置炮烙设虿盆陷害忠臣,残杀生命,致使四海生灵荼毒。周文王、周武王则招贤纳士,救民水火。纣王统治下人人自危,各个寒蝉,民生凋敝。周文王、周武王治理下的西岐则是“民丰物阜,行人让路,老幼不欺,市井谦和”。小说95回子牙暴纣王十罪更强化了这种仁与暴,他在告示中说“纣王荒淫不道,苦虐生灵,不修郊社,绝灭纪纲,杀忠拒谏,炮烙虿盆,淫刑惨恶,人神共怒。”“稔恶不悛,惨毒性成,敲骨剖胎,取童子贤命”,而武王则“仁德素著,溥海通知”可以“解万民之倒悬,救群生之性命”。在文本中这样对照着来写仁与暴的例子不胜枚举。“不行仁政,以非刑加上大夫,此乃亡国之兆。”“八方仰德,仁政施于人,则天下景从,万民乐业,此乃圣主之所为。”作家在字里行间的叙述中已然带有强烈的主观情感色彩,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而是人人之天下,有德有能人之天下。后来的诠释者对其仁政的解读基本上是基于文本进行理解。
二、儒家传统的影响
任何民族都有自己的政治哲学与政治价值情怀,在中国,对传统社会乃至对现当代人影响深远的则是儒家文化的仁政观念。仁政思想在中国社会根深蒂固,它以一种坚挺的态势活跃于各个历史阶段,与政治生活、政治事件保持相对稳定、相对统一的一致性,知识分子从小接受儒家教育,深受其影响与熏陶,在文学批评中或多或少总会带有仁政思想的影子。
儒家是中国古代社会主流文化,仁政是儒家核心精髓和理想政治状态,被赋予神圣的光环,自古褒扬之声不绝于耳。儒家圣人孔子说“仁,人也”[15]。“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16]174古之政以人为本,以好人爱人为主,而好人爱人的仁则以德为衡量的根本标准。他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16]61“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16]75孔子奠定了儒家德治仁政的基础,到亚圣孟子,他明确提出了仁政的内涵,认为仁政应是“以德服人”“平政爱民”“乐民之乐”“忧民之忧”[17]11,并提出施行仁政的具体方法和政策,“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17]19行仁政有功德于民,才能得道多助,在国家统治上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仁政一直是儒家思想的核心,自幼受儒家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有着“致君尧舜上”的儒家情怀,无论在朝在野都希望政治清明,行仁施政,百姓安居乐业。人生较为顺遂的杜牧讴歌仁政,他说:“水旱饥荒安得无?全亏仁政早先图。”饱经风霜、历尽流离之苦的杜甫热烈期盼“再使风俗淳”的仁德之政,吟唱“君臣节俭足,朝野欢呼同”。不登大雅之堂、被视为“道听途说”的小说《三国演义》,其作者把情感的天平倾向了仁政爱民的刘备。即使是被封建统治者称为诲盗之作的《水浒传》,作者在行文中只反贪官不反皇帝的态度,也在一定程度上表达了对清明仁政的向往。仁政思想渗透在儒家思想的骨髓与血液中,它不仅仅表明了对君主、对当权者的态度,它表达的更是忧患意识、责任意识、爱国爱民意识,是一种普遍深化了的民族精神与民族气质。《封神演义》用对比手法写仁与不仁,这是儒家知识分子对政治理解的惯性思维方式,也是千百年来他们衡量国家治乱的基准。《封神演义》仁政解读也最容易引起历代诠释者的共鸣,引发他们对国家政治形态的思考与批评。
三、明末腐败政治为仁政提供素材
《封神演义》约创作在隆庆万历年间,而这时及略前的明代政治早已失去早期的活力,暴虐腐败无处不见,各种危机此起彼伏,社会矛盾加剧,政治衰颓,此时,仁政成为遥不可及又汲汲渴求的政治信念,正是这腐败的政治现实为仁政解读提供了反面素材与逆向思维方式。
世宗、穆宗、神宗祖孙三代政治态度极其相似,对祖宗留下的江山社稷不理不睬,长期不理朝政。世宗热衷修道,封闭自处;穆宗“临朝无所事事”,“端拱寡营”;神宗“久不视朝”,“深居二十余年,未尝一接见大臣”[18]。他们不理朝政,不是为养精蓄锐修养身性,而是如纣王一样在宫内行荒淫放诞之事,穆宗“后宫日为娱乐,游幸无时,嫔御相随,后车允斥”[19],“酒杯茗盛,俱绘男女私襄之状”,他们荒淫放荡,民间听闻选宫为之变色,无论贫富之家,女子十二三以上争相奔走婚嫁。统治者荒淫无道,荒唐到百姓恐慌、避之不及的地步。统治者不理朝政、荒朝怠政的结果只能是弃贤用佞,穆宗重用宦官李佑、崔敏等人,“爵赏辞谢,与六卿培”,对维护统治的忠谏之臣则百般猜忌、妄加打杀,如穆宗对言官的杖刑、神宗梃击案的发生等。对百姓搜刮民脂民膏,劳民伤财。穆宗时,“户部奏,浙江、苏、松等处,岁派内折银百万有奇,近来通负,乞行催解。上命各抚、按官严限催征,作速完解,违者部臣劾治。”[20]明神宗在万历二十五年诏书中进行自我政治评价也说“郊庙缺躬承之礼,朝讲希临御之时,喜怒有失其平,用舍未归于当,章奏每滞,官曹半需,忠言寡闻,民隐莫达,方隅多故,兵食之征调日繁,营造又兴,开采之征求四出,加之旱干水溢,析民室家,污吏贪官,股民膏血。从此人怨,屡干天和。”[21]
这样的历史情形与殷纣时期情势有诸多相似之处。《封神演义》的作者深有感触,在这样的时代写了仁政与暴政正反两面,是揭露也是赞美,是抨击贬抑也是肯定渴望。文学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对文学的阐述则需要回到生活、回到现实历史、回到文学作品产生的历史文化语境,明代真实的历史为《封神演义》的创作提供了极重要的素材,更为《封神演义》的诠释者们提供了仁政解读的反面教材。
四、受小说政治内容、政治批评功能影响
亚里士多德曾说人是政治的动物,丁玲在《作家是政治化了的人》中也指出“创作本身就是政治行动,作家是政治化了的人。”[22]中国社会几千年来的文学与政治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诗经》尤其是小雅发挥着“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的“美教化”“怨刺上政”的政治功能,杜甫本着“致君尧舜上,再使世风淳”的满腔热忱,创作了一系列“沉郁顿挫”的政治史诗,白居易的文学作品实践着他“补察时政”“歌诗合为时为事”而作的创作主旨,韩愈明确主张“文以载道”“文以明道”,以政为主、以文为辅,文政结合的创作理念。文学与政治的血脉联系在中国文学史上从未断绝,文学家以其深重的社会责任感与忧患意识表达对仁政的渴慕、对教化的自觉努力。
小说在古代虽为“道听途说”“街谈巷语”的“丛残小语”,但在其不断的演进与发展中也有相当的作品负载着政治教化功能,尤其是书写改朝换代的作品更是如此,积极弘扬仁君仁政,大力鞭挞暴君暴政。《三国演义》最为典型,尊刘贬曹的思想倾向把刘备的仁德与仁政推向顶峰,其它的历史演义小说如《有夏志传》《有商志传》《东周列国志》等概莫能外。“知正统必当扶,窃位必当诛,忠孝节义必当师,奸贪谀佞必当去”成为历史演义小说几乎既定的主旨。《封神演义》仁政书写是对文学史上仁政文学主题的一脉相承,《封神演义》仁政思想是我国特有的这种文学背景下的产物。对《封神演义》仁政进行诠释也必然要追溯到《封神演义》产生的文学史及其背景中来,立足于文本产生的历史视域进行解读。
“国家治乱,气数兴衰,运总由天,复因人召。”[23]《封神演义》仁政解读实际上就是力图拨开历史的层层迷雾,以诠释者个人已有的文化观念、价值尺度、审美标准、人生体验、政治道德、意识形态立场等进行诠释理解。这样的理解是一种开放的理解,这种理解可能客观中立,也可能主观臆断,通过这种解读可以听见不同声音、感受不同观点,可以纵览《封神演义》仁政理解的历史、文化的发展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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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妍]
收稿日期:2020-01-05
基金项目:河南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封神演义》诠释史论”(2018BWX007)
作者简介:冯军(1976-),女,辽宁营口人,河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古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