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语文单元整体教学的概念、特征及应用

本刊记者

记者：李老师，您好！您和您的团队所进行的小学语文单元整体教学经过了一个什么样的研究和实践过程，能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李怀源：我和团队研究实践小学语文单元整体教学是从2005年开始的，大概有15年的时间了。2005年7月至2008年7月是从教学理念到教学设计的阶段;2008年7月至2014年7月是教学实践落地和深化的阶段;2014年7月至今，是理论和实践更深层次的研究阶段，我们在此期间研究美国的“整体教育”理论、加拿大的“整体学习法”、比利时的“整合教学法”等，进行理论的建构;研究项目学习（PBL）、STEM等关于情境设置、任务设计、整合作业等实践方式，努力整合转化为单元整体教学的理论与实践。

记者：那在当下实施单元整体教学，您又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

李怀源：从大的方面来说，我认为有下面四个

原因。

1.时代选择的结果

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文字到处可见，信息随手可得，语文学习材料可以轻易获取，但是信息太多，导致良莠不齐。这个时代需要整合的能力，把不同角度的信息整合在一起，我们才能知道这个信息是否有价值，所以这是时代选择的结果。

2.传统教育的脉络

我们的思维是重整体联系的。禅宗有“渐悟”和“顿悟”之说，意即要整体联系，不断思考，忽然开悟。“吾日三省吾身”是讲反思的过程。中国传统教育一直强调的是整体的感悟、自我的反思。无论是谁，学习都要经历“十年寒窗苦”才有可能学成。传统教育的教材是整本书和选本并行，以整本书为主，从蒙学的“三百千千”，到“四书五经”等都是整体。

3.素质发展的要求

目前，全球已经进入了一个素养时代。素养是整体的，是超越了知识、技能的，需要整合地去培养。

4.语文教学的困境

语文可能包含语言文明、语言文化、语言文学、语言文章、语言文字……到底什么是语文？叶圣陶先生曾经说过：彼时同人之意，以为口头为“语”，书面为“文”，文本于语，不可偏指，故合言之。在叶老这一辈的语文研究者看来，“语”指的是口头语，“文”指的是书面语，语文是口头语和书面语的结合。语文学科就是要教口头语和书面语，即促进学生口头语和书面语能力的发展。

这个目标在《语文课程标准》中也有表述：“语文课程是一门学习语言文字运用的综合性、实践性课程。”“语文课程是实践性课程，应着重培养学生的语文实践能力，而培养这种能力的主要途径也应是语文实践。”学习语文的途径就是实践。

语文也有其文化的功能，或者说对于人的素养发展的重要功能。语文学科的育人功能，是通过立言实现立人的作用的。语言不仅仅具有交流这一个功能，更重要的是人的语言发展对人的塑造作用。

从语文教学的角度来说，叶老写过一篇文章《论国文精读指导不只是逐句讲解》。他分析原因说，逐句讲解是从私塾里来的，当时老先生要把书上的语言翻译成方言后学生才能懂，国文的讲解是源于文言文。但现在是白话文的时代，学生的文化水平也在不断提高，他们能够读懂课文吗？大家可以去思考。

1978年，吕叔湘先生曾说：“十年的时间，二千七百多课时，用来学本国语文，却是大多数不过关，岂非咄咄怪事！”想一想，我们现在的学生学本国的语言过关了没有？

“误尽苍生是语文”大讨论是从1997年开始的。10多年前一个学者曾说该讨论“把语文从知识走向了‘人，在‘人的视域下，不同版本的语文教学大纲或课标渐渐由单纯的‘教学关注走向了对语文学习主体、学习行为、学习习惯的全面关注”。到目前为止，这个学者说的这些在语文教学实践领域实现了没有？相信，每一个语文教师都有自己的判断。

从语文教学的发展来说，对于“我们的学生学習本国语文多数过关了没有”这个问题，需要当代的语文教师来回答。而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细小的内容重新分类整合后再教给学生。

记者：您能介绍一下单元整体教学有什么特征吗？

李怀源：我们从三个方面来看单元整体教学。

首先是概念特征。

概念是我们的行为框架，也是我们的行动方案。一是“整体”的概念，我们认为，“整体”是由事物的各内在要素相互联系构成的有机统一体及其发展的全过程。二是“单元”的概念。水果沙拉，是盘子和沙拉酱把水果联系为一个整体，但它是一个松散的整体。水果糖葫芦，竹签把不同的水果联系在一起。果汁也是一个整体，但它已经看不到单个水果的存在，而是把水果融合到了一起。大家要注意，单元不都是果汁式的，它应该在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单元是自为一体或自成系统的组合体。

单元整体教学以“人”的发展为目标，根据学科性质、学生特质、学习本质，重构学习内容，创设学习情境，以自主探究的学习方式完成具体的学习任务，以可视化成果的形式呈现学业成就，提升学生的学科思维和学科表达能力。

单元整体教学强调这三个方面：课程单元、教材单元、教学单元。“课程单元”是一个独立的培养学生某项能力的一个单元。“课程单元”也有人称之为“经验单元”，是依据儿童的思维结构和过程，对应于儿童形成概念的思维活动的段落，把教学内容划分成相对独立的各个部分。单元的编写也要按照学生的经验来编。“教材单元”是依据学科知识的逻辑体系，把性质相同或有内在联系的部分组织在一起。“教学单元”是教师把“课程单元”和“教材单元”组织在一起变成自己的教学“单元”，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其次是结构特征。

单元整体教学分为教科书教学、读整本书教学和语文实践活动教学。1.0版本，关注教科书、整本书和语文实践。2.0版本，核心是学生的发展，又分阅读和习作两方面。从阅读的角度而言，是发展学生的检索提取能力、整合解释能力和反思评价能力。从写作的角度来说，是应用写作能力、设计制作能力和文学创作能力。3.0版本，把学生的获得分为经验、能力和素养三个部分，加强了语文实践活动的教学。4.0版本，语文实践活动、教科书、读整本书位置不变，并更加整合了。体现个人水平的是语言建构与运用的能力，而跟语言建构与运用直接相对的是思维发展与提升，一个人的思维是否清晰、深刻，是可以通过他的语言水平表现出来的。

再次是表现特征，分为表层特征和深层

特征。

表层特征。首先是以融合为基本的教学理念。其次是以单元为基本的教学单元，就是一个单元一定是按照一个整体来教的。再次是以探究为基本的学习方式。有的老师可能会担心教学时长，我所提倡的教科书教学+整本书教学+语文实践教学相当于大家过去教学一个单元的课时，不会超过这个时间，教科书教学应该是占到单元教学时间的一半，剩下的时间留给读整本书和语文实践活动。

深层特征。整体，就是整合教科书，但是现在的整合是将学生、学科和学习整合到一起，这其实是一个三角关系。我经常让大家去观察谁会是起点，但无论怎样，现在我们的教学都是在为学生的学习和发展服务的。转化，首先把教师要教的变成学生可以学的，其次是把学生可以学的变成学生可以参与的，最后是把学生可以参与的变成可见的成果。

记者：那么，小学语文单元整体教学具体怎么实施，您能分享一个案例吗？

李怀源：我以统编本五年级上册第五单元这个说明文单元为例。开始上课之前，我让学生自我介绍姓名、性别、爱好等，以便让别人对他们能够印象深刻。

第一部分，“做导游——介绍太阳或松鼠”。我个人认为，习作单元的课文如果要教的话，要当把课文当作习作例文来教，所以我首先创设了一个导游情境：“太阳和松鼠不能说话，可是，也特别想让人们了解它们，如果你作为一个导游，你会怎样介绍它们？”先让学生说说怎么来介绍太阳和松鼠，这样就给学生一个任务。第一是选择，“如果你选择介绍太阳，你就是银河系的导游，如果你选择介绍松鼠，你就是大森林的导游”。第二是默读，“选择一处最能表现太阳或松鼠特点的内容，向人们介绍”。第三是说明，说明“你介绍的是什么，介绍的是它的哪一个特点或者哪一方面，介绍的是哪篇课文，找到的是哪一段”。第四是介绍，“要通过转换角度去介绍太阳或松鼠”。这样一节课下来，学生做的工作就是检索、梳理、探究、表达、交流。

第二部分，“做好友——介绍你喜欢的物品”。可以先让学生说说自己的好朋友是谁，然后观察课本上的表格，说说有什么发现。“如果要选择一种自己了解并感兴趣的事物介绍给好朋友，你打算介绍什么？”引导学生向好朋友介绍，也是分选择、默读、说明和介绍四个方面。对于说明文课文的学习，我让学生默读两篇习作例文，一篇是《鲸》，一篇是《风向袋的制作》，找到可以模仿的介绍方法，每篇课文1～3处。其实我就是在聚焦说明方法，五年级学生得让他们自己在使用中去体验或者经历。“我介绍用的是什么说明方法，我找到的例子是哪篇课文中的什么例子，这句话说明白了什么”，最后用找到的方法介绍喜欢的物品，这也是使用了迁移的教学方法。这样学生先要从许多例文中学习，然后再向好朋友介绍他自己喜欢的物品。

第三部分，“做方法的总结，就是找、想、写、用”。比如，找课文中的句子，发现一些具体的规律或者思考这些句子有什么规律。另外是用一句话来说明上面的方法，如列数字是什么方法。最后，就是这四种方法分别在什么情况下使用。其实，“写”和“用”就是让学生自己去提炼说明的方法。我们的课如果变成探究活动，让学生真正地参与进来，学生就会有发展，并且他们水平的提高也会超乎我们的想象。

第四部分，教师介绍经验。首先，可以选择表格中的题目，也可以自拟题目，介绍一种事物。让学生自己去总结，也可以分小组去做，要把话说清楚。习作单元整体教学把课文当作习作的材料，从课文和例文当中学习说明的方式和方法，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使用什么方法，然后让学生总结这些方法和策略。其次，就是在过程中有一些互动，训练学生的口头与书面表达能力，让学生参与到这个实践活动当中。

记者：那么，教师应该怎样进行小学语文单元整体教学设计呢？

李怀源：大家都比较关心如何设计具体的单元整体教学。统编本教材的好处是语文要素比较明显，但实际上，在教学中不能只教语文要素。针对如何开展单元整体教学的设计，我大概分成了四个步骤：目标、内容、实施、评价。

一是整合学习目标。有些教师会直接将教学参考书中的目标放在一起当作整个单元的目标，这显然不是整合的目标。比如，三年级上册第一单元的“学校生活”，包括《大青树下的小学》《花的学校》《不懂就要问》等，这一单元的语文要素是什么呢？第一，阅读时关注有新鲜感的词语和句子;第二，体会习作的乐趣。到底需要关注哪一条呢？习作展示例子就是学习用有新鲜感的词句写同学，感受习作的乐趣，这就把两个语文要素都包含进去了。再如，第二单元中的“运用多种方法理解难懂的词语”和习作中的“学习写日记”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可以跟前面的结合起来，用有新鲜感的、难懂的词句写日记。第三单元比较容易，试着让学生编童话、写童话，用丰富的想象力去编写。所以第一步是整合学习目标，确定一个核心目标，到底要让学生们学会什么，目标的设计比后边任何的设计都重要。

二是整合学习内容。单元整体教学包含教科书的教学，还有读整本书和语文实践活动。我们团队整理了一年级下册的单元主题与读整本书、语文实践活动对照表（见下页表1），大家可以看到这个体系是比较完整的。如果大家要做单元整体教学，一定不能拘泥于教科书。至于如何去学习，我们需要通过语文实践活动的推动。再来看看关于六年级下册的表格（见下页表2），从单元主题到读整本书再到语文实践活动，这是在做教科书的单元整体教学的设计，希望能给老师们提供一些研究和思考的资料。老师们在做单元整体教学的时候，不要拘泥于教科书，要有一个大的框架结构，然后再去思考教科书的单元怎么教。

整本书的选择是为这个单元的核心目标服务的。比如《不老泉》，这是一本讲哲学命题的书，通过很多故事和人物展开。在习作单元，选择它就是用来体会文章是怎样表达情感的。怎么整合单元的学习目标，有一个简便的方法，比如《民风民俗》《外国文学名著》，在前面加“如何写”三个字，就是这个单元的核心目标。教师教学生不能只停留在理解别人的语言上，还要了解别人是怎样表达的，并且最终学会表达。

三是设计学习活动。具体分为三点：一是创立整体学习情境。二是设立具体学习任务。三是有可见的学习成果，一种是口头成果，另一种是书面成果。学习成果又分为三类，即设计制作、应用写作、文学创作。成果表现最好是书面的，即一个单元有一个整体的作业。

四是设计学习过程。情境、任务、成果是学习过程中三个大的组成模块，是成型的课堂结构形式。其中语文实践活动可以分成三个层次：首先整体感知文本的类别，其次围绕核心问题进行梳理探究，最后要实现学生学会表达。现在我们要实现的就是教会学生提取信息、整合解释，最终达到反思评价。维特根斯坦说：“我的语言的界限就是我的世界的界限。”如果只是让学生学习理解，而不让学生表达，学生的语文学习能力就会只停留在一半。

记者：看来实施和设计单元整体教学还需要不断学习，您可以就此向老师们推荐一些阅读书目吗？

李怀源：时代已经对学生提出了更高层次的学习要求，教师带领学生学习语文，不能只在低层次上徘徊。我可以给大家提供以下资料：第一本是《小学语文单元整体教学构建艺术》，本书对单元整体教学的发展进行了脉络梳理，包括12个教学设计和2个单元整体教学的实录。第二本是《小学语文单元整体课程实施与评价》，主要做的是教科书、读整本书、实践活动的目标设定，以及教学内容和评价体系的研究。第三本是《小学语文单元整体教学理论与实务》，这本书的理论部分包含时代发展脉络以及框架体系，实践部分包含六个教学实录，从低年级到高年级，代表了不同研究阶段的实践成果。我想告诉大家，不管做什么样的研究，都应当注重资料的留存和整理，然后才能慢慢形成自己的教學体系。

记者：改变一种观念确实很难，但你们的探索过程告诉大家，向困难挑战，一步一步改变自己，就会发现语文教学真的可以不一样！谢谢您接受我们的采访。

责任编辑 郝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