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下的人性之变

林达珂

人类常常自诩为高级动物，人为地把自然界中各种动物化分成各个等级，而人类恰恰居于所有动物之首，换言之就是人类奴役着其他动物。然而，在人类的内部，也存在着等级之分的现象。总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优越的条件，比如拥有较高的官位、拥有万贯家产等，奴役着其他人，甚至有一些人将奴役他人或是折磨他人的过程作为人生的一大乐趣。这深深地体现了人类“恶”的一面。正如托夫妥耶夫在《宗教大法官》中所阐释的一样，在“面包”和“自由”面前，更多的人愿意放弃“自由”而选择“面包”，因为这样能获得更为直接的利益。而在作恶和行善面前，因为作恶往往能给人一种最为直接的利益或是最大化的利益，所以更多人更愿意选择前者。正如窦唯在《高级动物》中所唱的一样：“矛盾虚伪贪婪欺骗，幻想疑惑简单善变，好强无奈孤独脆弱，忍让气忿复杂讨厌，嫉妒阴险争夺埋怨，自私无聊变态冒险”，这大概就是对于人类本性最为恰当的描述。

在看完《大鸿米店》后，给我最为直接的感受是灰色的基调，压抑的感觉。这部电影给我们展示了人性阴暗的一面。“大鸿米店”其实就是一个社会的缩影，里面有各色各样的人物，展示的是各种各样不同的矛盾与冲突。其中最为明显的一点是阶级的冲突，电影中有像六爷这样的大资本家，有像冯老板这样的小工商业者，也有像五龙这样出身平寒的农民。奴役与被奴役，压榨与反抗是贯穿于整部电影的主要线索。

在影片中，五龙可以说是一个复杂的角色。最初，五龙是一个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有良心、但又处处受人欺负的悲惨人物，然而随着影片的发展，他逐渐成了一个貪婪阴险、好逸恶劳、盛气凌人、惟我独尊、野心勃勃、良知泯灭的恶人。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我认为，归根到底，还是应该用人性的阴暗面来解释。在饱受生活欺压后，五龙所体验到的都是社会阴暗的一面。如果我们将人性比作一个平面，那么人性善的一面往往是在这个平面之上，而人性恶的一面往往是在平面之下。但是当人一旦长期遭受社会欺压，那么人性这一平面就会发生扭曲、甚至是颠倒，最后就会把人性阴暗的一面彻底展示出来。

同样，我们还可以用“面包”和“自由”这一原理来解释。首先根据弗洛伊德的生理需求论，作为一个人，生存是最为基本的需要。五龙为了生存，不得不牺牲自己的“自由”来换取“面包”。在影片刚开始的时候，五龙因为洪涝粮食歉收而逃离家园，显然此时的五龙还无法获得“面包”。在刚到大鸿米店替冯老板做工的时候，他是不要工钱的，只要求能提供吃住就行，此时的他为了获得“面包”而放弃了“自由”。可是，在他替冯老板做工前后，他所经历的是处处的不公。琦云、冯老板、阿保等人，无一不是处处欺压着他。那时的五龙连最基本的尊严也无法获得，更不用说什么权利了。也正是这残酷、无情的社会，在一点一点地扭曲着五龙的人性，当这一扭曲的人性达到一个极点的时候，人性的“恶”也就彻底地展露出来。于是，五龙在获得“面包”的基础上想要获得“自由”，而此时的“自由”是一种极为畸形的奴役他人的自由，最为直接的表现就是淫欲、欺压。对于五龙来说，人变成兽是最好的方式。所以五龙想成为一个恶者，可以让所有人都害怕他，可以让他为所欲为，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和欲望。我想在影片的后半部分，五龙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因为他已近不再属于自己，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复整个社会，报复曾经欺压他的人。当五龙设法除掉阿保，炸死六爷，本该停止作恶的他仍未收手。面对社会底层百姓，他本该报以同情，然而他却不断欺压着他们，因为扭曲的人性已经使他丧失了对于好坏善恶之分，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是他发泄的对象。

这部电影带给我更深层次的思考是在生活中，无论你原先是一个阴险小人或是一个正人君子，你的内心深处其实都藏着一种为恶的本质，只是很多时候，这种恶都被你给抑制住了，但是在特定的环境和特定的条件下，它还是会爆发出来。当人类在生存的过程中经历各种触目惊心的社会阴暗面，为了生存，很多时候人会把自己改变得不像自己，伪装得不是自己，而是道貌岸然地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其实在生活中，这样举案齐眉的和谐之道反而更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因为扭曲的人性所展现的人性阴暗面常常具有更强的破坏力。

更加值得我们警惕的是，人性为恶的过程，是一个不断传递的过程，并不是在某一环就会停掉。影片中的五龙只是这个传递过程中的一环而已，当奴役者用欺压点燃了被奴役者人性的阴暗面，也就同时点燃了他为恶的欲望，使他变本加厉地报复社会。这种恶的传递是对社会的一种极大威胁，因为这会使社会走向一种恶性循环。在我国，特别是在东南沿海或是一些经济发达的地区，最为直接的例子就是社会对于农民工的歧视现象，认为农民工就是社会最底层的人，是社会进步的毒瘤，就可以随意地欺负。这在很大程度上也扭曲了农民工的心理，增加了农民工犯罪的比例。

那么如何才能打破这种恶性的循环呢？我认为，无论在何时何地，人与人之间应该多一点相互理解，给予他人多一点宽恕，给予弱者多一些同情和关怀。我想仇恨，或者说仇恨的欲望会被良性化，那么人性也在很大程度上会展现出善的一面。那么像诸如农民工这类问题也就较为容易的解决。否则，我们社会中会很容易出现一个“五龙”，两个“五龙”，甚至是一群“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