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之物语（组章）

谢良宏

三月三  荠菜胜灵丹

唐代著名医学家孙思邈在《千金方》里写道，春天饮食应以“省酸增甘，以养脾气” 为先。作为江南水乡地，过了春节，餐桌上就见春色烂漫了。春暖花开的季节，人们期盼已久的蕨菜、马兰头、荠菜、山葱、水芹等野菜也开始欢天喜地地“蹭”岀来了。春天野菜的活色生香，美味鲜嫩，着实让我们所青睐。那些略显清苦的野菜，给我们带来的是一种充满凉意的芬芳，这样的食味是一种只可意会又不可言传的体验。天然、原生态、绿色的野菜分外抢眼也就在人们情理之中了。

田野里，小溪旁，山路边，绝对是野菜们的乐园。要问哪里的野菜最多最鲜嫩，春晓盐碱田、太白山簏、东钱湖畔、四明山腹地、双峰白溪，九龙湖边等等到处都是野菜的集中地，挖着最新鲜的野菜，讲究一下春日养生，无论是品赏山里的农家乐还是城里的大众餐馆，都舍不得放弃这最美味的时鲜货。这不，有说口味新鲜的，有说养生重要的，都是以“青翠”色彩来应春景，在品赏美食的同时补补冬天里失去的微量元素，何乐而不为呢？

荠菜又叫菱角菜、麦地菜、枕头菜、护生草等，遍布江南各地。自古以来，就有食荠菜习惯。《诗经》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诗句。唐代，荠菜成了迎春必需品，人们在立春，都要吃荠菜馅春饼，还将以荠菜为主料的春盘作为礼物互相赠送。宋代，食用荠菜更普遍，辛弃疾也曾写过关于荠菜的词“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人们特别喜欢在春天吃荠菜，因为荠菜在春天叶嫩根肥，味道鲜美。荠菜烹调方法也很多，做菜粥、菜饭;做菜可清炒或凉拌;还可做馅子包水饺、煮馄饨。荠菜还是一种地道的药材。中医认为，荠菜味辛甘、性凉平，有清热解毒、利尿止血、软坚散结、益胃等功效，可用于治疗痢疾、水肿、便血、月经过多、目赤肿痛等症。《本草纲目》里则载其有“明目、益胃”的功效。至今，我国许多地方仍然保留着三月三日吃荠菜煮鸡蛋的习俗，在这天，人们要采集大量荠菜，晒干留着煮水服用，就是因为意识到荠菜降血压的功效。所以民谚说：“三月三，荠菜当灵丹。”荠菜还有一个别称为“护生草”，也是取其能治百病，对身体大有益处的意思。

除了荠菜，这些的山药菜、山蒜等一些野菜略有微毒，需经浸泡。这类野菜在煮食前，务必要在清水中浸泡两小时以上进行解毒处理。树上的野菜品种不多，如：刺嫩菜、榆树钱等，这类野菜宜蒸吃或做酱吃。若是炒着吃，既粘又涩，难以下咽。像马齿苋这样的野菜，用打入鸡蛋的淀粉裹裹，炸成椒盐马齿苋，风味会更加独特。东风菜适合与荤菜搭配，像东风菜炒肉丝，虾仁炸东风菜，都是不错的选择。在春季里，马兰头的吃法是很多的。如可以用来制作凉拌菜，亦可以用做馅包饺子，晒干后，还可以与其他食物一起烧成美味可囗的菜肴。如果用以明目，可与胡萝卜炒着吃。若目赤肤痛，可以用豆腐干各半，制成凉拌菜。同时还可以与蘑菇竹笋一起炒，这道菜具有补肝肾、益精气、清热除渴、明目的功效。适宜于患有高血压，糖尿病，视力减退者长期食用。初春时节，正值荠菜，马兰头，鱼腥草，蕨菜，竹笋，香椿等既具营养又有疗疾作用的野菜茂盛之时，应不失时机地采食。

而值得一品的是争先绽放在枝条上的香椿芽，是应了腊肉、鸡蛋、豆腐等之邀约。香椿煎鸡蛋、香椿炒腊肉、香椿伴豆腐，哪一样不让人春心荡漾。民间有“家有一树椿，春菜不担忧”的说法，就连明末清初的文学家李鱼谈起饮食之道时也把香椿芽推到极点，“菜能香人齿颊者，香椿头是也。”可是，没等我们鼻子闻够香椿煎鸡蛋那扑鼻的芳香时，我们身边的田野里、小溪旁、山路边那马兰头、蕨菜、山葱、荠菜、水芹等许多野菜经过晰晰沥沥春雨的浇淋，快速地舒展僵硬的身子，经春风轻拂，纷纷从土地、水里、枝条上“钻”出来，并顺理成章地进入我们的餐桌上。也因为这些野菜充满了野性与妩媚，故在春天里便抢占了“家菜”的风头，成为人们视线中的最爱。就连唐代大诗人白居易也情不自禁地吟道：“遇物尽欢欣，爱春非独我”也。

活色爽囗“黄泥拱”

“头角崭崭露， 江南四月时。”一年一度春暖花开的啖笋季节。我们又来到浙东西乡橫街云洲的大雷山上掏春笋。大雷山的“黄泥拱”笋，由于土质的关系，活色爽囗的确与众不同。橫街，拥有近五万亩的竹林， 当地的大雷， 半山， 爱岭等村出产的黄尖， 红芽， 白根菄泥拱笋远近闻名.笋可按季节分为冬笋、春笋等品种。而味道最鲜嫩美味的，当属眼下的春笋。春笋是竹子在冬天里蕴育在土里的枝芽。它吸收了上一年的有机养分，再在土里息养了一个冬天，待到春暖花开时，春笋便从土里探出了小“脑袋”，这个时候的笋一定是最嫩、最鲜、最好吃的了。

笋有着丰富的营养价值，自古便被视为“菜中之珍品”。陆游诗曰“色如玉板猫头笋，味抵驼峰牛尾狸”，对笋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而清代文人李笠翁则把笋誉为“蔬菜中的第一珍品”，认为肥羊嫩猪也比不上它。

听大雷山笋农汪师傅介绍，笋中含有充足的水分、丰富的植物蛋白以及钙、磷、铁等人体必需的营养成分和微量元素，特别是纤维素含量较高。中医认为，春笋有“利九窍、通血脉、化痰涎、消食胀”的功效，可以吸附脂肪、促進食物发酵、有助于消化和排泄的作用，所以常食春笋对单纯性肥胖者大有益处。

这些天去菜市场买笋，不要挑长的，要挑短而粗壮的，颜色也是越淡越好。上好的春笋，笋壳上一般都长着一层细细的茸毛，也不沾土，笋根用指甲一掐即破，剥开笋壳，笋肉是那种浅浅的淡黄色，而节与节之间的距离很近，笋尖则是淡绿的。而会吃擅烹的汪师傳，在家里给我们做了几道应季笋的菜肴，中午让大家尝了鲜，味道真的是好极了。这里不妨推荐一下他几种春笋的做法：

一是春笋油焖。鲜笋剥去外层硬壳，切去老根，用刀背拍松后切成段;锅内入油加热，待油七分热时倒入笋段煸炒;调入料酒、生抽和糖翻炒，加盖焖3分钟左右;打开锅盖，调入鸡精，撒入葱花即可。

二是春笋炒鳝丝。将姜、韭菜切断，鳝丝、姜丝下六成热油中煸炒，加料酒、葱姜水、酱油，加盖稍焖;再下笋丝、清汤、韭菜、葱丝烧开，勾芡后淋香油，撒胡椒粉即成。

三是春笋煲香菇。将香菇切丝，姜切丝，笋切丝;将笋丝、姜丝放在汤锅中加适量清水煮15分钟，再放香菇，煮5分钟放盐、味精即可。当天他还做了二道菜给我们尝鲜，即咸齑烤春笋、以及天菜蕼加笋片做浆，实为鲜美，大伙三下二下把它吃了个碗底朝天。

春笋虽为绿色健康的“山之珍品”，但不可食之过度。古人早有训：“食笋譬如治药，得法则益人，反是则有损。”有胃肠道疾病的人尽量要少吃，否则易引起消化道出血，严重时会危及生命。尿道结石和肾结石患者、脾胃虚弱者及产妇产后都不宜多吃笋。另外，笋也是发物，不宜多食也。

杨梅又红了

“五月杨梅已满林，初疑一颗值千金”。又到了一年中吃杨梅的季节，禁不住乌紫杨梅的诱惑，我携妻契囡又来到家乡的门前山上摘杨梅。

早在1500多年前，就有“稽山杨梅世无双，深知风味胜他乡”的诗吟。老家小镇曾是该地区少有的杨梅产地，家乡杨梅曾一度鼎名远扬，惠及乡邻。记得小时候，一到杨梅季节，山岙里人山人海。而杨梅采摘的季节，也恰是我放暑假的时候。记得有些年我住在同学的家里，边做暑假作业，边在山上摘杨梅，简直把同学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一住就是十多天。杨梅红，也“红”遍了整个村庄。当时老家还流传着“西岙人杨梅换东岙人豌豆”的说法，因为西岙人把刚采摘下来的乌紫杨梅，宁愿自己不吃送东岙人，而东岙人也愿把刚摘下来的新鲜豌豆晒干，回送给西岙人，两岙人礼尚往来。用豌豆磨成的豆黄末，炒油渍豆、豌豆肉伴咸笋干蒸成汤，则是家乡夏天中的一道道时令“下饭”。如今时过境迁，感觉就不一样了.在杨梅季节里，当我一进入村口，就见村民们把刚采摘下来的一筐筐，一篮篮透骨新鲜的乌紫杨梅立马放到家里，招待来自四面八方的亲朋好友，而村民的脸上也个个洋溢着果实丰硕后的喜悦与爽朗。

那天当我循着山道小径一路来到后山脚下，又顺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往上爬时，只见路两旁全是挂满了紫红色果实的杨梅，树被熟透了的杨梅压弯了腰，像是鞠躬着的主人在笑迎着远方客人的到来。到了山顶，放眼望去，那绿叶间，一颗颗或紫或红，晶莹透亮的杨梅，在阳光的照耀下，紫闪朱烁，凝翠流碧，煞是引人诱目;山风一吹，那股浓浓的带着酸甜青涩的梅味正扑鼻而来，大有一种“未尝杨梅我已垂涎欲咽”的意境了……

父亲生前种下的几棵荸荠杨梅树，经过多年的培育，已结出累累的果实，树杆虽不高，杨梅却生得密集，一抬手就能摘到杨梅。当我伸出去，把一颗大大的乌紫发黑发亮的杨梅放入口中轻轻一嚼，齿颊间顷刻一股甜汁弥漫在整个舌尖中，那味道怎一个“甜” 字了得！让人吃了还想吃，真是爽极了！怪不得连大文豪苏东坡尝了吴越的杨梅后，也赞不绝口：索性有了“西凉葡萄、闽广荔枝、未若吴越杨梅”的称誉。

在众多的夏日水果中，杨梅是属娇贵的一类，它不仅时令短，保鲜难，且久存不易，采摘后需马上吃。而今随航空业的飞速发展，早上还挂在枝头上的乌紫杨梅，傍晚时分就到了香港人、北京人，甚至一些老外们的餐桌上了。前年杨梅采摘季节里，我恰逢去北京出差，顺便带上两筐家乡的杨梅，从栎社国际机场出发，不到两个半钟头，北京朋友就吃到了我捎去的透骨新鲜乌紫发亮的杨梅了。朋友们吃了我捎去的杨梅后，干脆又跟着我来了，说一是去看看咱家乡的杨梅树，生的咋样？二是去尝尝我家乡沿海滩涂里的蛏子白虾小海鲜。

“夏至杨梅红，小暑杨梅易出虫”，杨梅成熟的季节提早了，还未到夏至节跟，家乡的杨梅早已红透了，也就是这二天，山上的杨梅成片成片地成熟了，而来自四面八方，朋友带朋友的，亲眷携亲眷的，一拔接一拔、络绎不断，原来沉寂无声的小山村，现到处弥漫着一种过年过节似的热闹气氛，一阵阵的喇叭声、脚步声，一批批的笑声、歌声、呷呷呷的鸟叫声时常回荡在整个山岙中，使沉寂的山岙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里……记得小时候，我把刚采摘下来的新鲜杨梅用绳子往村井下一吊，等二、三钟头后再把它吊上来，吃那冰爽凉口、甜蜜蜜甜的杨梅，味道真的好得不得了！如今时代不同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添置了双门三门冰箱，采摘下来的杨梅一时吃不完，就往冰箱里一藏，要吃时再拿出来慢慢享用，那美滋滋凉悠悠的冰镇杨梅，吃了着实让人振奋，又回味无穷。

“摘来嘉果出源红，三两越娃笑语同;拂晓分花歸去缓，一肩红紫夕阳中”。“看着三三两两担着“一肩红紫”纷纷下山来的纯朴村民，个个都汗流浃背，十指纤纤尽染印红。使我浮想到劳动中的艰辛，丰硕后的场面。夜幕渐渐地降临，华灯初上，一家老少加上远方的朋友拿着这些“战利品”踏上归途时，女儿不经意间咏出了“众口但称甜似蜜，宁知奇处是微酸”的诗句，这也是家乡杨梅的真实写照。在这一车人的欢声笑语中。我们又相约：待到明年这个季节，再回老家看看。看看这个小镇的不断变化，看看投资创业园的日新月异;也再来尝尝家乡透骨新鲜的海味，尝尝父亲生前为我们栽种的那一批乌紫杨梅……

是啊，随着家乡沿海沿山公路的四通八达，举世瞩目的杭州湾跨海大桥，象山港大桥的建成通车，家乡距大都市上海、北京近了，离外面精彩的世界更近了！